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等其他人說什麽，被李欣然抓住的大漢先舉起了手。李欣然挑了挑眉，鬆了幾分的力道。
    大漢的臉終於沒有那麽的扭曲了，他略略鬆了口氣，然後開口道：“今日上午，我們看到‘小公子’之後。”
    李欣然斜眼看了一眼縮在大漢手下身後，瑟瑟發抖的女子，那下巴指了指問道：“那是怎麽回事？”
    大漢訕笑道：“就是嗎，演戲的，演戲的。”
    “什麽？”黎若若衝了出來，滿臉寫著不可思議，“你們算計我？今天早上就開始算計我！”她格外的憤怒，尤其是對著那個姑娘：“你，你怎麽會配合他們想這麽惡毒的注意！”
    順著自己的視線，黎若若不經意間看到了自己身上的衣服，突然之間反應過來似的，抬頭問那個大漢：“你們要我一個男人簽契書做什麽！去挖河道嗎？”
    李欣然輕笑了一聲，將契書遞給了黎若若，黎若若拿起契書更加仔細的看了一眼，終於在邊角的地方，看到一個自願賣身到翠華樓的字樣。
    黎若若氣的臉都紅了，隨後又露出了恐懼的表情，她看著大漢：“你早就知道，我是女子？”
    若不是手腕在李欣然手裏捏著，大漢早就要嘲諷黎若若了，可是目前勢比人強，他也隻能老老實實的回答道：“你的裝扮太浮於表麵了，從氣質到樣子都不像。”
    黎若若抿了抿唇，又低頭看了看契書，越看手越抖，臉色發白，隻覺得渾身上的熱氣一點點的消失，好像陷進了冰窟窿一般。
    她生於商人世家，自然是知道，這份契書代表了什麽，如果當時沒有李欣然的阻攔，如果當時她因為一時氣憤，將這份契書簽了，那等待她的，將是不見天日的未來。
    因為她是黎家女兒，所以爹爹肯定會出錢將她保下來，但她的贖金不會低，那些如餓狼一般的叔伯也會拿著她的這個汙點拚命放大，隻為了將她爹爹拉下來。而曾經被坑了的她，名聲就會受損，她最好的結局，也不過是青燈古佛，了此殘生。
    如果她不是黎家女兒，這份契書一簽，那些人當真會將自己賣到翠華樓去，有這份自己簽過的契書在，哪怕是告上官府都不會被那些官做主，畢竟，自賣自身是合法的。
    待黎若若回過神，那大漢早就走了，她手上的契書也被自己攥的破碎不堪，李欣然正站在她的麵前叫她。
    “大人……”黎若若顫抖著唇，剛說出兩個字，便直接暈了過去，李欣然一把摟住黎若若，輕輕搖了搖頭，帶著黎若若先回了酒樓，掏了三倍的錢，讓掌櫃的暫時將自己住的地方讓給了他們。
    大夫很快就來了，把了脈之後，說黎若若隻是怒急攻心，等緩過去，也就好了。
    黎若若這一緩，便到了金烏西沉的時日。
    她緩緩睜開眼，看到的便是李欣然坐在她的身邊，在看著兵書。
    “大人……”黎若若張了張嘴，她剛醒，聲音還有些沙啞。
    李欣然聽到聲音，轉頭望去，看見了已經蘇醒的黎若若，她輕輕笑了一下：“感覺怎麽樣？好些了嗎？”
    黎若若的思緒回籠，想起了昏倒前的事情，她顫抖著雙唇，眼淚霎時間從眼眶奔湧而出，淚珠大滴大滴的落下，在夕陽的折射下好像一顆顆晶瑩剔透的珍珠。
    她掙紮著起身，李欣然見狀趕忙去扶了一下，沒有讓她下床，黎若若跪在床上，衝著李欣然磕頭：“多謝大人，請大人受小女一拜，大人大恩大德，小女永世難忘。”
    “好啦，”李欣然將黎若若扶了起來，“以後可不許再亂來了，啥也不看明白就想摁手印，今天這不就差點把你自己賣了嘛。”
    黎若若單薄的身軀不由自主的顫抖著，眼淚奔湧的更厲害了。
    “哎呀哎呀，”李欣然有些慌，“我不會哄女孩子。”
    她伸手從懷裏掏出一塊皺皺吧唧的手帕，這還是她走之前，鶯歌非要她帶著的，說人家小姑娘都有這種手帕。
    雖然皺皺吧唧的，但這不是在戰場上，李欣然還是比較愛幹淨的，所以手帕上隻有淡淡的皂角香味。
    李欣然不會擦眼淚，“啪嘰”一下將手帕拍到了黎若若的臉上，然後和村裏大媽給小孫子擦鼻涕似的，給黎若若抹了抹。
    黎若若被一塊手帕砸蒙了，眼淚還在睫毛上搖搖欲墜，神情卻呆滯了起來。
    李欣然大體給黎若若擦了擦，但她力氣大，黎若若的皮膚又嫩又白，稍微使點勁就會出紅印子，更別說像李欣然這麽用力擦了。
    看著黎若若臉上好像被摁在地上擦過一般的小臉，李欣然撓了撓腦袋，然後把手帕塞到了黎若若手裏：“你，你自己擦一擦。”
    手帕是絲質的，明明落在手上的時候，是格外的順滑柔軟，可方才李欣然拿著它給自己擦臉的時候，那剌過去的刺痛感，仿佛是塊麻布。
    雖然臉上還帶著隱隱的痛，黎若若卻是“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她的雙手緊緊的攥著帕子，好像在汲取上麵的力量，臉上的刺痛告訴自己，自己真的逃過了一劫，真的隻是，差一點點。
    李欣然看著黎若若流著淚，卻笑得格外開心，整個人都蒙了，她不太懂，但帶入想想，也差不多可以感同身受，她拍了拍黎若若的肩膀：“起來收拾洗漱一下，稍微吃點東西就趕緊回家吧，你家裏人一定很擔心你。”
    黎若若想到了格外疼愛自己的爹爹，鼻頭一酸，一抽小鼻子，眼前又開始霧蒙蒙的，李欣然看見了黎若若的淚，開始慌了。
    卻沒想到黎若若沒有像之前那樣嘩嘩流淚，隻是深深吸了口氣，然後擦了擦眼角沁出來的淚珠，笑道：“大人說的是，小女要歸家啦，家裏人還在等著我呢。”
    她笑得格外的甜，白生生的臉蛋，像又嫩又軟的小包子，李欣然看著她，笑了笑，伸手輕輕揉了揉她的頭頂：“嗯，我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