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之後，天亮得晚，黑得早。
    廖青趁著天還沒黑下來，來到元朗街，跟捕頭匯報這一日街麵上的情況。
    齊知禮、馬有誌也都到了。
    大家圍坐在火爐邊上，有說有笑：
    “大人。”
    “今天晚上吃什麽？繼續吃火鍋吧？”
    陸凡近期弄的火鍋挺受歡迎，一群人吃得都很上癮。
    陸凡點頭：
    “行，就吃火鍋，讓老林多割點羊肉。”
    “得嘞！”
    林不遇屁顛地去忙活食材。
    陸凡視線落到廖青臉上。
    後者會意過來，開始說正事：
    “大人。”
    “今天街麵上沒什麽大事，三條街，風平浪靜，一派祥和，”自從降雪，陸凡這幾天特別在意城內的治安。
    “……”
    “天越來越冷，市麵上東西的物價，沒什麽太大的波動吧？大米行情如何？”
    “冬天了，大家都有屯糧的習慣，街麵上沒多少人買米，米價還有點下跌了，也不知道怎麽回事。”
    廖青摸摸鼻子。
    然後他猛然想到了什麽事情，笑道：
    “就是木炭的價格貴了點，有幾個家境不太好的窮人，因為買不起木炭，偷偷砍了別家的樹，差點鬧到衙門。”
    “什麽樹？”齊知禮樂了。
    “嗬嗬，棗樹。”
    廖青笑答。
    沒說完就看到陸凡皺眉，連忙收斂笑容：
    “大人，怎麽了？有什麽不妥？”
    “木炭的價格漲了？”
    陸凡自言自語道：“我怎麽忘記這個了？今年深秋，大雪就降了下來，大家來不及囤積柴火木炭，城內木炭肯定供不應求！老齊，老廖！你們回頭組織人手，明天一早就帶人出城給我伐木，抓緊點時間囤些木柴，把我們在城內的幾個站點全部塞滿。”
    “是！”
    二人連忙應下。
    陸凡又問了一些關於街麵上的事情，爾後心事重重地拿出一張紙，道：
    “從今天起，我們增加夜崗，兩人一班，負責巡夜。”
    三人麵露難色。
    這麽大冷的天，巡夜。
    太折磨人了！
    但是廖青跟齊知禮都是聰明人，知道陸凡肯定不會無緣無故地苛待下屬，紛紛追問：“大人，是在擔心什麽？”
    “好端端的，怎麽突然要安排人巡夜？海河幫跟扒手窩都端了，現在城內基本沒人敢跳。”
    二人滿臉不解。
    “我知道。”
    陸凡對麵前三人也不想隱瞞什麽。
    畢竟齊知禮、廖青、馬有誌是他培養出來的第一批心腹。
    “今年尚未入冬，就已經這麽冷，大雪下了兩場，我擔心入冬之後會更加難捱！時間一長，運輸受阻，糧食、木炭，都是問題！”
    “可是，雷縣距離我們很近，區區幾十裏地，半天就能送到……”
    “沒事當然最好，如果到不了呢？你們有想過沒有，城內會發生什麽？”
    陸凡點了一句。
    馬有誌還一臉茫然，不明所以。
    廖青、齊知禮二人臉色劇變。
    “暴亂！”
    然後一臉驚詫地望著陸凡。
    媽的，幾十年都活狗身上去了！
    這世界上，有種人真的是能全方位碾壓你！
    “我們知道該怎麽做了。”
    “多謝大人提點！”
    “我們這就安排人手，從今天開始，親自帶隊夜巡！”
    這一刻，馬有誌還在懵逼中。
    一臉茫然。
    發生了什麽？
    隨後的幾天。
    陸凡從衙門這邊了解到，城外的雪越來越厚，精怪出現得越來越少，好像，所有精怪都被嚴寒逼迫得跑回天門峽穀裏麵冬眠。
    陸凡不知道這些精怪是不是有冬眠的習慣，但已經可以肯定，天門峽穀的那些屍坑裏的東西，已經在蠢蠢欲動，想出來活動活動。
    大白天的，陸凡出城溜達一圈，一邊目測城外大雪的厚度，一邊狠狠地往口裏灌了一大口虎骨酒。
    烈酒順著喉管，開喉如劍，胸腔裏熱氣磅礴，吐氣如虹。
    辣！
    身為灃水縣捕頭，陸凡獨自一人扛著鐵槍，踩著《弓身》在雪上馳騁。
    雪地比草尖柔韌很多。
    陸凡來回奔行了七、八裏地，渾身熱氣澎湃，大汗淋漓。
    回到城門口的時候，遠遠地看到陳雲溪帶一群捕快，全副武裝往外麵走。
    “總捕頭。”
    “小陸。”
    陳雲溪停下腳步，上下打量道：
    “這麽冷的天，不在你的院子裏待著，跑城外來修煉來啦？果然不愧為我灃水縣第一武癡，要不，跟我去天門峽穀裏麵逛逛？打個獵，驅個寒呐？”
    身後的一群捕快，麵容冷峻。
    軍屯出身的人，顯然並不歡迎陸凡進來。
    正如陸凡喜歡跟一群捕快隨從待在一起，也有一個以他自己為核心的圈子。
    圈子不同，不要硬擠。
    這是陸凡在另外一個世界就得出來的經驗。
    “多謝總捕頭的好意，屬下也想跟著去天門峽穀闖一闖，奈何還有職責在身，等天暖花開陽光明媚的時候，一定跟這您去長長見識。”
    “一言為定！”
    陳雲溪帶著隊伍從陸凡身邊走過。
    陸凡本來想提醒對方一句，但是一想到自己的消息來自張林捕頭，最終忍住了。
    官場上，永遠不要因為對方的一句客氣話就掏心掏肺。
    陸凡吃過虧。
    一旦讓陳傑知道自己跟張林捕頭私底下有聯係，嫌隙就算是種下了。
    這也是張林捕頭為什麽要通過已經退下的老何來給自己傳遞書信的原因。
    張林也在避諱，在保護自己。
    而且！
    越是天寒地凍的時候，精怪減少，京都、郡府那幫人上人，對精怪血肉的需求更高，價格水漲船高，陳家商號得到的利潤也就越多。
    陳雲溪等人分潤得到的也會更多。
    自己小捕快一個，人微言輕，根本沒資格去擋人家的生財之道，也沒有那種力量，去說服這些人。
    當你的份量不夠重的時候，不要輕易給比你厲害的人提建議。
    因為沒人會真正用心去聽。
    這，同樣是職場法則。
    明哲保身吧。
    陸凡感受著城外刺骨的寒風，擰開酒壺，狠狠灌一大口虎骨酒取走滿身寒意，這才扛著鐵槍進城。
    隻是，他沒有想到，這次見麵，居然是他跟陳雲溪的最後一次碰麵。
    當天中午就下了一場大雪，城外積雪增高一尺！
    一連三天。
    陳雲溪的隊伍沒有任何音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