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顆心髒？”
    鬼神微微蹙眉, 語氣疑惑。
    asa快速給出解釋。
    【因為在岑今月的記憶中，與您有著相似麵容的存在看上去並不強，結合以往切片們展示出的形態，故而推斷是心髒的一部分。】
    副本中, 除了白少爺作為部分血液, 展示不全外看上去年齡偏小外, 剩餘所有切片都是成年多時的狀態。
    有理論支撐，asa甚至覺得可能還不到半顆。
    但許知言與疑似心髒的切片在岑今月的記憶裏並沒有占很大部分, 僅憑這些畫麵它並不能給予確切信息。
    【比起心髒, asa這裏建議您先和許先生核對一下記憶。】
    鬼神點點頭, 目光落在忙碌的青年身上。
    安全屋大廳裏十分熱鬧。
    許知言前腳誇完係統，後腳就拿到了厚厚訂單數據，看著上麵再創新高的武器銷售額度，他接過平板目不轉睛看起來，立馬進入工作狀態。
    “白燼，我先和小田螺安排一下出貨日期。”
    他在怪物們的簇擁中走向小辦公室, 像是想到什麽，在身影徹底消失之後又退了兩步，在門邊探出頭來。
    “對了忘記告訴你了，剛剛在殼中主係統說這一輪因為副本原因, 成績作廢。”
    整輪遊戲下來, 沒有一個玩家按照主係統的設定走。
    有人屠殺, 有人劃水, 還有人借機瘋狂打廣告各種斂財, 混亂至極，更別提陰陽合同曝光後，主係統就收到了雪花般的投訴信。
    這種熱鬧的事當然也少不了許知言。
    “對了, 讓asa幫我寫一份投訴信。”
    “投訴主係統監管不力，包庇惡劣違規玩家，影響他人正當競爭，作為陰陽合同的受害者，我要求精神賠償！”
    他說的義正嚴詞，仿佛自己被騙了。
    待在鬼神身旁的asa本就事多，下意識就想將事情給推出去。
    【鬼神先生，我覺得這件事……】
    因為看不到麵板，許知言沒意識到自己正在被拒絕。
    歪著身子太累，他幹脆又退了幾步回來站直身子繼續開口，話裏話外都是真心實意的誇獎。
    “asa的書麵文件撰寫能力是我見過的最好的，說實話在遇到它之前，我雖然預料到了高級ai這方麵很強，但沒想到會如此完美。”
    說完，許知言頭也不回的去看他的賬務去了。
    asa的麵板上出現了撤回信息，它很快修改內容後，給出了新的答複。
    【鬼神先生，我一定會好好完成任務的。】
    該死，它稍稍有點理解傻子係統為什麽被哄到失智了，被人真誠肯定確實是無法拒絕的體驗。
    ……
    許知言回到安全屋的時候是晚上，由於雷鳴長弓‘被迫’開啟預售，他這一輪賺的盆滿缽滿，一直對賬到淩晨，連晚上睡覺時，做夢都是躺在金幣堆裏。
    一覺睡到日上三竿。
    精神上的疲乏一掃而空。
    昨晚上他和曲季交代，最近賺了錢要開個慶功宴，讓所有怪物都好好開心一下。
    瞥見桌上已經擺好的流程單，許知言總算是徹底清醒過來。
    簡單洗漱過後，他兩三口解決掉還溫熱的早飯，捏著流程單掃了一眼，又往上加了點預算。
    “咚咚咚。”
    臥室敲門聲響起。
    許知言頭也不抬回道：“進。”
    這幾天賬目太多，以為是送賬本的怪物，可隨著房間門被推開，淡淡的灰燼味道彌漫在空氣中。
    “白燼？”
    他一愣，隨即眯眼笑起來，揮了揮手上的清單解釋著：“對了昨天太晚忘記和你說了，科技樹的產出終於有了重大回報，我打算給所有人都放個假，連同噩夢小區的npc們。”
    許知言貪婪又愛錢，但在對待員工上，他確實可以算的上是個好老板。
    由於一些崗位無法離人，所以他讓曲季把假期延長，縱然噩夢小區已經有很完善的休憩製度，他依然讓曲季安排舉辦連續三天的慶典，所有人都有機會好好休息娛樂，順便再發一些獎金。
    “我和他們說不用太感激，隻有休息好了錢也到位，他們才能繼續給我好好賺錢，賺更多的錢！”
    許知言把清單拍在桌上，眉眼間滿是笑意。
