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器巨大的聲音敲打著每個人的耳膜。
    許知言低頭看了眼左手邊的貼紙, 上麵寫著‘歡迎來到鏽斑城’的字樣，幾分鍾前他就是把這樣一張紙條貼在了圓球狀工藝品上麵。
    他暗暗咋舌。
    如果不是這張貼紙，他都差點要忘記這個城市叫鏽斑城了, 不過目前好像並沒有見到任何與‘鏽斑’相關的東西。
    感知到周遭空氣略有凝重，他伸手拍了拍腦袋。
    “喂喂, 你們幾個不會被嚇到了吧，我就是隨口一說。”在沒有證據之前，所有的事情都是猜測。
    甘靡和西楠都沒有開口, 兩人剛剛對視到一半就被打斷，現在正處於劍拔弩張的時刻, 隻有齊山仁被兩側的殺意壓的喘不過氣, 連聲附和。
    “許老板, 剛剛那到底是什麽工藝品？”
    怎麽會有城市用灰色的球來做紀念品呢？看起來也不像是能賣出去的樣子, 而且最重要的是，方才他們路過其他的加工機器, 並沒有看到類似的工藝品。
    許知言聳肩：“可能是某些我們欣賞不來的藝術品吧。”
    望著遠處再次傳來的新工藝品，他不再開口，其餘幾人也紛紛調整狀態, 看向被輸送過來的待加工品。
    這次的工藝品比較正常。
    是個樹林木屋造型的擺件。
    不用後麵三人動手, 甘靡就利落地將上麵的螺絲打好，順手貼上了帶著歡迎字樣的貼紙。
    臨放下前，他還反複晃了晃檢查一番。
    “沒有異常, 就是普通的工藝品。”說完，他將東西放回傳送履帶上，期間沒有再給西楠眼神，看起來像是打算直接無視對方了。
    東西駛過許知言眼前時，他伸手拿起來看了看。
    四枚螺絲一張貼紙, 一樣的工序，但這樣工藝品傳遞出來的情緒卻是令人安心的。
    接下來，幾人沒有輕舉妄動，老老實實打起螺絲來。
    工藝品的種類五花八門，但除了大家熟知的幾種外，時不時就會遇到一個灰色的圓球樣工藝品。
    時間悄悄流逝。
    當時機械般地打了接近兩個小時的螺絲後，四人遇到了新的問題。
    一個灰色圓球工藝品上，隻有三個螺絲孔洞。
    大概是剛剛被西楠嘲諷了無用，所以在後續的打螺絲活動中甘靡十分努力，幾乎一個人就做完了所有的工作，其餘三人隻能發呆。
    當最新的工藝品傳送過來，他打完三個螺絲後，蹙著眉頭開口：“沒地方了。”
    許知言拿起右手邊打螺絲用的工具，等到東西落到他眼前時比劃了一下，感覺無從下手，憑借這東西根本沒法再多打一個螺絲。
    考慮到規則，他並未驚慌。
    車間規則上至說了一定要打滿螺絲，並沒有說螺絲有幾顆，而提示他們一定要打滿四顆螺絲的是更衣室裏員工留下的紙條。
    在這裏，沒人可以肯定他們從更衣室拿到的信息就一定是正確的信息，從某種意義上來講，他們甚至都不能肯定在更衣室留信息給他們的到底是不是人。
    他忍不住思考著打三枚螺絲會出現什麽情況，一旁默不作聲的西楠驀然出手了！
    隻見他拿起沒有螺絲空的灰色球體，將右手曲起的中指關節抵在球上，拿開手，圓球上被打出了一個新的孔洞……
    西楠熟練的開孔動作讓其餘三人僵在原地。
    不止是他們，就連直播間的觀眾們也目瞪口呆，一時不知怎麽評價。
    【啊？瘋狗這是又給這破球開了個孔嗎？】
    【他打螺絲的速度真的讓人害怕。】
    【瘋狗：世上本沒有螺絲孔，我來了，就有了。】
    【沒有打不了的螺絲，隻有不努力的工人！】
    【哈哈哈哈哈……】
    【好奇，強行打孔之後會發生什麽？】
    被強行開孔上螺絲的工藝品再次上了傳送履帶，許知言對上西楠兩隻款式不同的機械眼球，被對方真摯的眼神驚到，他嘴角抽了抽，安撫道：“挺……挺好的。”
    除了挺好，也沒法再說什麽了！
    當眾人以為這隻是一個小插曲的時候，新的意外接連出現。
    工藝品還沒走到盡頭，履帶的起始點細微的顫動著，傳送過來了更奇怪的東西！
    是一隻手，一看就是人類的手，上麵還帶著一枚戒指，與先前提示裏的人肉完美契合……
    一瞬間，許知言心裏閃過許多想法。
    足足打了兩個小時的螺絲，這是第一次看到人肉出現，而出現的時機剛好就在他們遵循紙條強行打了四枚螺絲之後。
    各種可能性的猜測浮現在他腦海中。
    認同了紙條上的內容並且照做，其餘內容才會變成真的；他們的認知在進入工廠時就出現了偏差，隻有照著紙條上的內容做才能破除；這是上個工藝品不合格後受到的懲罰……
    可能性太多，他來不及細思，現在擺在麵前的問題更為直觀，那就是要怎麽處理這隻人手。
