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若是有房屋出租，我們就住這裏了。”
    陸長生輕聲地道。
    小小揉了揉小腦袋，清澈的大眼睛看了看四周，點頭道：“嗯嗯，長生哥哥去哪小小就去哪。”
    蒲連誠聽到後，亦是點頭。
    他笑道：“哈哈！小小姑娘好眼力！上仙不用找房子的，我家中還有兩間閑置的屋子，就送給上仙和小小姑娘住了。”
    “正所謂散發乘夏涼，蔭下臥閑敞，山氣日夕佳，飛鳥相與還！歡迎來到我家！”
    蒲連誠現在高興得很，陸長生為他爭來三天自由時間，便以自家房屋作為答謝。
    “……”
    陸長生無奈一笑，這鬼書生又開始口若懸河，念詩侃侃而來了。
    若非身死山神廟，他絕對是個遠近聞名的大才子。
    很快，二人一驢一鬼來到了一間塵封已久的院門前。
    院門上著一把新的銅鎖，院內的兩間土牆房子也收拾得很幹淨，窗戶與房梁完全沒有半點灰塵，顯然經常有人打掃。
    “哎！”
    蒲連誠一聲歎息，目光望向院子對麵的那幾件院落，他心中明白，定是喬娘經常來家中打掃，隻待他歸來！
    噠噠噠——
    這時，一陣細碎輕盈的腳步聲自遠處傳來。
    蒲連誠的笑聲忽地靜了下來，月光下，他的目光深情地望著那道輕俏身影。
    那是個年輕的婦人，手挎著個竹籃，穿著樸素。
    頭發輕巧而簡單的盤起來，兩鬢的碎發隨意地攏在耳後，頗有些淳樸安儉的味道。
    “喬……喬娘！”
    蒲連誠驚嘑一聲，目光再也離不開那道身影，多年的思念如潮水湧上心頭，身藏在這紅紙傘上驚得一陣劇烈顫動。
    他終是看到了夢寐以求的故人。
    霎時間，蒲連誠竟忍不住地痛哭起來，哇哇大哭，聲音空靈哀怨，似那秋水漣漪。
    陸長生輕輕安撫了一下，道：“你的願望也實現了。”
    蒲連誠連連點頭道：“嗯！感謝上仙，我能否與她見上一麵？”
    陸長生淡淡道：“見與不見，就看她願不願意了。”
    說罷，陸長生便直徑向那婦人走過去。
    “姑娘留步。”
    陸長生打了一聲招呼。
    那婦人微微抬頭，卻見是個目中無光、弱不勝衣的瞎子，也放下了心中戒備。
    陸長生道：“請問這房子的鑰匙何在？”
    喬娘打量了一眼陸長生，心生戒備，就道：“這屋子的主人還未歸家？你是何人？”
    陸長生解下腰間那把紅紙傘，單手奉上，道：“一位故人將這間房子送與我，並托我將此物交於你，不知還認不認識？”
    那喬娘本是要繞道離開，但見到了這把紅紙傘後，忽地神情一怔，思緒仿佛回到了某年某月。
    “這，這是……”
    陸長生從容道：“蒲連誠，趕考書生。”
    喬娘忽地神情一怔。
    她怎會不認識此物，這把紅紙傘是她當年為心愛之人所製，傘柄上還刻著她倆二人的名字。
    “他……在哪裏？”
    這時，紅紙傘忽地一聲悸動。
    紅紙傘自行打開，蒲連誠撐著傘，一臉寵溺地看著喬娘。
    “誠哥！”
    往日思緒如潮水襲來，她顧不得一切，撲到了蒲連誠懷中。
    她的皮膚灰暗，常年累積下的風霜在臉上留下深刻的痕跡，一雙眼睛滿是經曆風霜後的滄桑和無奈，仿佛早已習慣了苦難。
    蒲連誠也按捺不住，眼裏滿是淚水：“沒想到你我再相見時，竟是以這種方式！”
    蒲連誠的聲音她又怎會忘記，隻是，她不明白為何會以這種方式相見！
    “對不起，我辜負了你！”
    “我……哎！”
    陸長生歎了一口氣，自覺地走到了一旁。