    鬼神啞然失笑，低聲詢問：“你這麽開玩笑不怕他們當真嗎？”
    明明是做了好事，卻偏要說的這麽難聽。
    “噩夢小區的人又不是傻子。”
    許知言一臉無所謂回答。
    “判斷一個人不能隻聽對方說什麽，要看對方到底做了什麽，如果噩夢小區的員工是被人哄一哄就腦子進水的家夥，那需要asa給他們安排反詐培訓了。”
    鬼神想到昨天asa鬥誌高昂接下任務的樣子，心裏有些慶幸沒有帶對方過來。
    另一邊，許知言交代完安全屋雜事，好奇望向自家甲方。
    “你來找我有什麽事？”
    往日裏鬼神大部分時間都在大廳待著，很少會主動尋過來。
    望著對方淺笑的表情，許知言後知後覺意識到，他們的關係現在好像變了，白燼來找他倒也很正常？
    一些亂七八糟的想法莫名出現，他垂在身側的手掌緊握了一下，隨即又鬆開，擺出若無其事的模樣縮在了沙發裏，裝作無事發生。
    ……第一次和別人有了超越交易的關係，到底要怎麽相處，挺急的。
    大概是看出了許知言脫離工作狀態後，稍稍變的有些無措，耳垂上都染上了些許暖色，鬼神並沒有賣關子，直截了當說出來意。
    “這次我來找你一共有兩件事，第一件事是關於你的過去。”
    周遭空氣泛起漣漪，幾張寫滿了內容的紙出現，緩緩飄落到了許知言的掌中。
    見心上人猛地瞪大眼睛，鬼神突然意識到，昨天因為許知言太忙所以有些事情沒有和對方提前說明……
    “很抱歉，擅自調查了你的過去。”
    祂小心翼翼打量著對方的眼神，見許知言表情逐漸緩和才放下心來。
    祂還記得對方在提起‘母親’的時候，整個人進入罕有的失落狀態，但知道許知言的記憶有可能是虛假的之後，祂便有些迫不及待想要告訴對方這些信息。
    “目前已知，你的記憶可能被人篡改過……”
    鬼神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溫和一些。
    許知言回過神來。
    起初在看到印有生平資料的信息時，他確實很震驚，但現在見鬼神滿臉小心翼翼，他忍不住笑了起來。
    換做其他人，在發現自己過往記憶有可能被人修改，恐怕隻會感到恐懼和憤怒。
    然而許知言情緒穩定，淡然開口。
    “記憶被篡改過的話就太好了。”
    如果那些不好的過往都是虛假的，是不是就意味著他以前過的可能也沒那麽差勁，或許也會有極個別親人愛過他。
    但這個莫名其妙的想法隻冒出來一瞬間。
    “唔，不過更多的可能是比之前過的還要糟糕吧。”
    對於過去。
    他從未、也不敢抱有任何期望。
    在說這些話的時候，許知言的語氣很是平淡，就連鬼神也無法判斷對方到底有沒有生氣。
    祂隻是沉默坐到對方身旁，把人攬到懷中，輕輕親吻著對方的額頭。
    “那些事已經過去了。”
    接下來，他們會有更好的未來。
    許知言咯咯笑了幾聲，搖搖頭推開鬼神，眼中滿是狡黠：“好了，不要擺出一副上墳的表情，等我死了你再哭行嗎？”
    氣氛破壞大師穩定發揮。
    見鬼神愣了愣，他才摸著下巴開口。
    “來，先說正事，其實之前我一直都覺得小時候被狗嚇到後應激反應，才導致記憶不全，但現在看到這張紙，我發現上麵所有的事情我都有記憶。”
    “可腦海中隻有‘我做過這件事’的提醒，並沒有做這事的具體內容。”
    三歲上幼兒園，六歲上小學，十二歲上初中，十五歲上高中……
    高中之前的記憶都有些模糊，他恍然意識到，自己以往很多記憶都是沒有畫麵的，與日後鮮活的記憶完全不同。
    他隻有最後十年的記憶是真的。
    這種體驗很割裂。
    大腦告訴他，這些地方他都去過，但努力回憶卻沒有一點畫麵。
    摸索著從桌上拿出一支筆，許知言翻了翻紙頁，將橫線劃在十四五歲的位置，又在前麵幾個時間節點上畫了圈。
    “我唯一記得的畫麵，就是以往新年時和家人去本家拜年……還有被送過去當成寵物安撫藥劑。”
    鬼神看了眼紙上的內容。
