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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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算萬算,讓我始料未及到的竟是,不管在任何地方總能邂逅到她。
如果說,在酒吧見到她的那一麵屬於一見鍾情,那接連不斷的相遇又算什麽?這絕不是偶然,也並非巧合。
想來想去,隻能歸結到對的時間遇見對的人。
我幾乎可以百分百的確定,她就是我一直在尋找的伴侶。
我是這樣想的,可她並非也會這麽想。
每次碰見她,總是見她在努力工作中,似乎很缺錢的樣子。不管是圖書管理員也好,街頭扮演人偶陪人合照也罷,或者是在星巴克咖啡做服務員,午夜酒吧做調酒師,再或者說,與人合夥做燒烤的買賣……無論什麽工作,她一直都在不停的掙錢,不停的掙錢!
我曾一度懷疑過她,除了掙錢之外,她難道就沒什麽事做了嗎?
比如說,愛情?家庭?
後來我才明白,我的答案是對的。
她總是孤零零地一個人!
這讓我變得十分好奇,總想走進她的心裏去挖掘她的秘密。
沒錯!
我的直覺告訴我,她是個有秘密的人。
於是,我托兄弟打掩護上課,有更多的時間去悄悄跟蹤她。
奇怪的是,為了一份工作她走遍了大街小巷。
她像個太陽一樣,不知疲倦的奔波在各種兼職工作裏。
她時而安靜的在圖書室裏整理書籍,熱心的為顧客解答疑問,認真打掃書架上的灰塵;她時而會穿著萌萌的玩偶服裝在街上與路人合照,碰見咿咿呀呀的小孩子會停下腳步逗著玩,也會調皮的攔住路人遞宣傳單;她時而化身為廚娘烤出香氣四溢的烤串,精明幹練的為客人打包算賬,手腳麻利的收拾殘渣剩食……
我跟蹤她這幾天就累的腰酸背痛,而她似乎很享受這種忙碌生活。
日日如此,風雨無阻。
跟蹤她的這段日子,最有趣的事是真正見識了她可愛的一麵。
一日清晨,我再次尾隨著她上了公交車。
每到一站,都會擁擠著上來一幫趕時間的上班族。
上車的人越來越多,瘦弱的她被擠到了車的犄角旮旯裏,而她扶著車欄杆依舊風輕雲淡。
我穿過擁擠的人群,悄悄站在她身邊伸手護著她,給她擠出了一定的空間。
就在這時,上來一個顫巍巍地老大爺,她細心的扶住他往前走了兩步。老大爺回頭,有些老眼昏花的對著她的方向說:“謝謝,謝謝!”
一言不發的她盯著旁邊一個年輕人,我疑惑的順著她眼光看去,頓時就明白了。
那個年輕人的手伸向了老大爺的口袋,表情略有些緊張。
看來,是個初犯扒手。
我有些不屑的冷笑一聲,抬頭看見她淩厲的眼神盯著他。
我的心顫了一下,她該不會是想?
果然不出所料!
她突然拉住準備要下車的這個年輕人,那人看見她突然出現瞬間就被嚇住了。
“老大爺您不用謝我,要謝的應該是這個小兄弟,他拾到了您的錢包。”她的臉色有些緋紅,可聲音依舊鏘鏘有力。
車上的人都回頭望著那個年輕人。
他應該是個初犯,緊張的捏著手上的錢包,整個人笑得很尷尬。
“哎呀,孩子們,真是謝謝你們,太謝謝了!”老大爺激動的接過錢包,顫巍巍地從錢包裏拿出一張已經發黃的照片。
那張照片上是一男一女,看起來很有年代感。
照片雖然變得有些模糊,依稀可以看出老大爺與照片上的男人眉眼之間很相似,我猜想這照片應該是他和他老伴的合影。
都已經過了這麽多年,照片依舊保存的很好。
看來,老大爺很在意這張照片。
“不,不用謝!”年輕人臉色羞紅的像猴屁股,恨不得立馬找個地縫兒鑽進去。
車一到站,他灰溜溜地離開了。
她望著那個年輕人的背影,臉上露出一抹笑意。
我不知道有沒有被她的笑容迷住,但她那張笑臉卻深深印在了我腦海裏。
……
日子每天都在兜兜轉轉裏度過,她依舊忙碌到每天沒有時間。
除此之外,讓我感到更詫異的是之後所見的一切……
有一天,所有人都走了她正要打烊回去的時候,進來了兩個穿警服的人來敲門。
不知道他們在裏麵說了什麽,那兩個警察離開後,她的神色很沮喪。
幾天之後,那兩個警察又來星巴克咖啡找她了。
我裝作若無其事的坐在一處隱蔽的地方,想聽聽他們之間究竟有什麽關聯。
“劉警官,張警官,您們喝點水!”她有些很緊張的遞上水後,站在旁邊有些不知所措。
“你坐下說話吧,不用太緊張,我們今天就是順路來看看你出獄後的生活。”女警官望著她,問:“怎麽樣?這裏的生活還習慣嗎?”
