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3 分裂病院 “她欠你的已經還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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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騎士的情況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在此之前, 鐵騎士冷漠寡言又能打的性格深入人心,沒人想到她會在這時候倒下。
現在沒有任何外力出現。
除了教皇出事之外,再沒什麽可能會讓鐵騎士受到重創。
直播間門裏, 觀眾們的震驚不比許知言幾人少。
【怎麽回事?有誰發動攻擊了嗎?還是說狗係統又安排了什麽新的隨機方式,比如讓玩家隨機暈倒什麽的?】
【樓上你在想什麽?在這種地方隨機暈倒?那你不如讓係統直接抽簽隨機死人好了。】
【是教皇,教皇那裏出事了!】
【但是兩個人距離這麽遠, 為什麽鐵騎士會出事啊喂?】
另一邊, 教皇與瘋狗的戰鬥也已經進入了尾聲。
賽齊耶躺在地上,身上的傷口不停往外冒血,他的雙臂被砍掉,胳膊被分解成了不規則的塊狀。
手持雙頭刀的青年依然站著。
西楠的狀態也很糟糕, 胸口處為了獻祭讓自己與武器合一的傷口在打鬥中開裂,要不是有狀態加持,他現在已經死了。
此時他正好奇地看著自己剛剛切下來的,屬於賽齊耶的軀體。
如同教皇看到瘋狗會獻祭時一樣, 他看到軀塊流幹血液後仍舊展示出的人體組織的模樣, 表情十分不解。
“奇怪。”
“為什麽你還沒有變化。”
說著, 他揮舞著雙頭刀切下了賽齊耶的肩膀。
躺在地上氣息微弱的教皇, 被疼痛刺激, 稍稍有了點反應,表情並沒有驚恐,隻剩下不悅。
“你以為……你殺得了我嗎?”
內髒受損, 鮮血順著賽齊耶的嘴角流淌出來, 可他反而笑了起來。
“哈哈哈哈哈…”
“你不會真的以為,你能,殺得了我吧!”
他笑的太大聲,眼淚和血水一起流出, 模樣格外可怖。
“我不會死。”
“隻要佐菲還活著……”
疼痛和興奮兩種表情,混合著出現在賽齊耶臉上,大抵是想讓瘋狗放棄,他嘶吼著說出了自己最後的底牌。
“當我受到足以危及生命的重創時,我的命運將會與她相連。”
雖然鐵騎士會受到一定程度的影響,但他十分清楚,鐵騎士一定會選擇鎧甲,就算陷入短暫昏迷,也不會被基礎怪物打傷,而此次副本中,除了西楠這個意外,再沒什麽人會濫殺……
“隻要鐵騎士不死,我就不會死!”
他經年累月強化鐵騎士的軀體、給他的鐵騎士配備最好的武器裝備、在被許知言敲竹杠的時候交雙倍錢……
賽齊耶所做的所有對佐菲有益的事情,不過是為了讓這份‘保險’更為穩固。
而今天,就是鐵騎士發揮作用的時候。
他眼珠一轉,似笑非笑。
“肉體上的傷痛,對我來說根本不值得一提。”
隻要不死,他就能夠永永遠遠的生存下去,大不了換一副軀體罷了!
西楠愣怔片刻。
但他沒有多問什麽。
隨後,刀起刀落,他繼續像往常那樣,一刀又一刀,試著將眼前的家夥切成碎塊。
……
當觀眾視野再次回歸到許知言身邊時,鐵騎士已經從短暫的昏迷中醒來。
昏暗的光被人影遮蓋住,佐菲下意識揮拳。
“砰——”
巨大的衝擊力襲來,江槐鷓還沒看清楚什麽,就被一拳打飛了出去,整個人嵌入怪物牆裏。
這一舉動把周圍的人都看呆了。
看著砸出來的大坑,正站起來掏口袋的許知言心有餘悸,江槐鷓待的是他原先蹲的地方。
鐵騎士怎麽都昏迷了還這麽有勁!
“江哥!你沒事吧!”鬱休趕忙站起來,跑去把牆坑裏的江槐鷓拔出來,順手清理了一下怪物。
“咳……咳咳……草!”
