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長夜向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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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官晏喉嚨一滾,男人明明呼出的是熱氣,但卻讓她渾身打了個冷顫。
    “我們到小妹妹,嘿嘿嘿……”
    連雲舟扭曲的想法和可怖地冷笑讓上官晏瘮得發慌。
    “不過你得先稍等,我先解決完眼前的這個麻煩,再痛痛快快地送你走。”
    連雲舟說完,輕輕吻了一下上官晏的後腦勺。
    她身體一緊。
    “韓奕!我給你一個選擇。”連雲舟朝虎視眈眈盯著他們一舉一動的男人大喊,“我先弄死上官晏,然後你弄死我,或者……你現在就打爆自己的頭,我放上官晏安全離開,你怎麽選?”
    韓奕眼瞼抖動了一下,握槍的手心微潮,沒有說話。
    連雲舟又壓低聲音對上官晏挑釁道:“你猜他會怎麽選?”
    上官晏也沒出聲,但是在連雲舟看不見的地方,她的視線和韓奕的目光悄然對撞,裏麵糾纏著對對方的堅定和信任。
    上官晏慢慢伸直手臂,從袖子裏露出一截白色的尖銳物,是一根鯊魚魚骨。
    她是在剛才兩個男人打得不可開交時,從她身後的岩石縫裏發現的,看到其中一端鋒利無比就悄悄把它藏進了衣袖裏。
    韓奕閃電般回憶起在徐安茹案件中,上官晏第一次被挾持時用的招數。
    他不動聲色地收回目光,吸引連雲舟注意力:“我死了你就一定會放過她嗎?”
    “反正你要不死,她就肯定會死。”連雲舟這隻狐狸,不做任何保證。
    韓奕語氣真假難辨:”行呀,那就用我的死換她活。“
    可能沒料到韓奕會如此爽快答應,連雲舟相反遲疑了,好奇想看他的表情到底是真是假,頭下意識從上官晏腦後偏出去一點,但很快又縮了回去。
    “那就快動手吧!”連雲舟有點氣急敗壞,感覺差點中了韓奕的套把自己人頭送上,“我數三下,你要不弄死你自己,我就弄死她,反正現在我也沒什麽可失去的了。“
    韓奕背部微微弓曲,全身肌肉繃緊,肩上的傷被繃裂得更厲害,如果不是黑襯衫的話,早就能看出半個肩頭都被浸漬成鮮紅色。
    “一!”連雲舟開始數數,匕首刀尖刺入上官晏脖頸,一滴血沿刀鋒滴落。
    上官晏忍著痛,緊緊捏住魚骨上方,指節發白;韓奕眉眼深擰,屏住呼吸,淩厲的狼眸怒目前方。
    “二!”
    上官晏眼神一凝,調動全身力氣,提手猛紮,鋒利的魚骨瞬間刺穿連雲舟大腿!
    啊——他淒厲的慘叫聲響徹半個孤島。
    僅半秒因疼痛帶來的恍惚,連雲舟從上官晏背後露出了頭。
    瞬間,風息雲靜,時間凝滯。
    韓奕槍口向左偏移一度,眼神硬朗堅毅,嘴型幽幽吐出:“三。”
    嘭!!
    孤島深處,一群飛鳥撲打翅膀,驚慌四散。
    金身飛旋的子彈劃破空氣,毫無阻礙的穿透連雲舟眉心,拉出一道長虹血光!
    上官晏僅眨了個眼,零星飛濺的血沫沾上她額角,錮住她肩膀的手臂徒然落下,緊貼她後背的“燙鐵”一鬆——
    連雲舟瞪著雙眼,瞳孔急縮如針尖,身體如被抽空了靈魂的布袋人偶,緩緩朝後倒去……
    跨越17年的疑案,最後一名涉案人員,連雲舟,就地伏法。
    所有的恩仇宿怨,滔天罪孽——塵埃落定。
    上官晏忽然感覺四下一片安靜,安靜到她除了自己的喘息聲外,聽不到其他丁點聲響,哪怕眼看韓奕朝她奔過來,嘴裏大喊什麽,她也聽不見。
    隨即眼前一黑,陷入了無意識中。
    整個人感覺被巨大潮汐吞沒,如同溺水的人,身體沉重如鉛越墜越深,四周黑暗,鼓膜中隻有自己的心跳聲。
    她忽然想不起自己是誰?身在何處?發生了什麽事情?隻想任由自己不斷沉淪,直到——
    “上官。”
    在她迷失之際,聽到頭頂上方隱約傳來呼喚,那個熟悉的聲音帶著一道猶如遠古晨星閃爍的光芒,刺破黑暗深淵,讓她一下想起他們一起走過的所有經曆,帶來了希望的信念。
    她開始掙紮,跟隨聲音的指引奮力上遊,仿佛整個世界都凝聚在頭頂處的那點曙光,黑暗在身後逐漸淡去,她迫不及待地淩空飛越,衝破最後的桎梏,眼前明亮絢爛!
