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侯府傳家混沌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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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子天青色錦衣,披著狐裘大氅,皂靴玉冠,生了張貌若潘安的麵容,身後還跟著七八人。
    冷魄般的眸子落在宋金仁臉上,麵有慍色,“你可知虐待孩童,按律徭役三年?”
    宋金仁動作一僵,通體一震,嚇得哆嗦,“官,官爺。”
    玄燁麵容冰冷,他行軍一路,路過夏河郡,在此客棧落腳,誰知進來竟是這番景象。
    奄奄一息的小奶團在宋金仁手中,像個隨意抽打的破舊玩偶。
    宋金仁經營同福客棧,做的是迎來送往的事,閱人無數,自然看得出玄燁矜貴非凡,當下有些心虛,“小的教育自家孩子,官爺言重了。”
    說著他連連給祝杏花使眼色,打著哈哈道,“這丫頭手腳不幹淨,都說小時偷針長大偷金,著實下手重了些。官爺住店?裏麵請。”
    祝杏花趕緊拖著如爛泥般的宋嬌嬌離開。
    拖行而過,留下一道子赤目的血痕。
    宋嬌嬌眼皮子似灌了鉛,
    她沒有偷東西……
    沒有!
    好痛,好累……
    她好像蜷縮在娘的懷裏,睡一覺。
    玄燁眼皮子狂跳,他征戰沙場,什麽凶神惡煞沒見過。
    夫妻二人這般冷血無情之人,還是觸動了心弦,“她才多大一點,虎毒不食子!”
    “官爺教訓的是。”宋金仁哪敢忤逆玄燁。
    眼見著宋嬌嬌就要被拖出大堂。
    這時候,“咚”地一聲,一枚腰佩從她腰間墜落。
    紅繩串著一顆晶瑩剔透的珠子,珠子下綴著流蘇的穗子。
    不知經過了多少年月,繩結磨得毛毛躁躁,珠子也有磕痕,但拇指大小的珠子裏,嵌著一朵渾然天成的白玉蘭。
    玄燁呼吸一滯,墨瞳緊縮。
    這是!
    他極力控製顫抖的手指,俯身將那枚珠子拾起。
    這東西,天下隻此一顆,是侯府傳家寶,他絕不會認錯!
    世人隻知江川侯府有三子,卻不知還有個女兒,排行老四。
    小妹走失已有十二年之久,此混沌珠,自幼就在小妹包衣中!
    尋尋覓覓多年,終於,找到了小妹蹤跡!
    宋嬌嬌努力地提起一口氣,眼睛眯成一條縫隙,顫巍巍地向玄燁探出了紅腫的小手。
    用盡了最後的力氣,聲如蚊蠅祈求——
    “叔叔,叔叔,可否……將、將我娘的墜子,還……還給我?”
    她說什麽?
    娘?
    玄燁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怔怔地盯著小女娃。
    女孩淚眼朦朧地望著他,猶如冰原上盛開的雪蓮,風雪摧之,瀕臨湮滅。
    “墜子……”
    宋嬌嬌喃喃著,手指抓握,再也撐不不住昏了過去。
    一陣風掠過,玄燁已大步流星而上。
    他紆尊降貴,半蹲在昏迷的宋嬌嬌跟前,平素裏的清貴化作柔和,“你說你娘,你娘是誰?”
    然而,小奶團耷拉著腦袋,已經不省人事。
    細看之下,這小丫頭片子,還真有些像年幼的小妹。
    玄燁通身淩冽,掃了眼滿地血色,心尖都犯疼。
    驟然間,客棧大堂裏似有風雪灌入,冷得人直打哆嗦。
    玄燁抬眼冷冷地盯著祝杏花,隻一眼,她就覺著好像被人攫住了喉嚨……
    她登時失魂地鬆了手。
    玄燁動作敏捷,穩穩將宋嬌嬌接住,血跡染了金絲錦衣,他卻毫不在意。
    她太瘦了,抱起來輕飄飄的。
    鼻尖一酸,玄燁徐徐起身,動作極致輕柔,恍若對待珍寶。
    又沉聲喝道,“讓隨行郎中過來,再去請醫女幾人,越快越好!”
    本是清冷的客棧,霎時間人進人出。
    客房裏,玄燁麵色陰沉如水,軍醫已給小女娃清理了傷口,一盆盆的血水往外送。
    新傷疊舊傷。
    這是常年被虐待所致!
    她躺在塌上,小臉失去了所有生氣,唯有隨著呼吸而微微起伏的長睫,才能看得出她還活著。
    玄燁緊攥的鐵拳鬆開,坐在榻邊,輕輕為奶團掖好了被褥,探了探她滾燙的額頭。
    小女娃撐開沉重的眼,迷糊的視線裏,隻隱約看出個人影。
    宋嬌嬌幾乎是條件反射地瑟縮身子,揪著被子,恐懼席卷心頭。
    玄燁骨節分明的手頓在半空,心,一陣刺痛。
    這是遭遇了什麽,才讓這個孩子剛醒來,就膽怯地防備所有人!
    玄燁眉心不展,語氣前所未有的溫和,“不要怕,我不會傷害你。”
    他抽出混沌珠,懸在指縫間,“你娘可是蓉兒?”
    蓉兒,是娘親的名諱。
    頃刻間,小姑娘嘴角下撇,雙眼立馬水汪汪。
    玄燁見狀,便已知真相,控製不住伸出手,抓緊了小女孩瘦弱的胳膊,“蓉兒在哪裏?她過得好不好?你們怎麽會流落到夏河郡來!”
    適才敷上草藥的傷口,被他這麽碰,鑽心的疼。
    無論宋金仁夫妻如何鞭打宋嬌嬌,她都沒有掉過一顆淚蛋子,但提到娘,她突然一下子張開了嘴,“哇”地一聲放聲嚎啕。
    娘死了,她再也沒有娘了!
    小孩子閉著眼仰天哭喊,傷心欲絕。
    玄燁如夢初醒般,連忙鬆手,“不哭不哭,是叔叔不好,不,是舅舅不好,不哭……”
    宋嬌嬌哭得更傷心了,撕心裂肺,聞者心疼。
    玄燁無所適從,隻能任由她哭。
    轉而喚來小廝準備筆墨紙硯。
    一封錦書,寥寥幾句,力透紙背,而後蓋上自己的私印,又仔細封好。
    玄燁神色凝重,鄭重其事道:“快馬加鞭送往侯府,不得有半點差池!”
    父親,大哥,二哥,日思夜想的小妹就在夏河郡!
    整整十二年,侯府終有了團聚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