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浩毅被關在地牢裏麵，地牢裏麵隻有一盞昏暗的燭光，幽黃的燭光照映著康浩毅的滿身傷痕。
    應當是一輪酷刑剛剛結束，康浩毅的身上，傷口還在滴滴答答的流著血。
    鮮紅的血落到地麵上，濺起暗色的血珠，康浩毅的口中發出赫赫的聲音。
    壯碩的身軀在連番的折磨之下，也有些吃不消了，他的臉色已經變得發白，眼窩深陷，好似一個慘死的厲鬼。
    皇一摸著鞭子走了過來，康浩毅聽見了腳步聲後，掀起了眼皮：“皇一……”他聲若遊絲，“你，竟然幫助康盛……”
    皇一冷笑一聲：“我為何不能幫助康世子？”他將鞭子攥在手裏，慢慢走了過去，“康浩毅，你投敵叛國，背叛皇上，死罪一條，隻是念你跟皇上一場，特送你回京受審。”
    “你不能……”康浩毅聲音低沉，似在喃喃，“我，是我……”
    “我才不會感謝你。”皇一湊近康浩毅的耳邊，輕聲說道。
    康浩毅微微皺起眉頭，好似有些不可置信。
    皇一冷笑一聲：“我不是孤兒，我是英國公的遠房侄子，當初，如果不是你指定了我，如今我就可以成為侍衛，而不是一個連自己名字都沒有的暗衛。”
    康浩毅的瞪大了雙眼，眼中的震驚寫在了臉上，皇一看到康浩毅這副震驚的模樣，忍不住笑出了聲。
    “你……”康浩毅剛說了一句話，便被皇一如閃電一般揪住了舌頭，然後另一隻手在他下頜狠狠一拍。
    隻聽一聲難以忍受的悶哼，隨後皇一便覺得手上那軟軟的東西仿佛失去了生命力——也確實失去了生命力，不再掙紮，也不再緊繃。
    他垂眸看著滿口是血的康浩毅，悶聲笑了起來。
    他一邊笑著，一邊鬆開了手上的舌頭，他眉眼彎彎的看向康浩毅：“我等這一天，等了好久了。”
    “嗚嗚嗚嗚嗚！”不知道是疼的還是怒的，康浩毅嗚嗚的說不出話，嘴裏，鮮血混合著口水流了下來。
    皇一眼裏閃過一絲嫌惡，隨後有殘忍的笑了起來：“你以為我會讓你將那些話告訴皇上嗎？別夢了，好好迎接你的死局吧！”
    皇一笑得格外開懷，笑著笑著，一滴淚從眼角劃過，在他轉頭的瞬間，便幹在了臉上。
    當初他跟著父母去投奔英國公，在英國公府，英國公說，宮裏在招侍衛，自己當時已經十六歲了，如果可以選上，父母在京都也有了一個落腳之地。
    他同意了，英國公幫他報上了名，本來一切都好好的，結果康浩毅出現了，點了幾個人，其中就包括他，當時的他離得相對近一些，康浩毅跟那些人的交談他聽了個一清二楚。
    “都是孤兒吧。”康浩毅問。
    “額……”負責人有些遲疑的偏頭看他。
    “嗯？”康浩毅虎目一瞪，負責人連連點頭：“是是是，都是孤兒，都是孤兒。”
    他當時一皺眉，剛想上前說自己不是孤兒，康浩毅轉過了臉，那雙常年看淡生死的眼睛驚的他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就這麽著，他失去了最好的時機，被送到了暗衛訓練營，在那裏受盡了非人的折磨。
    他不想死，他想活著，他想要見父母。
    可等他成功從暗衛訓練營出去之後，他就再也見到不到父母了。
    他成為了暗衛，從此活在黑暗之中，再也無法，得見陽光。
    暗衛的名號不是固定的，他們按照能力，從一開始排，當前麵一個人死了的時候，後麵的人自動補上，他們再也沒有了自己的名字，他們，隻是楚惠帝手裏的一杆槍。
    他剛成為暗衛的時候，名號是皇四十一。
    他無時無刻不想去看看自己的父母，可是作為，暗衛，他出不去。
    他知道，一旦他沒有得到命令私自外出，等待他的，就是被前麵幾個名號的暗衛斬殺。
    他什麽也不會留下。
    他想活著。
    直到一次受到皇帝的命令前往雍王府監查，他在無意間聽到了英國公似乎在跟誰交談：
    “……誰能知道，那孩子竟然得了風寒呢……”
    “……是啊，爹媽受不了這噩耗，就這麽一個兒子，沒過兩年，雙雙去了。”
    “……唉……”英國公歎了口氣，“你說說，我這侄子……”
    後麵的，皇一沒有再聽，因為他要負責的人離開了，他必須跟著。
    那天晚上，皇一坐在房頂上坐了好久。
    皇宮裏不允許燒紙，皇一坐在房頂上，突然覺得，沒有了生活的意義。
    他不想他的同僚們，他們是真正的孤兒，沒有人惦記，也不惦記任何人，他們心中想的唯一的一點就是，活下去！不顧一切的活下去！所以，當有人給了他們一口吃的，給了他們活下去的希望的時候，他們便能為那人當狗。
    皇一不一樣，他心裏惦記的人很多，所以在暗衛訓練營裏的時候，當他們在給他們這些孩子灌輸唯皇獨尊的時候，他心裏惦記的是父母。
    當他們給他涼窩頭的時候，他會惦記母親給他做的熱乎乎的餡餅。
    而現在，他努力活下去的目的消失了，也許，他現在也應該跟著父母消失了。
    就在皇一站了起來，準備去尋一份毒藥的時候，天邊一點一點的亮點，引起了他的注意。
    是孔明燈。
    這天，剛好是元宵節。
    皇一的腦子裏突然蹦出了，他還是小孩子的時候，家裏放孔明燈的事情。
    “我兒要快快長大，健健康康，平安無恙，結婚生子。”
    “娘……”皇一幾不可聞的低聲喃喃道。
    過往的一幕幕在他腦海中閃過，最後定格在了康浩毅那張冷漠，嚇人的眸子上。
    皇一捏緊了拳頭。
    他要報仇！
    而如今，他真的，即將看到康浩毅的末路。
    康浩毅咬舌要自盡的事情是守衛發現的，當時守衛去送飯，看到的便是康浩毅滿嘴是血的暈死在架子上，離他不遠的地方，就是他的那個在地上打了幾滾的，看不清原樣的舌頭。
    他們都說，是康浩毅害怕了，愧疚之下想要咬舌自盡，可惜，沒有死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