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2(番外)
字數:6766 加入書籤
人對“永恒”這個詞, 總是向往又恐懼。
她擔心時間一久,自己會感到無聊。她一露出無聊的表情,陳側柏肯定會患得患失, 胡思亂想。
……雖然陳側柏發起瘋來挺帶勁的, 但秋瑜覺得,為了可持續發展, 還是不要輕易招他發瘋的好。
秋瑜說出了自己的顧慮,想給陳側柏打個預防針。
誰知, 再度進入“永恒空間”,感受與之前截然不同——整個空間既有四維空間的縱深感, 又有三維世界的遮蔽感。
莎士比亞有一句名言,叫做“我即使被關在果殼之中,仍自以為無限空間之王”。
現在,他們就在擁有無限空間的果殼之中。
更讓秋瑜詫異的是,現在她能從這個“果核”裏, 看到現實世界, 隻是現實中的人一無所知, 甚至碰不到他們。
秋瑜驚訝、欣喜、看到新鮮事物或起惡劣趣味時, 瞳仁就會像貓似的變得溜圓。
陳側柏忍不住輕掐住她的臉頰, 吞沒了她驚喜的呼吸。
他現在情緒一激動, 身上就會裂殖出大量的漆黑黏物質。
如同黏稠綿密的蛛絲, 一層一層地裹纏住她,在她的皮膚上蠕動、蔓延,拉出膠狀的黏絲。
但她表現得越抗拒,那些黏物質就裂殖得更快, 在她身上也裹纏得更緊,仿佛怎麽也撕不幹淨的膠紙。
她隻能強迫自己去習慣那種黏乎乎的感覺。
陳側柏垂眼,見她眼中露出幾分可憐的迷離,仿佛深陷黑色的浪潮,卻無力掙脫。
她不知道,這副表情,並不會讓他感到憐惜,反而會催生出一股恐怖的破壞欲。
那是一種畸形、癲狂而又混亂的衝動。
明知這是自己最愛的人,犧牲一切也要保護的人,卻總想捕獵她,挾持她,進犯她。
為了不被衝動俘虜,陳側柏離開她的唇,鬆開她的臉頰,輕推了一下她的肩胛骨:
“去前麵看看。”
【2.夢中情屋】
就像在玩一個擬感沙盒遊戲,世界因她的意誌而變化,以她的意誌為基準。
她可以令房屋平地而起,也可以令鵝毛大雪倏然落下。
秋瑜看不慣自家公寓很久了,立刻興致勃勃地想再造一個。
隻是,在“永恒空間”裏,也要遵守基本的物理學定律——在“創造”之前,就得將一切細節都想好,包括房屋的地基、材質、內部構造、整體布局等等。
秋瑜隨手“造”出來的那兩個房屋,很快就塌了。
原因很簡單,她“造”的時候,壓根沒有細想材質,也沒有設計地基,房屋就像一堆草草堆起來的積木,坍塌是正常現象。
秋瑜一臉苦惱:“……這怎麽可能建得起來!”
現實中的“沙盒遊戲”,牆、地磚、房簷都是係統預設好的,她隻需要輕輕一點,就能豎起一麵牆;
在這裏,她卻需要先構想出建築材料所需的成分。
比如,她想要創造出一塊磚頭,必須先想出磚頭的化學成分,再想出每種成分的化學式。
光有化學式也不行,小到分子中的原子數目,大到每種成分的重量比例,溫度、壓力、反應速率和生成物的結構也必須考慮在內。
這不是遊戲,這是一場計算量極其恐怖的考試。
秋瑜寒毛倒豎,幾乎生出了逃遁的想法。
陳側柏輕笑一聲:“你想造怎樣的房子?”
“……這裏可以用芯片嗎?”
“可以。”
跟陳側柏在一起久了,秋瑜已經能從他簡短的話語中領會到無限含義。
他說“可以”,意思就是,她在這裏不僅能用芯片上網,而且絕對安全,神經不會受到芯片的損害。
秋瑜啟動芯片,把自己的“夢中情屋”發給了陳側柏。
那是一幢建造在山野裏的別墅,整體結構簡約清爽,臥室四麵都是落地窗,正對成片的杉林,既能曬太陽,又能聽雨聲。陽台更是直麵雪峰,天高地闊,殘雪鮮烈,隔著影像都能嗅到那股清冽幹爽的空氣,仿佛能將體內的濁氣滌蕩一空。
秋瑜尋思著,造一塊磚頭都那麽難,積石成山、植木成林、創造出生機勃勃的叢林,豈不是更難?