江槐鷓站起來的時候人都是傻的。
“你他媽有病吧?早知道讓你死在那了,他媽的腦子都快被你打散黃了。”
他罵罵咧咧瞪著坐起來的鐵騎士,額頭上青筋暴起。
“草了,我們就是看到你忽然暈倒,想去看看你怎麽回事,媽的這附近都是怪物,誰知道你會不會也遇到什麽踩踏事故,早知道他媽的不管你讓你死在這多好。”
揉了揉被打了一拳的胸口,江槐鷓踉蹌著走回去。
隻是這次他罵歸罵,站位謹慎了很多,沒有再輕易靠近鐵騎士。
聽到這些話,鐵騎士稍稍愣了一下。
“謝……謝謝。”
她的道謝有些無措,很顯然,這種突發狀況讓她也有些懵。
可隨即,鐵騎士就沒功夫再去管別的了。
劇烈的疼痛奔湧而來。
她感覺自己的身體好像破碎開來,無數利刃尖刀正刮擦著她的骨髓,就連內髒也疼痛扭曲起來。
然而她低下頭,看到的卻是自己完好無損的身體。
像是想到了什麽,鐵騎士忍住身上千刀萬剮般的疼痛,撐著地麵站起來。
“教皇大人……”
她環視四周,目光中充滿了茫然與恐懼。
這是她與教皇的最深羈絆技能被觸發,此刻兩人通感,她承擔了一部分教皇正在承受的痛覺體驗。
在意識到,教皇正在遭遇危險後,鐵騎士顧不上眼前的玩家們,與幾人告辭後匆匆離開。
手裏拿著雙氧水和繃帶的許知言看著鐵騎士匆忙的背影,心裏滿是失落。
“哎,我還以為能賣老鐵點東西,她真的有錢又大方。”
一旁的江槐鷓在聽到後,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許扒皮你沒病吧?”
鐵騎士是教皇的手下,而教皇要殺許知言,都這節骨眼上了,這家夥竟然還在想著賺錢?
“江江你不要這麽生氣嘛,老鐵人還挺好的,我最後一輪任務全靠她才能完成的又快又好,做人不要太記仇。”許知言則無所謂地擺擺手。
鐵騎士十分有原則。
雖然不清楚為什麽她會為教皇賣命,但這不妨礙許知言擁有一顆想要挖教皇牆角的心。
江槐鷓翻了個白眼,心裏有一百句髒話不知道先罵哪句。
隨後他詢問起驍流的事情。
然而不等幾人交流完畢,鐵騎士匆忙的身影再次出現在了幾人麵前。
“你怎麽會在我前麵?”
她的聲音裏夾雜著一絲震驚。
“……”
許知言和江槐鷓都沉默了。
迷宮放大鐵騎士的路癡屬性,讓她無措起來。
隻有鬱休老實巴交,搖搖頭解釋道:“我們正在修整,沒有走動。”
“謝謝。”
道謝後,鐵騎士轉過身去,再次離開。
十分鍾後。
當許知言幾人原地修整完畢,開始搖晃起昏迷的驍流時,鐵騎士第五次迷路折返回了這個地方。
看著傻眼的鐵騎士,許知言忽然轉過頭去,用一種鄙夷地眼光看向江槐鷓:“江啊,你不會也……也這麽路癡吧?沒事爸爸我不會告訴別人的,等出了副本你請我吃飯就當封口費了。”
江槐鷓滿頭黑線,擼起袖子想要暴打一頓他的倒黴隊友。
“你他媽才路癡,她跟我一起走的時候還沒有路癡成這樣!”
許知言沒有躲開,反而笑嘻嘻湊到江槐鷓耳畔,小聲詢問道:“一個問題,你能打過她嗎?”
他的表情是輕鬆的,但聲音卻滿是凝重。
江槐鷓意識到自己的點子王隊友好像又有什麽新計劃,瞥了眼又一次離開的鐵騎士,回憶了一會兒,低聲回答:“她現在的狀態很差。”
從暈倒過後,鐵騎士的狀態就開始垂直下滑。
剛剛幾人再次打照麵時,明明隔著很遠,他卻能聽到鐵騎士粗重的喘息聲,而且她的腳步也越來越重,力量流逝後,這身堅不可摧的鎧甲,反而阻礙了她。
“現在的話,我們五五開。”
“但再過一會兒,我能殺她。”
江槐鷓從來就不是一個天真的人,他並不懼怕殺人,也不會因為兩人說過幾句話就對對方手下留情,因為在無限遊戲中,心軟隻會讓人陷入被動局麵。
許知言點點頭,對這個回答表示十分滿意:“很好,不愧是你,爸爸沒白疼你!”
“許扒皮你他媽不嘴賤能死吧!”