    任由二人互訴心聲。
    隱約間，他能聽到喬娘哭訴這些年往事。
    喬娘望著懷中的紅紙傘，眼淚早已模糊了視線，清風拂過，寒風刺骨，像針一樣穿透心靈！
    七年了，喬娘根本等不到蒲連誠功成名就回來，身邊沒有依靠的她隻能被父母強迫嫁給了不喜歡的男人。
    她已為人妻，往事如雲煙！
    喬娘俞哭俞大聲，她哭得是蒲連誠七年未歸，令她苦等；哭得是蒲連誠遭朝中奸人所害，歸來途中又丟了性命。
    如今，已是陰陽相隔！
    “甚麽？牛四竟對你做出這等無恥之事！！”
    蒲連誠心神激憤！
    同坊鄰居的牛四自小就是個酒徒賭鬼，更是垂涎喬娘的美色，竟然趁著他上京趕考之際，半夜偷偷摸入喬娘家中，將喬娘給玷汙了！
    喬娘的父母不敢聲張，生怕旁人嚼舌根，隻得同意了這門親事。
    她滿麵淚水：“誠哥，我對不起你，如果不是念成這孩子還小，我也隨你而去了。”
    “念成？”
    蒲連誠驚得渾身發顫！
    “自然，是你的孩子……”
    “我的孩子……他也要去東坡學府上學？”
    “嗯！”
    蒲連誠神情一怔，思緒間，他恍然想起七年前那一晚。
    片刻後，他會心地笑了。
    沒想到，自己還有個孩子！而且，今日還見過麵了！
    ……
    星空朗月，今日的細柳城宵禁時間已到。
    城內街道鮮有人跡，時不時才過往幾名路人。
    “真他娘的晦氣！”
    一個赤著上身，滿身酒氣的醉漢路過街道，神情恍惚。
    此人，正是喬娘的丈夫，牛四。
    牛四自小好酒，好賭，更好黃，敗掉家中積蓄後，又強行霸占了喬娘，在這一帶的名聲著實不咋樣。
    他整日流竄在流氓賭徒圈裏，本就是一事無成。
    可在前幾日夢到一個老神仙，老神仙告訴他自家院子裏埋藏有黃金，一聽到黃金，他自然心心向往。
    果然，第二天就在家中院落挖到黃金，便整日混在賭場妓院中，可沒過幾天，賭場老板和妓院老鴇子就找上門來。
    直言說他給的黃金都是石頭，揚言不給錢就要剁了他的手。
    至此，他逃出來躲債。
    今日聽說念成居然有錢上東坡學府，他心裏就恨得直癢癢，想著今晚回家，明日帶著念成去學府退學費，然後拿錢再去瀟灑。
    牛四越想越興奮，隻要有錢，他的心就飄到賭場那裏了。
    唰！
    忽然，一道魅影自街道一閃而過，速度很快，隻聽的一聲脆響，牛四便應聲摔在地上。
    “你……怪物！”
    牛四托著雙手，兩條腿直往後蹬，滿目驚恐地盯著跟前一隻雙腳站立的灰毛老鼠。
    灰毛老鼠穿著褐色的外衣，身長不過二尺，短小的四肢，後麵還拖著一條細細長長的尾巴。
    它忽地湊到牛四的身前，口鼻一呼一吸間，周身似有一股玄妙之力束縛，令其動彈不得。
    牛四渾身哆嗦，體內一絲絲精氣神被老鼠精悉數吸納。
    吸陽氣！
    “呼……很舒坦的感覺喲！”
    灰毛老鼠一聲尖叫，神情十分享受。
    與此同時，在一旁的小巷處，一道瘦長輕盈的身影走了出來。
    在他身後，亦是四個二尺高的小腦袋。
    “阿灰，不要把他弄死了，我們要小心行事。”
    聲音輕飄，帶著陣陣寒意。
    而跟在他身後的那四個小腦袋，竟是穿著孩童衣服，但本體卻是動物。
    這四個是紅毛狐狸，黃鼠狼，白毛刺蝟加一條渾身青色鱗片的青蛇。
    它們一雙圓溜溜的大眼睛盯著牛四，像是看著一道豐盛的晚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