    紙條提示中寫的是，在它發現之前將人肉扔進垃圾桶。
    它是誰？是一個什麽樣的存在？整個車間隻有門口處有垃圾桶，一定要扔在這個垃圾桶還是可以帶走扔到別的垃圾桶？
    許知言抬頭看了一圈，果然發現剩下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
    等等！齊山仁和西楠就罷了，為什麽甘靡也一副‘你說接下來怎麽辦吧’的表情？感情他們四個人就長了一個腦子？
    來不及吐槽，他對著甘靡和齊山仁打了個停止的手勢，待到人手傳送到他麵前的時候，就從背包裏拿出了一個黑色袋子，將手套了進去。
    和猜測的一樣，這東西並不能收回到背包裏。
    許知言將裝手的袋子藏在腳下，環顧四周發現沒有人注意，整個車間也沒有異常後，稍稍鬆了口氣。
    現在才三點多，距離吃飯還有幾個小時，中途如果找一個高組長不在的時候去洗手間，路過垃圾桶將人肉丟進去就可以了。
    隻可惜計劃永遠趕不上變化。
    收起人手的動作好像是一個信號，接下來他們四人所在的九號機如同接入了異次元空間，傳送履帶上不斷有人肉被送了過來。
    穿著高跟鞋的腳、能夠看清組織切麵的一截大腿、有著文身的小臂……
    全都是顯而易見的人體組織。
    剛開始幾人還有些遲疑，後麵見的多了，內心不再起什麽波瀾。
    而巡視的高組長像是瞎了那般，看到人肉後並無反應。
    許知言見狀，在收起一堆人體組織後，趁著履帶上沒有傳送過來新的東西，立刻示意其他幾人和他一起去洗手間。
    “走，廁所有結界，必須四個人一起去。”說話還是一如既往不著調。
    之前甘靡和西楠比著打螺絲的時候，他裝作發呆的樣子仔細觀察了四周的工作台，發現了些許規律。
    當四個人都在崗時，需要打螺絲的工藝品數量明顯更多，而當每台機器前麵陸續減員的時候，傳送來的工藝品數量也會按照百分百減少。
    更何況，不管哪裏的規則都沒有寫工作台前一定要留人。
    作為臨時隊伍的核心，他的話立刻得到了響應。
    離開工作間就是寬闊走廊。
    來的時候因為太趕，四人並沒有仔細查看，此時出來才發現，這裏的走廊比起一般的走廊要寬的多。
    如果硬要說除此之外有什麽奇怪的，那大概就是走廊兩側散落著一些約摸著半人高的灰色塊狀物，這些塊狀物高度大小不一，但沒有太高的，也沒有太寬的，維持著異樣的和諧。
    路過其中一個的時候，許知言放輕了腳步，仔細觀察了一下，發現這東西的材質有些像圓球工藝品，銅不銅鐵不鐵的。
    直到幾人前後腳離開工作間範圍的時候，齊山仁才忍不住小聲詢問：“許老板，你為什麽不把人肉扔到垃圾桶？”
    幾人已經越過門口的垃圾桶了，可許知言工服鼓鼓囊囊的，一包都沒扔。
    許知言向來對客戶和顏悅色，他掂量了一下藏在衣服裏的人肉，開口解釋道：“門口的垃圾桶太小了，有三個也裝不下。”更何況站在門口卸貨有點太顯眼。
    齊山仁這才意識到自己問了個蠢問題。
    還未補救話題，幾個黑袋子就被塞進了他手裏。
    確定周圍沒人，許知言將藏起來的人肉發給了其餘三人：“太多了，大家分開去扔。”
    現在還沒確定這些肉的具體作用，但肯定不能自己藏著，得盡快出手。
    幾人聽到這話反應各異。
    甘靡與西楠迫不及待地同意了分開行動的提議，並且拿了裝人肉的袋子就跑，好似生怕許知言再說出什麽其他合作提議。
    齊山仁見狀也隻能把喉嚨裏的忐忑咽下去，拿著自己的份離開。
    不過作為特殊客戶，臨走前他還收到了許知言贈送的安全屋特產高科技防護罩，把他感動的眼淚汪汪。
    很快，走廊上就隻剩許知言一人。
    他把大部分袋子都分了出去，隻留了裝最初那隻手的袋子，走路時腳步都輕快了不少。
    “總算能自己行動一會兒了。”
    車間裏的規則太硬，缺少活動餘地，必須要離開才行。
    嘴裏嘟囔著，許知言快速開始了探索模式，為了確保自己在規則範圍內，他得先找一個洗手間廁所把手裏的袋子扔出去。
    伸手摸了摸掛在脖頸上的犄角吊墜……他得盡快找到切片。
    像是想到什麽，他倒回了車間的方向，小心翼翼從後門處的玻璃往裏看了一眼。
    原本應該空空蕩蕩的九號機工作台前，正數第三個位置上，正坐著一個人影，緩慢處理著傳送過去的工藝品。
    看背影，竟然和他本人有幾分相似。
    唯一的區別是，這‘人’的藍灰色工服下擺上，竟然生著不少鏽斑痕跡，像是鏽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