瞬間門從凝重的對話裏脫離,江槐鷓嘴角一抽,舉著拳頭要去捶許知言,
有了江槐鷓的戰鬥力打底,當鐵騎士再次轉悠回來的時候,許知言喊住了對方。
“老鐵,你是不是在找教皇?”
他露出一個和善的笑容,讓自己看上去誠懇了許多。
“你一個人估計轉不出去,如果你願意給我一點報酬,我可以把你帶出這塊區域……”
見鐵騎士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許知言輕咳一聲。
“基礎套餐十萬積分,我帶你離開這片區域;中級套餐二十萬積分,我不僅帶你離開這片區域,我還會盡量幫你找到正確的路;高級套餐五十萬積分,我加上我的隊友,我們會盡全力幫你找到教皇。”
見鐵騎士還要再說什麽,許知言伸出手指擋在唇邊。
“噓,我還沒說完。”
“如果你願意在五十萬的基礎上再多給我一百萬積分,我這裏會有神秘禮物相贈,不過我不確定你會不會滿意,反正我是挺滿意我的禮物。”
不等鐵騎士回答,江槐鷓就投來了看弱智的目光。
“許扒皮你是不是傻逼,怎麽會……”
“我給你一百五十萬。”
鐵騎士的話一同響起,硬生生逼著江槐鷓把剩下的字吞了回去。
怎麽回事!怎麽會有人上許知言的當!
他看了看許知言,又看了看鐵騎士,目光在兩人之間門來回搖擺,這筆巨額交易完成的太輕易,突然讓江槐鷓意識到,是不是他自己太窮了?
就這樣,鐵騎士與另外四人一同踏上了尋找教皇的路。
直播間門裏,觀眾們和江槐鷓的感官差不多。
【我現在就想知道,鐵騎士到底多有錢。】
【你不應該問烙鐵多有錢,你應該問教皇多有錢,輔助類玩家想要搞點錢那可太正常了!】
【一百五十萬啊,我的媽呀,那可是一百五十萬積分啊!!換算成現世貨幣那就是三千萬啊!】
【對烙鐵和小百萬來說,這可能不是一筆大數目,但對我來說真的很高了嗚嗚嗚嗚嗚,可惡啊這就是人類的參差嗎?我也想有錢!!】
【……喂喂,可是小百萬要怎麽做呢?他要是真的找到教皇,那對方不得宰了他?】
【故意不找到就行吧?草,你們看,烙鐵真是個好人!!!】
【烙鐵真的,我哭死。】
畫麵中,鬱休走在隊伍最前方。
他因為運氣好,所以承擔了向導的重任。
隊伍中間門,許知言三言兩語,就把拖驍流這件事,丟給了鐵騎士。
見對方因為不善言辭,答應過後就老老實實拖過了蚊子腿,許知言無視了江槐鷓擠眉弄眼的震驚表情,跟在了鐵騎士身側,旁敲側擊詢問起來。
“老鐵,你和賽老板是怎麽認識的?他給了你多少工資你才這麽賣命?”
鐵騎士的狀態確實不好。
如果換做往日,她說不定會選擇沉默拒絕,或者是出言婉拒,但今天,綁定在靈魂上的痛苦體驗讓她煩躁起來。
“許知言,我不會背叛教皇大人。”
她直截了當地拒絕了橄欖枝,幹脆明了不留情麵。
“如果我現在背叛教皇,你難道就不怕我日後背叛你嗎?”
在鐵騎士的認知中,不管是誰聽到這聲拒絕,都應該知難而退,立刻離開。
誰知許知言臉皮足夠厚。
聽到拒絕,他不惱怒,反而認認真真地點頭:“不怕,當然不怕!如果有誰開出比我更高的價碼,那你被挖走是正常的!”
“你……”
鐵騎士聽愣了,一時不知怎麽回答。
氣氛變得尷尬起來。
見狀,許知言從容不迫講對話帶入下個話題。
“所以除了錢,賽齊耶還給了你其他的東西對嗎?”
像鐵騎士這樣強力且忠誠的打手,不是那麽輕易就能獲得的,他好奇賽齊耶與佐菲的過往。
“我知道你改過名字,你在進入無限遊戲之前,並不叫佐菲。”
“你查我?”