    和asa先前預估的信息完全一樣，十四歲之前的許知言能記起的詳細畫麵，都是在許家老宅的。
    許知言本就是個從不留戀過去的人。
    他的人生信條中沒有回頭這個詞，所以在得知記憶大概率是假的之後，反而變的更輕鬆了。
    時隔許久，他坦然給鬼神講述著自己的記憶。
    “許家是個大家族，本家名下產業無數，我父親是旁支中比較厲害的，和我…母親是聯姻。”
    記憶中的內容很跌宕起伏。
    “經商這種事，賺錢賠錢都很正常。”
    沒有原由，或許是經營不善，總之原先富裕的家庭很快就垮了，比賭錢垮的還快，他隻記得自己在很小的時候，被母親抱到本家老宅中，關進黑屋子裏和一隻‘狗’待在一起，為了換取錢財。
    很多內容是經不起細細推敲的。
    許知言說完這些，皺著眉頭找到了矛盾點。
    “很奇怪……看來確實不對勁。”
    “明明以前的目標是‘成為超越父輩的人’，但現在想想，我好像並沒有接觸過什麽優秀的商人。”
    記憶篡改帶來錯亂。
    他像是抓住了線頭那般，很快就扯出了更多。
    不止是這些。
    記憶中許知言並沒有過過什麽缺衣少食的生活，如果家裏不缺錢，那麽被‘母親’送來做交易就完全說不通。
    許知言並不笨。
    在得知了記憶遭到篡改後，他覺得那可能是其他東西被關了黑色房間。
    “這麽看來，對方應該是想要消除我的所有記憶。”
    但待在本家宅邸時的記憶過於深刻，沒有任何事能圓回來，所以那份讓他恐懼的記憶部分成為了永遠也看不到的黑暗內容。
    “裏麵大概率不是狗，是某些吃小孩的怪物吧？”
    他皺起眉頭，大膽猜測。
    “也不對啊，一般電影裏怪物吃小孩的話，不是應該一吃吃倆，童男童女各來一隻嗎？”
    鬼神被他天馬行空的猜測逗笑。
    祂再次伸手，將一旁的許知言攬進懷裏，將額頭抵在青年的肩膀上，啞聲說出謎底。
    “那裏麵是我的一部分。”
    “可能是心髒。”
    感覺到懷裏的心上人僵硬了一瞬，鬼神低聲笑著岔開話題。
    “岑今月去許宅的次數不多，你提供的信息已經完全對上，接下來就等asa的整合與解析，以目前的消息來講，十多年前的擬態者與主係統似乎是合作關係。”
    祂看到的被囚禁的部分。
    對方瘦骨嶙峋的軀殼之上，布滿了主係統的規則力量紋路，眼神裏並沒有理智。
    再聯想到安全屋的時間進度、十年前就被主係統寫好的公會係統開啟要求、整個遊戲透露出的讓人費解的自毀式傾向……還有，祂在黑暗虛空中度過的漫長生命，真的是正確的時間流速嗎？
    祂有些失望。
    希望下次再對上理想國的時候能多抓幾個擬態者，這樣就不用他們自己再探索了。
    在祂眼裏，擬態者成了記憶補全的消耗品。
    抬頭，對上許知言震驚的雙眼，鬼神又陷入矛盾。
    一方麵祂並不想讓心上人擔心什麽，另一方麵，祂又想告訴對方，在過往中兩人早就相識，他們有著最深的羈絆……
    沉默在房間裏蔓延了許久。
    等許知言消化完了這些內容，才反應過來兩人的姿勢過於曖昧，幾乎完全貼在一起。
    感覺到自家甲方溫熱的吐息打在鎖骨上，他抿了抿嘴唇，磕磕巴巴詢問道：“對，對了，你說來找我有兩件事，另外一件呢？”
    鬼神把人抱的更緊了，捏在青年腰側的手掌從衣服裏探進去，指尖摩挲著光滑的肌膚。
    “曲季說大廳要改造成旋轉門中轉站，所以我打算讓出座位和壁爐區域，現在我沒地方去，你能不能收留我？我保證隻占一半床。”祂隨意扯了個理由。
    “如果你不收留我的話，我就隻能去怪物房和怪物們擠在一起了……”
    鬼神一番話說的格外可憐。
    許知言聽著耳朵通紅。
    該死，他以前真的是瞎了眼才會覺得白燼是個沉默高冷的孤寡老花瓶，現在看這貨心眼子多得很。
    “你要住就住進來，不準去嚇唬其他怪物！”
    許知言盯著對方惡狠狠開口。
    那都是他的搖錢樹，嚇壞了怎麽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