她乖乖的點點頭,“一切挺好的,有勞兩位警官時刻掛念!”
那兩個警察點點頭,低頭喝了口杯子裏的水。
這個消息對我來說是晴天霹靂,我做夢也沒想到風輕雲淡的她竟然蹲過牢。如果說,以上這些並不算什麽,那接下來的對話徹底瓦解了我的底線……
女警官衝男警官點點頭後,男警官說:“林柒染同誌,其實今天找你來,是因為還有一個消息要告訴你。”
“您說!”
“你還記得之前出獄時,我給過你一個孤兒福利院的電話號碼嗎?”
“那個號碼……我……”林柒染吞吞吐吐了半天也沒把前因後果敘述清楚,她接著問:“那個號碼怎麽了嗎?”
“不是號碼的問題,而是你女兒安安!”
我做夢也沒想到,她……竟然有了女兒……
林柒染的聲音微微變了腔調,看的出來她在假裝堅強,“她……怎麽了嗎?”
“八年前你在監獄生下她以後,我們就送到了孤兒福利院,是想等你出來後能母女團圓。可不曾想,孩子在送去的第二天就丟了,我們一直錯把另一個孩子當成了你的女兒……
“那她……現在又在哪裏呢?”
“這個我也不知道,我們查看了所有的檔案資料,也一直沒找到她的下落……不過一旦有線索我們會第一時間通知你!”
林柒染沉默不語了好一陣子後,才終於開了口:“那……辛苦你們了,警官。”
女警官微笑著說道:“我們這邊還有其他案子需要處理就先離開了,你要想起什麽問題,隨時可以來警局。”
林柒染點點頭,送走了那兩個警察以後,一個人呆坐在那裏許久。
那一夜,我徹底失眠了。
之前我一直不明白,她身上吸引我的東西是什麽,現在才知道是隱藏的痛苦!
這個看似柔弱的女人承受起這些痛苦,需要多大的勇氣?
瘦弱的身體裏,究竟隱藏了多少秘密?
這麽年,她是怎麽舔舐住流血的傷口,默默在黑夜哭泣?
這樣的她,讓我看到了如出一轍的自己。
在所有人眼中,我的父親——白耀,是白手起家的董事長,是與妻子相敬如賓的好丈夫,是與膝下兩個兒子如友亦師的好父親。
在我十六歲之前,我也一直這麽認為!
我有一個讓我很驕傲的父親,他就如泰山一樣存在我的心裏。
一直到母親查出來患有早期乳癌,做完手術在重症icu病房裏靠呼吸機度過危險。
那幾日,對隻有十六歲的我來說,父親如大山一般給了我依靠。
可不曾想,也就是如山一般的父親,竟然趁著母親在醫院,他帶回一個比他小二十歲的騷狐狸在家火熱的滾床單。
我冷冷的站在臥室門口,看著他們如魚久遇甘泉般酐暢淋漓,女人在他身上像一葉扁舟遇到風浪的撞擊,一蕩一蕩駛向深不見底的大海。
那隻騷狐狸令人惡心的聲音,毫不忌諱的傳入我耳內,也撫平了父親滿臉的皺紋。
他如惡魔一般猙獰的笑著,用力拍了那騷狐狸的屁股說“你這個磨人的小妖精,花招玩的一套一套的,不過我喜歡!”