鐵騎士的聲音裏透著一絲冷意。
“別氣啊,你排名這麽高,黑市裏有賣你的資料很正常,我也是湊巧才買到了一份而已。”許知言連忙撇清自己。
“教皇在現世中幹的事,我也是從黑市裏買到的。”
鐵騎士稍稍放鬆了下來。
一旦進入排行榜,就會有無數雙眼睛盯著,這倒也正常。
接下來在許知言的死纏爛打中,她總算是被問到不耐煩,透露出了一些信息。
“教皇大人需要我。”
“而在此之前,我是個不被需要的人。”
她含糊地說了一點自己的過往,對已經成為過去式的苦難十分平靜。
佐菲有三個姐姐和一個弟弟。
在遇到賽齊耶之前,她在家中是多餘的存在。
“我的家人隻有在需要錢的時候,才會和我講話,但這一切都過去了,他們知道我可能患有絕症時,拉黑了我的聯係方式。”
她輕描淡寫的把自己所經曆的事情,壓縮成了短短的幾句話。
“我的絕症可能是假的。”
“但這讓我擺脫了很多東西。”
佐菲並不介意賽齊耶的誤診,在遇到賽齊耶之前,她一直覺得自己活下去的意義就是給家裏打錢,或者說是被吸血。
那時候她並不像現在一樣堅定。
“教皇大人給予了我新的名字,帶我看了更廣闊的世界。”
也賦予了她活下去的新的意義。
許知言安靜地聽著。
雖然鐵騎士沒有細說,但他還是隱約勾勒出了,進入無限遊戲之前,鐵騎士在現世中生活的身影。
她不算漫長的人生當中,從頭到尾都是在為了別人而活。
“那你有沒有想過,有一天你可以為了自己活著。”許知言的問題不算尖銳,卻引起了短暫的沉默。
半晌後,他聽到了鐵騎士的回答。
“如果有下輩子的話,我願意為自己而活。”
佐菲的聲音始終堅定無比,哪怕現在她正在遭受著旁人無法忍耐的疼痛。
“但現在,我需要報答教皇大人。”
她是教皇最忠誠的利刃,也是教皇堅不可摧的鐵壁。
許知言聽完,抿著嘴唇沒有說話。
忽然,前麵正在開路的鬱休驚喜地叫喊出聲:“許哥!我找到了狗毛!小一應該在這附近呆過!”
鬱休的手掌上,躺著一撮金色長毛。
這意味著金盛之前經過這裏。
小一作為金盛的命獸並不會掉毛,這顯然是金盛強行揪的狗毛,留下來作為信號的。
“說不定金哥和小一就在前麵!”
鬱休很激動。
先前一直沒能被小一找到,他還很擔心,懷疑金盛是不是遇到什麽麻煩了,要知道這裏雖然是迷宮,但有小一在的話,應該很順利就能找到他們才對。
側頭看了眼鐵騎士,許知言又抬頭看了眼發現狗毛的路口。
有點不對勁啊。
這狗毛的數量是不是太多了?這不得給小一腦瓜上薅禿一小片?
右手邊的這條路,到底通往什麽地方,金盛留下這撮狗毛的意義是什麽,到底是危險還是線索,現在全都不得而知。
見所有人的目光落到了他的身上,許知言清清嗓子,率先對著鐵騎士開口。
“老鐵,我覺得這裏應該不那麽危險,先找到我們的隊友,對你來說也有好處,他有狗,可以幫你更快在迷宮中找到教皇。”
許知言左思右想,都覺得應該往金盛做標記的路線走。
現在他的身旁坐擁鐵騎士男媽媽兩大戰鬥力,如果狗毛代表危險,那麽這兩人聯手應該不成問題,如果代表金盛往這邊走,那正好集齊所有隊友!
怎麽算都不虧嘛。
然而當五人走入這裏後,血腥氣卻越發濃烈。
一種詭異的不祥預感湧上了許知言的心頭,那種又要倒黴的感覺讓他腳下的步子都遲疑了不少。
直播間門裏,觀眾們大概也沒想到,世界上竟然有人可以這麽倒黴。
【我草!我收回原來的話!教皇的運氣也沒那麽差。】
【果然小百萬就是幸運f代言人嗎?】
【那麽多條路,他偏偏找到了有狗毛的這條……】
【牛逼,不過瘋狗還在製作教皇切片,小百萬從某種意義上來講,算不算是完成了和烙鐵的交易。】
【哈哈哈哈這錢可真虧,小百萬這波虧出天際!】
【確實,瘋狗也已經是強弩之末,鐵騎士上去殺了瘋狗之後,小百萬可就要倒黴了。】
【不過我看烙鐵好像狀態不太好,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
鮮血促使著幾人放緩腳步。
唯獨鐵騎士的步伐依然堅定。
當幾人拐出路口,看到空間門內場景的瞬間門,所有人幾乎都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教皇的雙臂與左腿被分割成了小塊,零碎地散落在四周。
但他還活著。
他剩餘的軀體幾乎完全浸泡在了血泊中,看出血量,這具身體已經沒有多少血液可流了,可賽齊耶雖然虛弱,但表情始終平靜。
他並不恐懼身體上的疼痛。
他清楚的知道自己不會就此死去。
西楠正撐著刀沒有動。
似乎是切累了,雙頭刀的一端插入了教皇的腹部後,他便停下了手,表情裏還帶著一絲不甘心。
兩人同時發覺了來人。
教皇忽然笑了起來。
“瘋狗!看來幸運女神更偏向於我!”