她正要讓陳側柏量力而行,周圍的環境就發生了變化。
山脈隆起,地麵開裂,清澄的雪水自山巔淌下,形成清澈見底的溪流;嫩綠的樹苗拔高,逐漸茁壯,開枝散葉,頃刻間化為幽靜茂密的杉林。
秋瑜睜大了眼睛。
她甚至看到了鹿和盤羊,早已滅絕的動物。
陳側柏的計算能力太恐怖了。
跟創造一塊磚頭不同,想要創造出生物,意味著他必須從生物體的細胞結構開始構建,同時模擬出生物體的生命周期和生活方式。
以鹿角為例,倘若要創造出符合生物學規律的鹿角,就必須明確鹿角的化學成分、結構、形狀、大小、作用、生長速度和生長周期,小到鈣磷鎂,大到角的長度和直徑。
僅僅是在腦中想一下,她的cpu就快燃起來了,陳側柏卻創造出了一頭會覓食、會喝水、有視覺感知和嗅覺功能的鹿。
而這隻是開始。
緊接著,白色別墅拔地而起,跟她的“積木小屋”不同,這幢別墅結構優美而穩固,透過潔淨的落地玻璃,甚至可以看到整齊鑲嵌的木地板、幹淨的大理石吧台、劈啪燃燒的壁爐。
壁爐台上,還有他們的婚紗照。
陳側柏是故意的。
她記得自己拍婚紗照時,興致並不怎麽高昂,壁爐台上的婚紗照,她卻笑得燦爛肆意,笑花直接從眼角潑到了酒窩。
秋瑜本想調侃陳側柏兩句,話未出口,滾燙的淚意先湧了上來。
她隻能輕輕地抽噎一聲,轉過身,把頭埋進陳側柏的懷裏,緊緊地抱住他。
她早該知道,有他在,她怎麽可能無聊。
【3.玩家與npc】
秋瑜發現,陳側柏簡直是全知全能,她想要什麽,他都能隨手給她造出來。
最近,她看視頻,迷上了一匹試管培育的白色阿拉伯馬。現實中,那匹馬並不對外出售,估計流入了某位富豪的私人馬場。
——動物並沒有徹底滅絕,隻是完完全全私有化了。
陳側柏見她喜歡,就在別墅不遠處,造了一個小型馬場,又造了幾匹顏色不一的阿拉伯馬,供她騎乘。
秋瑜懂了,陳側柏才是沙盒遊戲的玩家,而她隻是遊戲裏需要玩家幫忙的npc。
陳側柏瞥她一眼,似乎不怎麽喜歡這個比喻。
隨著時間的流逝,他不再像以前一樣患得患失。
換作以前,他早一把扣住她的後頸,懲罰性地吻了上來,哪裏像現在這樣,僅是冷冷地看她一眼。
秋瑜笑了一聲:“你瞪我幹嗎,我又沒貶低自己……”她抱住他,眨巴著眼睛,把手伸進他西褲的口袋裏,“npc雖然什麽都不會,但npc可以讓玩家幫忙,拿捏住玩家。”
陳側柏一把攥住她的手腕,挺直鼻梁上鏡片微閃了一下:
“還想不想騎馬了?”
他的視力早已突破人眼極限,人眼幀數高達上萬幀,可以看到十萬公裏以外一隻蝴蝶振翅的頻率。
之前還戴著眼鏡,是因為她之前坦然承認,他戴眼鏡的樣子是她的性癖。
她說這話時,臉龐對著太陽光,睫毛被鍍成半透明的白色,眼底的笑意嬌媚而惡劣,帶著一點狡黠的意味。
他微微側了一下頭,鏡片反射太陽光,眼神模糊不清:
“性癖?”
秋瑜這才想起,她好像還沒有告訴陳側柏自己的癖好。
於是,將一切全盤托出。
跟陳側柏待久了,她也有點感染了他的直白,毫不避諱地告訴他,她喜歡他的冷淡禁欲的氣質。
陳側柏眉頭微皺,似乎不解:“你喜歡我冷淡你?”
“不是這個冷淡!”秋瑜笑著,湊過去,拽住他的領帶,目光從他領帶的紋路,滑到襯衫,再滑到崚嶒的腕骨,金屬腕表,以及靜脈紋微微凸起的手背,“是這種冷淡。”
陳側柏看著她,若有所思:
“還有呢。”
“還有你抽煙的樣子,你戴表、扣皮帶、係領帶、戴馬術手套的樣子……”她抬起他的手,讓他掌住自己的下巴,衝他眨巴眼睫毛,“以及,把這些脫下來的樣子。”
陽光明媚熾烈,四麵都是落地窗。
他們被雪峰、杉林、野生動物包圍,遠離霓虹燈、高樓大廈與車水馬龍。
陳側柏迎著她的目光,反客為主,視線以一種近乎挾持的力道,牢牢控製住她的目光,不允許她眼睛偏離半分。
然後,抬起手,開始解腕表。
秋瑜的心髒重重跳了一下。
她對他的熟悉不亞於自己,可還是會被他冷峻美麗的皮相迷惑。
“哢嗒”一聲輕響,陳側柏解下腕表,放在她的手上。
手指與掌心相觸。
他的體溫仍然很冷,金屬表帶也很冷,她的心卻湧上密密麻麻的熱意。
接著,是領帶。
秋瑜不明白,怎麽會有人蓄意勾引時,臉上的表情還那麽嚴冷專注,仿佛在進行一場高精尖的大型實驗。
解領帶,看的不是領帶,而是男性的手與喉結。
陳側柏下顎到喉結的線條極其優越,每次望去,都是一個充滿張力的弧度。
手指更是骨節分明,靜脈紋清晰可見,隱約顯出幾條曙色似的青筋。
最後,他摘下眼鏡,露出狹長的眼睛,以一種清晰得近乎淩厲的目光劃過她的手。
然後,“哢嚓”一聲,按開了皮帶的金屬扣。
簡直像用視線牽著她的手按開的一般。
秋瑜當時看得頭皮都麻了。
神誌最混亂的時刻,她忍不住抽噎著命令他,再也不許戴眼鏡了。陳側柏輕挑了一下眉,問為什麽。她大喊自己要戒掉這個癖好。
可當他真的不戴眼鏡後,她又抵擋不住他過於直白灼烈的目光,強行給他戴了回去。
此刻,他這麽問,故意使自己的鏡片反光,顯然又在勾引她。
——這世界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如同一個以他為主腦生成虛擬世界,倘若他不想讓自己鏡片反光,不費吹灰之力就能做到。
他就是在不動聲色地引誘她,點燃她,捕獲她。
阿拉伯馬隨時都可以騎。
他也是。
但她還是欣然選擇他,摘下他的眼鏡,踮腳吻了上去:“不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