玄天子領命而去，身影很快消失在廢墟的盡頭。
    山風吹過，帶著一股蕭瑟的涼意，卷起地上的黑色塵埃。
    寧塵依舊站在據點的邊緣，背影孤峭，如同一尊沉默的雕像。
    他望著那片看似平靜，實則暗流洶湧的天穹，目光深邃，仿佛要穿透那層層疊疊的風暴帶，看清其後隱藏的真相。
    但他知道，他穿不透。
    以他如今的修為，仙識所及的範圍，已是極限。
    可他心中那股不安的悸動，卻與整個仙界的命運，緊密相連。
    ……
    此刻，在仙界的其他仙域，一場席卷一切的黑暗風暴，早已開始醞釀。
    仙界原有五大頂級仙域，拱衛著中央的聖域。
    如今，除了寧塵所在的玄域，其餘的四大頂級仙域，早已是黑暗的世界。
    天域與靈域，這兩片曾經仙光璀璨的土地，如今徹底化作了黑暗的疆土。
    在那兩片廣袤的廢墟之上，各有四五位氣息恐怖的黑暗太乙坐鎮。
    它們遵從著來自更高層次的指令，於兩域的核心之處，強行撕開了通往黑暗世界的門戶。
    無盡的黑暗之氣，如同決堤的墨汁，從那幽深的門戶中傾瀉而出，帶著純粹的墮落與毀滅氣息，瘋狂地衝擊著連接玄域的風暴帶。
    更有無數修為低下的黑暗生物，如同飛蛾撲火，源源不斷地衝入狂暴的法則亂流之中。
    它們弱小的身軀，在進入風暴帶的刹那，便會被那混亂的力量撕成碎片。
    但它們的死亡，並非毫無意義。
    它們血肉中蘊含的黑暗之力，正隨著時間的推移，一點一點地侵蝕著那片本就混亂的區域。
    如同滴入清水的墨汁，汙染著每一寸空間，同化著每一縷法則。
    天域與靈域的黑暗太乙們，正是在等待。
    等待這片天然的屏障，被黑暗徹底侵染，變得不再那麽狂暴，它們的任務很明確——打通通道，將玄域的仙族力量徹底鎮壓，不能讓仙族重燃生機。
    按照它們的估算，這個過程，大約需要百年的時間。
    百年之內，一條可以穩定的通道，便可貫通。
    ……
    與此同時，在玄域的另一側。
    道域與荒域的黑暗大軍，也接到了同樣的指令。
    黑色的洪流，正整裝待發，開始朝著風暴帶，緩緩推進。
    一張無形的大網，正在從兩個方向，向著玄域這片孤島，緩緩收緊。
    ……
    唯有仙界最中央的聖域，呈現出另一番詭異的景象。
    那裏，成了一個巨大無比的牢籠。
    在那片曾經象征著仙道至高榮耀的土地上，無數強大的黑暗生物被困其中。
    有大羅金仙，甚至還有超越了大羅的恐怖存在。
    可它們，都被那片土地上無處不在的古老陣法與強大禁製，死死地壓製著。
    它們如同被拔了牙的老虎，不僅無法脫身，連自身的修為與實力，都在那陣法與禁製的作用下，被不斷地削弱，永無寧日。
    聖域，成了黑暗世界的恥辱柱，也成了懸在所有仙族頭頂的一把劍。
    無人知曉，那裏的封印，還能維持多久。
    ……
    寧塵收回了望向天際的目光。
    他不知道這些驚天的細節，但他能感覺到，玄域，已經成了一座四麵楚歌的孤島。
    他所感應到的，僅僅是其中一個方向的威脅。
    那另外兩個方向呢？
    情況隻會更糟，不會更好。
    “傳送陣好了，起碼還可以借助風暴帶的抵擋，退守一下炎域，古域……否則一旦玄域有新的黑暗生物降臨，隻怕無法護住太多人，到時候自己退走是容易，可這裏好不容易看見希望的仙族則是要再一次絕望了……要是傳送陣無法建立，那就早點帶他們撤走吧，不能久留了。”
    “不過就算撤走，下一個目標就是炎域，然後就是古域了……能逃往哪兒？”
    他低聲自語。
    同時也有了一種無力感！
    良久，他身影一晃，下一刻，便已出現在陣法師們臨時的議事廳中。
    議事廳內，燈火通明。
    千機真人、周霜姐妹、姝雪真人，以及數十位來自三宗與逐光聯盟的陣法師，正圍著一張巨大的輿圖，激烈地爭論著什麽。
    輿圖之上，光點閃爍，線條密布，勾勒出的是炎域與玄域之間，那片複雜到令人頭皮發麻的風暴帶。
    “不行，這個節點太不穩定，風險太大。”
    “可繞開這裏，我們至少要多耗費二十年的時間！”
    “時間？現在我們最不缺的就是時間……”
    寧塵的到來，讓激烈的爭論戛然而生。
    所有人齊齊起身，對著他恭敬行禮。
    “參見仙主。”
    寧塵擺了擺手，目光直接落在了那張輿圖上。
    “情況如何？”
    周霜上前一步，臉上帶著一絲興奮，也帶著一絲凝重。
    “回稟仙主，已有初步方案。”
    “我們計劃在風暴帶中，建立三十六個中轉陣基，以點帶線，逐步推進。”
    “隻是……”
    她看了一眼身旁愁眉不展的千機真人，有些為難地說道：“隻是此法耗時巨大，按照千機真人的估算，想要徹底建成，至少需要百年光陰。”
