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骨灰盒裏的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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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知晚顧不得疼痛,兩手撐起上半身,衣服鞋裏滿身沙子,喘著氣與蟻怪對視。
好漢不吃眼前虧,林知晚累到吐血,擠出幾分力氣講道理:“大哥,咱倆無冤無仇的,我就想拿張撲克牌,拿完就走絕不待在這。你還當你的沙漠霸王,行不?”
此話一出,蟻怪更加憤怒,齜牙咧嘴低吼出聲。食人花也張開血口,唾液隨之滴入沙中,用尖嘴震懾打撲克牌主意的人。
好,說錯話了。
看來蟻怪和食人花的存在,是為了保護撲克牌。
既然如此,不得不戰了。
林知晚正了正腦袋,單手撐地狼狽爬起來,神色轉化為冷漠。
她跟變了個人似的,瞳孔中冷淡無光,嬌軟的身體瞬間迸發出無盡力量,衣擺無風自動。
“爸爸媽媽,女兒要失約了。”
她麵對太陽,輕輕閉上眼,身體憑空直立踏入空中,英姿勃發一如天地神祇。
鋪天蓋地的威壓從她嬌小的身體散發出來,帶著毀天滅地的力量,瘋狂湧向蟻怪與食人花。
一時之間,天地色變。就連天上燙熱的太陽也唯恐避之不及,躲藏在雲朵裏。
天,陰了下來。
曾幾何時,林知晚便發覺她擁有世人無法解釋的神通,父母卻毫不驚訝,似乎她生來便該有一般,囑咐她隱藏好神力。
直到如今林知晚從沒用神力為自己爭取過任何利益,但現在危機時刻,林知晚不得不激發潛能。
蟻怪剛接觸威壓餘波,甚至來不及反應,固若金湯的身體如秋風掃落葉,瞬間四分五裂,墨綠色毒液爆裂開來。
看不見的威壓勢如破竹,爭先恐後蠶食蟻怪身體。
食人花瑟瑟發抖,像柔弱的兔子見了森林之王,卑微俯身,為新任神王加冕,乞求放過自己一條生路。
然而它也未能幸免,全身截成千萬段,再也瞧不見當時威風。
敵人毀滅,威壓還在繼續,震得沙漠風沙迷人眼。
遠隔千裏之外,陷入國王考題的其餘人腳下土地顫抖,發出呼嘯嗚咽之勢。
沙漠某處,地殼變動,衛桔梗第無數次摔倒,幹脆坐在地上,驚奇的觀察腳底異象。
很不對勁。
沙漠無端下沉,烏雲遮天蔽日,天空之外卻無颶風以及任何自然災害現象。以她現有知識,無法解釋清楚危害來源。
難道是國王考題麽?
她不知道的是,造出這種現象的正是一路同行的林知晚。
此時林知晚瞳孔血絲漫布,腦子失去意識。
她雙手負立,佇立於三尺高台,淡淡看著地麵,恍若九天之上清冷神明,連空氣中微小生物菌蟲,在此刻竟也無處遁形。
十裏之外,一條醜陋蜥蜴破土而出,尋覓食物。
它的頭剛探出土地,霎時身體由內而外頃刻崩壞,血霧蔓延。
殺意漫天。
林知晚腦海裏不斷浮現一個字——殺!
殺光所有人!
殺到世界隻剩下自己,殺到無人起反抗之心。
她已不能控製自己。
也的確也那麽做了。
抬頭輕輕一揮,頓時揮開遮天雲彩,熱辣太陽再次傾蓋沙漠,這次太陽更加炙熱,地表溫度逐步上升。
千裏之內,所有活物如同火上澆油,參與考題的人汗水如雨水從體內無孔不出,浸濕外衫後瞬間被烤幹,嘴唇幹裂出血,體力不支中暑暈倒。
這等情形的熱,早已遠超人類所能承受極限。
林知晚仍不知足,她要所有人臣服,要世上生物支配權交到她手上。
熾熱陽光肉眼可見變大,太陽正逐步靠近地球!
世界陷入一個無形烤爐裏。
沙漠起火,火勢映天紅,湛藍色的天空熱成了火燒雲。
局勢一發不可收拾。
哀鴻遍野,響徹雲霄。
沙漠裏靜靜躺著漆黑的骨灰盒,以為林知晚中心空氣溫度遠超兩百攝氏度,高溫底下木質骨灰盒本該焚燒殆盡。
可它偏偏泛著暗淡光輝,如同初冬湖麵薄冰,寡淡又耀眼。
骨灰盒不曾設鎖卻異常堅固,林知晚之前試過,打不開的。
而今,盒子內部倏地發出一聲短促的,幾不可聞地歎息。
堅不可摧的骨灰盒裂開一道紋路。
刹那間天地隨之色變,無數冰錐拔地而起,泛著冷冷寒光,其中一道足有百人合抱粗細的冰錐破土而出直指天穹。
勢如破竹的太陽猝然仿佛老鼠見了貓,瘋狂逃竄回去。
太陽回歸原位,冰錐融化,溫度趨於平穩。
骨灰盒上空全息投影,一道明明滅滅的挺拔身影浮現半空中,與林知晚隔空相望。
男子身著淺藍長袍,麵若冠玉。下頜骨棱角分明,狹長眸子清澈倦怠,仿若剛睡醒一般。眉梢似清明墨畫,勾得人心生漣漪。
周身氣勢如同冰錐一般清冷,本該冷漠的眸子,看向林知晚時無端靜謐繾綣。
遠處,怪力少年腳下躺著無數食人花屍體,他不受熱辣空氣影響,癡癡望著林知晚這處方向,麵色忽然激動起來,單膝下跪,一手置於胸前,神色恭敬:“恭迎神主回歸!”
林知晚已不能自主意識,她麵無表情盯著男子:“擋我路者,死!”
正欲發動沙塵病變,男子忽而溫和一笑,眸光瀲灩,纖長鴉翼輕微抖動,唇角勾起一弧彎月。
喉結滾動,聲色如潺潺流水,緩緩撩撥心弦。
“晚晚,回來吧。”
一句話,相隔千年的羈絆,在此刻破土發芽,萌生參天大樹。
天將破曉。
所有外界幹擾聲音如走馬觀花,空氣寂靜得隻剩下呼吸。
林知晚怔愣,腦海中有什麽畫麵在飛旋,在環繞,在提醒她麵前人的身份。
她拚命抓住,張開手時,隻有化作流沙的回憶從指縫裏流出。
主觀意識主導大腦,林知晚神色冉冉清明。
“你是誰?”
她帶有敵意。
男子不答,骨灰盒像是支撐不住全息投影,他的身形緩緩變淡,眉梢帶著笑。
迤邐的,纏綿的,黯然的,哀傷的笑意。
“不要忘了我。”他說。
身形緩緩消失。
骨灰盒重歸平靜。
林知晚默然,唇瓣緊抿,唇縫透露一抹蒼白,不見血色。
走上前捧起木質骨灰盒,林知晚神情莫名其妙因他的悲哀而難過,空氣中殘存冰錘寒息,提醒他來過的事實。
“我會記得你。”
她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