瘋狗的身體離死也不遠了,就算是狀態不好的佐菲,殺起來應該也綽綽有餘。
“隻要佐菲還活著,我就不會死!”
他笑著咳出血來,卻在看到鐵騎士身後露出的其餘幾人身影後,表情停頓了一會兒,稍稍有些錯愕。
“砰!”
鐵騎士下意識鬆開手,驍流的腦袋碰撞到地板,發出重重一聲,但她此刻顧不上那麽多,就連話也來不及說。
下一秒,一個身披鋼鐵鎧甲的身影猛衝了上去。
“轟——”
西楠被撞飛了出去!
不等鐵騎士對瘋狗下死手,許知言對著江槐鷓使了個眼色。
緊接著,從進入分裂迷宮後,就沒怎麽動過手的江槐鷓,也閃身躍入戰場!
不管是體力還是狀態,他都保持的非常好。
“都殺?”江槐鷓問。
現在是殺教皇和鐵騎士的最佳時機。
盡管他也不討厭佐菲,但如果把這兩人放走的話,保不齊教皇後麵還會繼續追殺許知言。
比起鐵騎士的命,當然是他隊友的命更重要!
至於瘋狗,這家夥是出了名的瘋癲與濫殺,要是能在這裏把人弄死,也算是為民除害了。
不過這一切都要看許知言的意思。
江槐鷓對他的隊友有著絕對的信任。
在看到教皇的慘樣,與奄奄一息的瘋狗時,許知言的震驚並不比其他人少。
但他很快就反應過來。
“半死,限製行動即可。”
煙塵散去,被撞飛的西楠沒有站起來,牆側隻剩下江槐鷓與鐵騎士打鬥的身影。
鐵騎士雖然什麽都沒說,但此時她的憤怒幾乎要溢出來。
兩人的武器碰撞後擦出火星,聲音震耳欲聾。
許知言往前走了兩步,抓了抓頭發有些不好意思地開口:“老鐵,我們的交易已經基本完成了。”
他先前許諾的內容隻有找到教皇,僅此而已。
兩三步來到教皇身側,他蹲下靠近教皇,比了個大拇指:“老鐵是個很好的手下,我不管怎麽開價她也不背叛你。”
“……嗬。”
賽齊耶冷哼出聲。
“所以你看看,多少錢才能把這個手下賣給我?”
“??”
賽齊耶傻了。
他不明白為什麽都這時候了,許知言竟然還在想著挖他的牆角,每次和這個狗奸商見麵,對方都會刷新他的認知。
“滾。”他從牙縫裏擠出一個字。
許知言滿臉無所謂聳了聳肩,轉而詢問起別的事,打鬥的聲音成為了他的背景音。
“你有沒有見過金盛啊?”
“轟——”
鐵騎士與江槐鷓打的難舍難分。
“就是帶著小金毛狗的那個,他的狗老聰明了,據說拚音學完了,已經開始背英語單詞了。”
“鏘!”
鐮刀與金屬短劍猛烈撞擊到了一起。
“賽老板,你怎麽不說話啊?”