    百年？
    寧塵的眼神瞬間變得銳利。
    他等不了百年。
    “太久了。”
    他看著眾人，聲音不大，卻透著一股不容置疑的決斷。
    “我不管你們用什麽方法，不計任何代價。”
    “十年。”
    “十年之內，我想看到這座傳送陣，屹立於風暴帶中……不然的話，我們可能需要提前放棄玄域了。”
    此言一出，滿室皆驚。
    “如今情況有變。”
    他將自己在風暴帶深處探查到的景象，言簡意賅地對眾人說了一遍。
    當聽到黑暗世界竟在以無上偉力，試圖打通連接仙域的風暴帶，大殿內的氣氛，瞬間降至冰點。
    饒是千機真人與玄天子這等活了無數萬年的老牌強者，此刻臉上也寫滿了駭然。
    “這……這怎麽可能？”
    千機真人失聲說道，“風暴帶內法則混亂，空間節點密如繁星，牽一發而動全身，他們難道就不怕引起整個風暴帶的徹底暴動，將他們自己也吞噬進去嗎？”
    “是啊，仙主。”
    周霜也皺起了眉頭，她身為陣法大家，對此更是深有體會。
    “我們之前搭建跨域傳送陣，每一步都如履薄冰，生怕觸動了某個不穩定的空間節點，引發連鎖反應。”
    “我們布陣，就免不了要引動天地法則，撬動空間之力，但凡動到一點，哪怕隻是最微不足道的一點，那就會引起巨大的變化，導致整個區域的空間結構徹底崩潰，形成一場誰也無法預料的恐怖災難。”
    “想要在那等混亂之地，開辟出一條可供大軍通行的穩定通道，其難度，簡直是逆天而行！”
    寧塵看著他們，神色平靜。
    “他們既然敢做，就說明有足夠的把握。”
    此時，大殿內的氣氛，變得愈發壓抑。
    難道，真的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那黑暗通道成型，然後坐以待斃嗎？
    玄天子等人的心，都沉入了穀底。
    然而，就在這片絕望的氛圍之中。
    一直沉默不語的寧塵，眼中卻忽然亮起了一道驚人的光芒。
    “等等。”
    他像是忽然想到了什麽，猛地抬起頭，看向周霜。
    “你剛才說，但凡動到一點，就會引起巨大變化？”
    “是的，仙主。”
    周霜雖然不解，但還是肯定地回答。
    “會引起一場恐怖的災難？”
    寧塵追問道。
    “理論上是這樣。”
    周霜更加疑惑了。
    寧塵沒有再問。
    他緩緩站起身，在大殿之內來回踱步，臉上的表情陰晴不定，時而緊皺眉頭，時而又眼中精光閃爍。
    一個瘋狂的，卻又充滿了無限可能的念頭，在他的腦海中，如同野草般瘋狂地滋生。
    對啊。
    怎麽就鑽了牛角尖了？
    為什麽總想著如何去防守？
    黑暗生物能在風暴帶裏開辟道路，那自己這邊……為什麽就不能也去動點手段呢？
    既然無法建造一堵牆去攔住他們。
    那為何，不幹脆把他們正在修的路，給徹底毀了？
    甚至，可以更狠一點。
    直接在風暴帶裏麵，給他們增加億點點的難度！
    在他們前進的道路上，主動去引爆那些不穩定的空間節點，引起風暴帶的巨大動蕩。
    這樣一來，肯定可以延緩他們抵達玄域的時間！
    而且，在那等毀天滅地的空間波動麵前，他們那支所謂的黑暗大軍，又能剩下多少？
    搞不好，黑暗太乙都要死上幾尊。
    這不就是最好的，禦敵於疆土之外的辦法嗎？
    釜底抽薪！
    借刀殺人！
    不，這比借刀殺人更高明，這是借天地之威，來殺人！
    想到這裏，寧塵隻覺得眼前豁然開朗，心中所有的陰霾一掃而空。
    他猛地停下腳步，轉過身，看著大殿內那一雙雙充滿迷茫與不解的眼睛，臉上露出了許久未見的，燦爛的笑容。
    “各位，我有一個想法。”
    他的聲音不大，卻像是一道驚雷，在每個人的心中轟然炸響。
    “我們……好像搞錯了方向。”
    “誰說，我們一定要防守的？”
    他看著一臉錯愕的周霜和千機真人，笑著問道。
    “你們剛才說的，很有道理。”
    “在風暴帶裏布置陣法，的確難度很大。”
    “但如果……我們是去搞破壞呢？”
    搞破壞？
    幾位陣法大師全都愣住了。
    他們看著寧塵臉上的笑容，一時間竟沒有反應過來。
    “仙主，您的意思是……”
    千機真人試探著問道。
    “我的意思很簡單。”
    寧塵的笑容變得愈發冰冷。
    “他們不是要修通道嗎？”
    “那我們就去搗搗亂，添添堵。”
    “你們剛才不是說，風暴帶裏的空間節點，但凡動到一點，就會引起巨大變化嗎？”
    “那我們就去多動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