    涅槃重生!
    ……
    三個月後。
    夕陽西下,晚風徐徐。
    上官晏坐在整潔的辦公室裏,手指輕快敲擊鍵盤。
    室內彌漫著淡淡的咖啡香,橙紅的暖光讓她麵部線條柔和而寧靜,眼神專注安詳地幹著手裏的活,內心平和充實。
    咚咚。
    門被輕聲敲響。
    “請進。”上官晏淡淡說道,聲音不大不小,但確保門外的人能聽見。
    門被推開一個窄縫,年輕的女孩害羞地透過大圓眼鏡先向屋內張望了一眼,然後才正兒八經推門而入。
    她細聲細氣:“上官博士。”
    “小向,都下班了,還有什麽事情嗎?”上官晏眼睛一直聚焦在電腦屏幕上,沒有抬眼看來人,但聽聲音就知道是剛來他們研究所的實習生。
    “我就是路過您辦公室想順便進來問個問題,不好意思打擾了,不知道您還在忙,那我先走了。”女孩性格有點唯唯諾諾。
    還是學生,不太好意思。
    “沒事兒,你問吧。”上官晏完全不介意,“我也快結束了,不打擾。”
    知道上官晏沒在看她,女孩還是點點頭,推了一下圓鏡片說:“我剛才在看《世界罕見植物編錄》,看到裏麵有一種花叫鬼藍,是唯一沒有實物照片的瀕稀植物。”
    那個名字再次入耳,上官晏眼皮微不可察地顫動了一下,手上打字聲響有半秒的遲疑。
    但實習生沒感覺到異樣,繼續道:“我們幾個實習生都在討論它,大家都說不信世上真有這樣的花,隻是傳說罷了,還說那些口述出這種花的人沒一個能拿出確鑿證據證明它的真實存在。”
    上官晏停下了手上動作,終於緩緩轉頭看向她,不鹹不淡問:“那你覺得呢?”
    “我也不知道。”她不是個很有主見的女生,心裏有想法如果發現和大家不一樣的話,就會選擇隱藏自己的真實感受,隨大流。
    上官晏一頭霧水的朝她一笑:“那你來找我做什麽呢?”
    女孩臉紅了,磨蹭半天才敢說出心中所想:“我其實對這種神秘事物挺感興趣的,我以後想專門做收集研究瀕稀植物的工作。聽別人說您是咱們所裏對植物最見多識廣的人,所以想聽聽您對鬼藍的想法。”
    上官晏輕輕沉了一口氣,這世界上她唯一見過的一株鬼藍已經被炸毀在那艘罪惡的貨輪上了。
    警方在對外通報案件的來龍去脈時,並沒有也沒必要說明全部的細節,所以有關鬼藍的事情隻封存在市局的結案報告中。
    沒有人知道上官晏和鬼藍的關係,更沒有人知道她就是正兒八經的鬼藍見證者。
    “我覺得……”上官晏想了想,“你想做稀有物種研究是件很棒的事情,但是對於一些存在傳說性質的植物不要太有執念。”
    “所以您也不信鬼藍是真實存在的?”
    “沒有實質證據的東西就該保持懷疑態度,這世界上還有其他成千上萬瀕危或即將瀕危的物種等待你去拯救和研究,別浪費時間去證明抓不住的幻影。”
    上官晏不希望再有人受到傷害。
    她曾經也把證明鬼藍的存在看得很重要,也有過很自私的想法,覺得那朵稀世的絕物和自己存在某種聯係,所以它是屬於她的。
    但是到頭來卻發現,正是所有人對鬼藍都有自己的期許,所以每個對它有執念的人都會以犧牲做為代價——人性,良知,情感,甚至生命。
    現在她終於想明白,鬼藍的存在表麵是瀕危物種,但實質是誘惑,是陷阱,是考驗。
    如果鬼藍真的徹底滅絕了,不見得是件壞事;如果它還存在,也隻希望它遺世獨立的存在,不要被任何欲望打擾。
    小向對上官晏的回答似懂非懂,但還是點點頭,向上官晏道了聲謝後離開。
    辦公室的門開著,正巧一個同事路過,她伸頭進來一臉笑嘻嘻:“上官還不走呀?你男朋友又來接你了,在樓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