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寵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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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大舅懷裏賴了會兒,宋嬌嬌抬起頭揉了揉宛若赤兔的眼,白嫩嫩的麵龐,綴著點粉,如同三月桃李杏花。
她小手撐開玄天戌,要下地。
玄天戌輕輕將她放下,她便轉身走進靈堂裏,彎腰撿起供果,扶正火盆,掃去棺麵的灰。
玄家二子未曾插手,那小小身影懂事地讓人心疼。
玄燁側過身,袖口拭過眼角。
她才五歲而已,經曆了多少磨難,才會磨滅了孩子的活潑天性?
寧願她三天上房兩天揭瓦,雲端都是腳印子,也不忍見這一幕。
玄蓉下葬在冬月二十七的吉時,宋嬌嬌連軸轉片刻不離,入夜後困意盛濃。
她住的,是玄蓉舊居煙雨樓,分十三侍女,兩位嬤嬤伺候。
裹著娘曾經睡過的被子,呼吸淺淺。
更深露重,萬籟俱寂的侯府地牢卻是燈火通明。
邢台上,男人通身血色,哀嚎聲早已沙啞,他如乞兒哀求,“殺了我,求求你們給個痛快……”
身側的男子,黑衣黑發,手中的刀子亦是通體烏黑。
刀子長短不一,寬窄不同。
每一次刀子落下,就會剜下來一塊皮肉。
這肉薄如蟬翼,既不要人命,但卻痛到瘋狂。
他細致地像在雕刻一件絕世孤品,避開經脈骨髓,最完美地莫過削下成千上萬片血肉而不死,俗稱“淩遲”。
宋金仁以為祝杏花之死已經夠慘烈,沒想到輪到自己時,比死還要痛苦。
他精神恍惚,瞥著“劊子手”,他麵無表情,根本不為他的祈求所動。
鈍刀子,一下一下地劃開胸脯。
宋金仁痛到顫栗,他咬著牙關,索性詛咒道,“宋嬌嬌,她就是……就是個怪物,你們會後悔的,會害得你們……家破人亡!”
話音方落,男子手上力道加重,一大塊血肉撕下,清晰可見根根肋骨。
“啊——”
慘叫聲驚天動地。
頭七過後,江川侯府的白綾卸下,送禮的人陸陸續續造訪,幾乎要踏破侯府門檻。
早先到來的幾人,老侯爺尚且親自接待。
後來,幹脆讓管家堵在府門前,無論送什麽稀世奇珍,文人墨畫,一概不收。
用他老人家的話來說,玄家再養個閨女還是養得起的,官場做派,不正之風,絕不讓嬌嬌沾染半分!
當日,玄至澈與玄燁就自告奮勇,帶宋嬌嬌在汴京置辦行頭。
千絲閣於汴京,乃至於整個東褚首屈一指的作坊,做出的衣裳,千金難求。
玄家倒是好,一下子購入了二三十件。
蘇南的緞料,蜀地的繡品,西域的錦帛,東海的珠翠……
宋嬌嬌從未見過這麽華貴的衣裳,二舅玄至澈挑了一件藍白相間的馬褂,“這色澤與嬌嬌很搭,配上這琉璃小簪,甚好。”
“非也,這玫粉色小丫頭定喜歡,給她挑衣裳,又不是二哥你穿,不能全憑自己喜好。”
“老三,你非得跟我作對?”
“二哥未免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吧?”
“藍色好!”
“粉色好!”
兩人吵嚷著,宋嬌嬌卻坐在梳妝台前,晃蕩著小腿,專注地盯著自己的眉心。
“小表姐額間的花,好漂亮……”
她不禁喃喃自語。
玄至澈與玄燁皆是一怔,拌嘴戛然而止。
他們隻想著為嬌嬌好,卻忽略了嬌嬌喜歡的是什麽。
兩人頹然放下了衣裳,玄至澈心領神會近前,“嬌嬌是想要麵靨麽?”
應該是吧?
宋嬌嬌點了點頭,玄至澈便讓家仆準備了顏料和筆。
“麵靨呢,有很多種,二舅自作主張給你畫一個,可好?”他執著筆,筆尖在硯台裏蘸了蘸,將紅色與白色均勻攪拌,調出了三月桃花的粉。
當筆尖落在額頭,一絲絲浸涼,宋嬌嬌縮了縮脖子。
玄燁也不搶機會表現,笑道,“你二舅乃當朝太傅,墨寶值千金,他給你畫的,那必然是當今世上最好的。”
是這樣麽?
宋嬌嬌端坐在鏡前,她黑白分明的雙眼緊盯著鏡麵,一筆筆的勾勒,是朵帶著一抹鮮綠的芙蓉花。
好漂亮……
宋嬌嬌捧著奶呼呼的臉,勾起了嘴角。
小奶娃的喜色,感染著兩個大老爺們。
玄至澈趁熱打鐵,扶著椅背問道,“嬌嬌喜歡二舅麽?”
當然喜歡,三個舅舅和外公,是這世道上,除娘親外最疼愛她的人。
宋嬌嬌正欲回答,玄燁沉著麵將人拽開,“二哥,你也太不厚道了,作弊!”
消瘦的玄至澈被拖走,女婢門外稟報道,“二公子,三公子,葉家小姐來訪。”
玄燁拉長臉,“她還來作甚!”
那丫頭往昔嬌慣壞了,竟在靈前欺負嬌嬌!
女婢回道,“葉公陪同,說是要給小郡主賠禮道歉。”
宋嬌嬌想起小表姐凶巴巴的樣子,當即縮成一團。
玄燁見狀,低喝道,“讓他們一家子給我滾!”
話音方落,葉丞宗領著葉舒雨就在門前。
他瞧著老三大發雷霆,手裏提著東西,走不是,留也不是。
葉舒雨看不懂形勢,不悅嘟噥,“我爹爹特意準備了臘八宴的禮來,讓這鄉下來的野丫頭莫在文物群臣麵前丟盡了臉!”
此話一出,玄家兩個舅舅的臉都是黑的。
葉丞宗正要嗬斥這口無遮攔的閨女,宋嬌嬌雙眼晶亮亮,“臘八宴,是要做什麽?”
她初來乍到,見到了好多新奇的東西,聽了許多未曾聽過的詞匯,仿佛來到了一個新的世道。
但是“臘八宴”這個詞,娘親她說過的。
娘說,臘八宴啊,是她最喜歡的日子,有祭祀,有臘八粥,還能在宮裏玩鬧。
葉舒雨剜了她一眼,目光裏滿是鄙夷,“土鱉!”
“死丫頭,你給我閉嘴!”葉丞宗壓低聲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