“砰——砰砰—”
許知言俯下身去,用隻有兩個人能聽見的聲音說。
“你的信徒們知道,你在現世幹的那些壞事嗎?比如誤診後故意把人拉入遊戲。”
雖然他更想把這件事公布於眾,讓受害者們得知真相。
但這些人早已經進入了無限遊戲……
許知言沒法想象,這群被迫進入遊戲徘徊在生死線上的玩家們,在得知自己其實沒有絕症,本可以過這普通正常且安定的生活時,會不會崩潰。
他不想做讓被害者精神崩潰的推手,又覺得被害者應該知道真相,所以做出了折中的方法——將信息掛在到黑市販售。
要價很低,名字也不會太顯眼。
世間門難有兩全法,他許知言不是救世主,也不想做救世主,教皇的被害者們能不能買到,全看命了。
賽齊耶聽著,沒有回答。
但現在的情況顯然變得不太好。
他的狀態嚴重影響了鐵騎士,尤其是已經被切碎砍掉的手腳,那種虛無感和劇痛,讓鐵騎士的動作變得遲緩,全憑驚人的毅力支撐著。
很快,鐵騎士意識到,在體能流逝後,笨重的鎧甲成了她的累贅。
在一個閃身沒能躲開攻擊,反而被鐮刀狠狠砸中後,她退後了幾步,伸手丟掉了鎧甲的頭盔。
“咣當——”
江槐鷓看著摘掉頭盔的鐵騎士,忽然停下了手上的動作。
他在等,等鐵騎士將所有的累贅全都丟掉——當然,最大的那個教皇,她丟不掉。
片刻過後,鐵騎士輕裝上陣,手中隻留了一把鎧甲配套的攻擊武器短劍。
江槐鷓沒有猶豫,揮手招來鬱休,將手中的鐮刀丟到鬱休懷裏,拿過了對方的a級別道具短刀。
鐵騎士沒有攻擊。
兩人達成了詭異的默契。
江槐鷓挽了個刀花,在攻擊前,他還是忍不住開口道:“你的衰弱與教皇有關,如果你選擇放棄他,我很難贏你。”
他十分肯定鐵騎士的能力。
如果許知言想殺教皇,那麽現在可能就是鐵騎士的最後一場戰鬥了。
但對此,鐵騎士有著不同的看法。
“這些強大的力量來自於教皇大人的培養。”
如果沒有教皇,沒有那些永久性增強技能,她也不可能變得像現在一樣強,所以拋棄對方,對她來說是個悖論。
“你是個值得尊重的對手。”
兩人對視一眼,新一輪的打鬥開始了。
許知言蹲在賽齊耶身旁,做一個合格的圍觀者。
十幾分鍾的纏鬥過後,戰鬥進入尾聲。
江槐鷓別過臉去擦掉嘴角的血跡。
他的短刀穿過了鐵騎士的胸口,將人釘在了地上。
沒有再看鐵騎士一眼,他回到鬱休身旁,拿回了自己的鐮刀,表情凝重,似乎心情不好。
許知言一眼就看出,江槐鷓因為自己打敗的是虛弱時的鐵騎士而獨自生悶氣,盡管他不明白對方為什麽要生氣,但這不妨礙他的下一步計劃。
“結束了嗎?”
他站起來拍拍手,臉上掛著溫和的笑容,讓人無法猜出內心所想。
邁過教皇殘缺的身體,許知言來到了鐵騎士身旁。
“老鐵,事情變成這樣,我也不想的,不過你放心,江江都把你打成這樣了,我不會再招攬你了。”
許知言的語氣始終輕鬆。
他摸出了金猞猁。
槍口對準了鐵騎士的心髒。
佐菲的表情並不平靜,她的眼神中還帶著哀求,但失血加虛弱,已經讓她說不出什麽話來了。
許知言遲疑著沒有扣下扳機,反而轉過身去,詢問教皇。
“賽老板,我有一個問題,如果我說,現在你斷開和老鐵的命運聯係,我就放老鐵一條生路,你會不會願意斷開?”
教皇答非所問。
“我給你一百萬積分,不要殺我。”
鐵騎士則拚著最後一股力量,誠懇請求道:“求你,求你放過教皇大人。”
許知言聽著身後的聲音,表情逐漸垮了下來。
他快步走到教皇跟前,用金猞猁推了推對方的臉頰,語氣裏滿是疑惑:“你難道連假設都不願意嗎?”
事已至此,賽齊耶斷定許知言不會讓他活下去,冷哼一聲。
“……你要多少錢,才能放過我?”
在他眼裏,這是打動許知言唯一的方法,至於鐵騎士,被抽走的生命力不會再還回去,鐵騎士已經廢了。
這次如果能僥幸逃脫,他得去尋找一個新的忠誠手下。
啊,像鐵騎士這樣的忠誠並不太好訓練,這樣美好品質總是伴隨著其他讓賽齊耶厭惡的人類品質。
許知言抿著唇,表情有些不愉快。
“你這種人真的配不上錢。”他忍不住感歎道:“兩人份嗎?連帶老鐵的一起?”