夜空裏的雷鳴閃電在沒有燈光的屋內劃過,我修長的身影倒映在牆上的同時,也映入了父親驚恐的眼神裏,他錯愕的抬頭看著門口的我。
我惡狠狠地瞪著這兩個不知廉恥的狗男女,想起還在醫院遭罪的母親,頓時淚如雨下。
“洛寒……洛寒……事情不是你看到那樣……我……”他不知所措的隨便找了件衣服套在身上,遮擋住讓他覺得羞愧的部位,急忙上前拉住門口的我想解釋。
我的心裏湧出一股悲憫,更多的是惡心。尤其是麵對這張熟悉的陌生嘴臉,心如刀割。
曾經,他是我心中高高在上的一座泰山。
而如今,瞬間跌入到了穀底成了一坨翔。
此刻,我已經不知道該用什麽樣的心情麵對這個男人。
我看著他身後蓋著被子畏縮在床上的女人,那個長相妖嬈霸占母親床的女人。
“你他媽給我從床上滾下來!”我憤怒的握著拳頭衝進去,拿起床櫃上的紅酒瓶,對著那狐狸精的腦袋拍過去。
“啊——”女人驚恐的尖叫著,不顧廉恥的光著身子在床上逃躲。
“洛寒,洛寒,你聽爸爸解釋!”那個自稱是我父親的男人緊緊護住身後的狐狸精。
這一刻,我心裏壓抑已久的怒火終於爆發了,我抬手對著桌角就把紅酒瓶砸了下去,“啪”碎玻璃撒了一地。我抬手將鋒利的瓶口對準他們,惡狠狠地瞪著眼睛,“來啊!你他媽的都來啊!”
那個男人低聲下氣的向我乞求,“洛寒,洛寒你冷靜點!”
我衝著他咆哮,“我媽現在還躺在醫院,你他媽在家幹這事兒,你讓我怎麽冷靜?”
“洛寒,爸爸錯了,你聽爸爸解釋!”
我依舊咆哮著問:“你想解釋什麽?解釋你倆在你和我媽的床上用什麽姿勢?還是這個婊子怎麽哄你開心?”
那個自稱是我爸的男人,臉色由紅變黑,再由黑變成了紫色。
他伸手對著我的臉,狠狠扇了下去。
“啪——!”
“轟隆隆——!”
我隻感覺臉上傳來火辣辣地燙,電閃雷鳴在頭頂響起,整間屋子裏有一陣電流“磁啦啦”的躥過,以及我那顆冷冰冰地心,被傷了一遍又一遍。
……
窗外的雨依舊在淅淅瀝瀝的下著,我手裏的傘被風早被風刮的不知所蹤,我麻木的走在冷清的街道。蕭瑟的寒風吹得我瑟瑟發抖,但更冷的是我的心。
遠處,依舊燈火闌珊的酒吧還在營業。
隱隱約約聽見張靚穎的歌從裏麵飄出來,抬頭看看漆黑的夜空,依舊還在飄著小雨。
我的記憶,還停留在不堪入目的現場。
我們說好一起老去看細水常流
卻將會成為別人的某某
又到分岔的路口
你向左我向右
我們都強忍著不曾回頭
我們說好下個永恒裏麵再碰頭
愛情會活在當時光節節敗退後
下一次如果邂逅
你別再那麽瘦
我想一直淪陷在你的眼眸
這是無可救藥愛情的荒謬
……
我去了醫院,透過玻璃窗望著熟睡中的母親,那一刻心裏的一切信仰都轟然倒塌,如決堤的洪水洶湧而瀉。
從那一刻起,那個叫白耀的男人在我心裏已經死去。
我不再是他的兒子,他也不再是我的父親。
哪怕在他受病痛折磨去世的那一刻,將我叫到床頭輕輕呼喚著我的名字。
我也不曾低頭,看這個男人一眼。
他艱難的張著嘴,嘴唇輕輕蠕動著。
終於,隨著一聲長長的“嘀————”,他的手垂落了下來,同時停住的還有永恒的生命。
從始至終,我不曾為他落一滴眼淚!
而他嘴裏吐出的最後三個字,成了我恨他的唯一理由!
對不起!
對不起?
一句對不起,就換來他對一個十六歲少年的傷害嗎?一句對不起就能讓我心裏的陰影消失嗎?
這真是一句可笑至極的道歉!
從未對我發過火的母親,狠狠扇了我一耳光,我依舊感覺不到任何疼痛。
對他那顆敬愛的心,早已在他如惡魔一般猙獰的笑著,用力拍了那騷狐狸的屁股,叫她小妖精時徹底泯滅了!
看著他被推進冰冷的太平間,焚化成了一堆灰,我依舊倔強的不肯低頭原諒他,隻記得嘴裏有一股鹹鹹地血腥。
……
這件事,隨著他的去世也被我隱藏進了最心底,我不願意再對任何人說起。
無數次在夜晚睡醒後,看見母親站在他的靈柩前對著照片發呆,我就更覺得當初隱瞞這件事是對的。
所有的不幸,所有的委屈,就讓他帶進棺材裏長存吧!
畢竟,活著的生者更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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