“不,我自己,她已經沒有用了。”
賽齊耶並不想付雙份的錢,他甚至想到了許知言先前所說的提議:“或者你放過我,我讓她以後跟著你。”
說著,他望向了一旁的鐵騎士。
“你可以對她做任何事。”
剛剛戰鬥的地方並不遠,賽齊耶能夠看到佐菲的臉。
他的鐵騎士還是那麽的聽話。
在聽到這些話後,佐菲甚至在賽齊耶望過去的時候,跟著點了點頭。
“隻要……可以讓教皇大人活下去,我……願意付出一切。”
聽到這裏,賽齊耶莫名覺得胸腔有些不舒服。
人類軀體中,名為心髒的器官正在緊緊收縮著,似乎正在經曆巨大的疼痛。
這種體驗對賽齊耶來說非常奇怪。
他又看了一眼他的鐵騎士。
佐菲長得並不算漂亮,她五官平平,初見時就連一雙眼睛也沒有半點神采,宛如收藏家櫃子裏陳列的無數傀儡。
現在再次被這雙眼睛注視著,賽齊耶無法避免的回憶起了他第一次見到佐菲的時候。
渾渾噩噩的普通人類,穿著洗到掉色卻很幹淨的衣服,在聽到絕症診斷時非常慌亂,卡裏甚至都沒有買藥的錢……
弱小慌張、心誌不堅、手足無措。
不論從哪方麵看來,都是個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人類,而且對話中,對方表示不怎麽想活了。
賽齊耶記得自己那時有點驚訝,但他是個公平的人,他在培養自己的手下,他一視同仁對著這個簡陋的人類降下心理暗示。
‘如果你找不到活下去的意義,也請暫時不要死,你可以試著將我當成你存在的意義。’
這種暗示他下了很多。
但想要培養出一個合格的忠誠者非常困難。
在第一輪精神暗示下過之後,教皇順嘴提了改名的事,他不喜歡患者名字裏帶‘娣’。
再次注意到對方是什麽時候?
好像是某一次副本過後,他剛給了一個小弟ss級別的道具,這家夥就意外身亡,那時他很焦躁,他不明白為什麽人類如此愚蠢,不僅自己死了,還弄丟了他的東西。
最後東西沒丟,佐菲把他的鎧甲拿了出來。
賽齊耶還記得那天,對方的眼神明亮,滿身傷痕,她將道具交還了回來。
‘這是教皇大人重要的東西。’
好奇怪啊,他明明沒有做什麽事,他隻是在欺騙了對方之後,博得信任降下心理暗示,然後再利用自己的經驗,修改了對方的信仰,讓這個迷茫的靈魂將對家庭的注意力放到他身上。
‘我會成為大人需要的人。’
‘您需要一個強大的忠誠者,那麽我就會努力成為這樣一個人。’
那時賽齊耶隻覺得這個人類有點意思,於是幹脆將東西給了佐菲,然後把人帶在了身邊……
佐菲出乎所有人意料。
她像她所說的那樣,一點點在副本裏成長,自我剔除了性格中所有不合東西。
不,不對。
為什麽他會記得這麽清晰?
許知言蹙著眉頭,似乎陷入了兩難境地。
他走到佐菲身邊。
“他把你給我了,為了他自己。”
鐵騎士沒有說話,隻是臉上的表情變得溫和了不少,在她眼中,犧牲她自己,換來教皇的命,十分劃算。
可下一秒,許知言還是將金猞猁對準了鐵騎士。
“我答應你,我不殺教皇。”
“砰——”
槍響聲在狹小的空間門回蕩著。
教皇的思緒從平靜中抽離出來,他難以置信地望向佐菲。
血液不受控製地順著鐵騎士的身體擴散開,臨死前她的臉上還帶著笑容,像是在高興能夠用自己換取教皇的性命。
“死……死了?”
賽齊耶的聲音終於顫抖起來。
先前被西楠切片,不論多麽大的□□疼痛,甚至是戰鬥敗北,都沒能讓他破防。
當鐵騎士真的死在他麵前時,他懵了。
名為教皇,他需要一個完美的忠誠者,這麽多年他一點點親手將溫順迷茫的佐菲,雕琢成了他需要的,堅定沉穩的鐵騎士。
無數關於佐菲的記憶向他湧來。
那些全心全意為了他的點點滴滴,那些佐菲努力隱藏起軟弱讓自己改變性格背後的眼淚,每一幀畫麵都像是刀一樣刻在他的腦海中。
好奇怪啊。
賽齊耶不明白,為什麽他的心髒會痛。
那是一種比起丟失的軀殼,更為讓人無法接受的空洞,一種讓他感到恐慌的陌生情緒開始在身體的每個角落中蔓延。
“嗯,死了,她的命換你的命,很公平啊。”
許知言的聲音還是那麽輕飄飄的,他臉上掛著做完巨大決定後的舒暢笑容,仿佛解決了一件大事。
這樣的許知言讓賽齊耶感到陌生。
“你……你竟然,竟然這麽冷血嗎?”
“你要不要聽聽你在說什麽?是誰把佐菲賣給我了,就為了換自己一條命?”許知言聽到有些好笑。
“她對你來說不是隊友,在你那裏她是一件趁手物品,你既然能隨意將她給我,那我憑什麽要把她當隊友看?世界上哪有這麽好的事?”
他像是聽到了什麽笑話,笑的整個人都在抖。
偌大的空間門內,隻有許知言一個人的聲音在回蕩著,他笑完後,才對著賽齊耶淡淡道。
“她欠你的已經還完了。”
從今往後,佐菲所有的事情都與賽齊耶無關。
沒再理會沉浸在震驚與些許悔恨中的教皇,快步走到江槐鷓剛剛戰鬥過的牆角附近,許知言蹲下,拍了拍西楠的臉。
“還活著嗎?”
他對上了一雙淺色的眸子。
“今天我的殺人指標已經滿了,所以你我也不殺了。”淡淡說完,許知言一把撈過地上的雙頭刀。
這是他第二次拿到這把武器了。
“還能拿你的刀嗎?”
西楠搖搖晃晃站起來,沉默著接過了刀。
許知言笑了笑,示意鬱休去把自己的短刀拿回來,打掃一下戰場。
“好了,我隻答應佐菲不殺賽齊耶,但你們兩個有什麽怨什麽仇,我可管不著。”
他看著瘋狗身上幾乎致死的傷勢,沒有多說什麽。
賽齊耶回過神來,看著沉默的瘋狗,突然覺得沒有那麽憤怒了,他甚至都沒有追究許知言玩的文字陷阱。
佐菲的死讓他的心髒空出一塊來。
恍惚中,他覺得自己跟著死去好像也沒什麽。
許知言最後一次從賽齊耶身邊走過時,看到對方寧靜的表情,有些不解。
“賽老板自我調節能力這麽強?這麽快就接受現實了嗎?”
大概是突然意識到了什麽,平靜的接受了死亡,賽齊耶反而對著眼前的奸商敞開了自己的內心。
“我忽然覺得,和佐菲一起死,好像也沒什麽。”
說完,賽齊耶覺得自己得到了救贖。
剛剛空缺出來的地方似乎被什麽東西填滿了。
他不太明白,但他並不討厭這種感覺。
許知言瞥了眼正搖晃著走來的西楠,蹙著眉頭嗤笑出聲,蹲下附在賽齊耶的耳畔,用隻有彼此能聽到的聲音,小聲說著。
“想和老鐵一起死?笑死人了。”
“其實我有一個技能,在副本中被我殺死的人不會死,反而會被抹去記憶在其他的地方複活。”
“鐵騎士會忘記你,等她醒來,等待她的就是新的人生了,地獄你自己去吧。”
說完,許知言不再留戀,大步向前走去。
他可不是大善人。
想心滿意足的死哪有這麽容易?
被留在原地的賽齊耶眼珠遲緩地轉了轉,仿佛無法理解對方話裏的意思,他的佐菲不會陪他一起死嗎?
“許知言你——”
然而不等他說完,鋒利的雙頭刀便落到了他的脖頸上,削下很多肉來,連同頭顱……
遺憾與不甘在這一刻達到頂峰。
可一切都晚了。
賽齊耶不理解自己為什麽會難過,他好像擁有了一些其他的人類情感,但這些東西來的太晚了,晚到他在佐菲死的時候才意識到,又或許,如果佐菲沒有死在他麵前,他一輩子也不會明白。
頭顱脫離軀殼讓記憶變的混亂。
身體上的疼痛還在不斷傳來。
他的佐菲不會死。
他的鐵騎士會忘記他。
會在這裏死去的,自始至終隻有他一個人。
被切割出去的軀體開始軟化,變得透明,不再能維係人類軀體的模樣。
混亂的屍骸之上,西楠望著許知言離開的背影,一言不發。
與此同時。
安全屋的二樓一片混亂。
從開啟後就未使用過的停屍間門,迎來了第一位‘住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