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 Chapter 28 他第一次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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薑蔻在荒漠區找了個修車的工作。
老板跟她一樣, 也在被生物科技追殺。不過,會流落到荒漠區的人,基本上都跟公司有點過節。
在這裏, 你可以看到曾經的外科醫生, 曾經的高級員工, 曾經的高智商精英,但他們流落到荒漠區以後,一律淪為了荒漠暴徒。
薑蔻最近有些心煩。
這兩天,有個男的見她長得好欺負, 一直追著她騷擾。
是的,她藍綠發、打鼻環的打扮, 糊弄城裏人夠了,糊弄不了荒漠區的暴徒。
這群人長年累月在機油、沙塵暴和槍林彈雨裏摸爬滾打, 見過的奇裝異服沒有一個師, 也有一卡車。
她這種程度的扮相,根本嚇不到他們。
這天下午,薑蔻站在帆布篷下抽煙。
那男的見她孤身一人,又湊過來搭訕, 賊眉鼠眼地試圖摸她屁股。
她麵無表情地把煙一扔,一把攥住那男的衣領。
——她一直戴著外骨骼手臂, 銀白色的金屬殼已經被沙塵磨得斑駁不堪,但不知是否直連她腦後接口的緣故, 使用外骨骼的時間越長,她越感到得心應手。
起初, 她隻能用這隻外骨骼手臂,進行自動瞄準,或提一下重物, 現在卻能單手拽動一輛巨型卡車。
她粗略地計算了一下,右手的拉力估計已經達到10噸。
不過,周圍人並不知道她的外骨骼手臂拉力這麽可怕,在他們的認知裏,外骨骼手臂的拉力突破天際也隻有幾百公斤。
那男的以為她開竅了,露出一個油膩的微笑,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被薑蔻單手拽到了篝火旁。
這是荒漠區的中心,人們買賣交易、修理義體、治病療傷、舉行音樂節的地方。
那男的不以為意,臉上仍在拚命擠油:“妹妹,外骨骼手臂早就過時了……義體才是硬道理,要是外骨骼頂用的話,大家夥還截肢幹什麽?”
薑蔻沒理他,繼續往前走。
見臉冒油光打動不了她,男的語調也逐漸油滑:“這麽著,你陪我睡幾覺,我給你買個最新款的義體……”
薑蔻冷冷瞥他一眼。
那男的立即躁動了起來——他好久沒見到這麽標致的美人了。
荒漠區其實不缺美女,但能在這裏活下來的女人,一個個都心狠手辣得要命,動輒開槍罵髒話不說,身上一股機油和硝煙味,汗味比不少老爺們兒還要衝。
薑蔻身上雖然也有一股機油味,但她實在是太漂亮了,即使一頭藍綠短發,有個礙眼的鼻環,皮膚被烈日曬成了蜜黃色,也掩蓋不了她柔美迷人的五官。
男的正要加大油量,繼續給薑蔻畫餅,卻一下子被薑蔻推到了人群中。
周圍人立即停下手頭的事情,朝他投去看好戲的目光。
男的有些惱羞成怒。
荒漠區沒有男女之分,隻有強弱之分。他敢對薑蔻出言不遜,不是因為薑蔻是個女人,而是因為他認為薑蔻是個弱者。
現在,他被弱者扔到了人堆裏。
男的咒罵一句,猛地一個彈跳起立,一拳直擊薑蔻正臉:“你他媽的——給你臉不要臉——”
薑蔻站在原地,連眼睛都沒有眨一下,單手攥住男的拳頭,閃電般往後一扯。
男的連還手之力都沒有,就被她一把拽過去,“砰!”的一聲,重重按在旁邊巨型卡車的輪胎上。
那輪胎幾乎有兩米那麽高,上麵全是沙土和泥漿。
男的被糊了一臉泥巴,剛要咒罵,下一刻,薑蔻一隻手扣著男的脖頸,另一隻手按住他的腦袋,毫不留情朝車胎撞去——砰!砰!砰!砰!
連續撞了十多下,她才拽著男的後領,丟垃圾似的往旁邊一扔。
此時,男的鮮血眼淚鼻涕泥巴糊了一臉,已然出氣多進氣少了。
周圍人不由倒吸一口涼氣,看向薑蔻的眼神都變了。
他們隻知道薑蔻脾氣好,修車利索,不知道她身手也這麽好。
有人忍不住說道:“沒必要下手那麽重吧……大家低頭不見抬頭見的,萬一以後他換了個更好的義體,你不就遭殃了?”
薑蔻淡淡反問:“那他招惹我的時候,怎麽沒想過我的設備比他先進呢?”
“別開玩笑了,姑娘。我們承認你的身手比他好,但外骨骼手臂再先進能先進到哪兒去?”
薑蔻沒有說話,轉過身,啟動外骨骼手臂,單手按住後麵的巨型卡車。
隻見她手背青筋暴起,手臂顯出緊繃的肌肉線條,往前重重一推——車胎竟不自覺轉動,硬生生往旁邊挪了幾厘米。
所有人頓時噤聲。
——這力量完全超出了他們的想象,別說外骨骼手臂,就連最先進的機械義肢,也暫時做不到這個拉力。
那男的去招惹薑蔻,屬實有些不自量力了。
薑蔻平聲問道:“現在還有人覺得我下手重嗎?”
周圍人麵麵相覷。
沒有一個人敢開口。
薑蔻微微一笑,彎腰撿起一塊石頭。
她穿著並不暴露——皮夾克、工字短背心和水洗牛仔褲,腳上一雙滿是泥漿的長筒靴;可穿著並不是女性受到騷擾的主要原因。
就像此刻,她彎腰的時候,露出微微凹陷的後腰,卻沒有一個男的敢仔細看,全部驚慌失措地移開了目光。
薑蔻直起身,舉起那塊石頭,輕描淡寫地做了個捏碎的動作。
石頭瞬間化為齏粉簌簌落下。
“再有人來騷擾我,”她說,“這就是他腦袋的下場。”
看熱鬧的人立即作鳥獸散,聊天的聊天,修車的修車,彈吉他的彈吉他,沒人再為那男的出頭。
薑蔻拍了拍手上的石灰,轉身離開。
她走了以後,一個莫西幹頭型的小混混跑到那男的身邊,掏出止血噴霧,在他頭上噴了幾下,然後給他打了一劑腎上腺素。
男的這才緩過來,咒罵了一句:“這臭娘們兒……”
“嗐,她不就仗著那條胳膊牛逼轟轟嗎?”莫西幹男說,“這種用高科技裝逼的家夥,咱們見多了,找個黑客黑了她的胳膊,讓她從早到晚扇自己巴掌,看她還裝逼不。”
男的眼神凶狠,正要說話,鮮血和鼻涕卻一齊流進了他的嘴巴裏。
想到自己為什麽會變得這麽狼狽,他一張臉頓時漲得通紅,狠狠吐了一口血痰:
“……你說得對,老子傾家蕩產,也要把她那條胳膊搞到手,然後就像她說的那樣,把她的腦袋捏成一把石灰!”
·
與此同時,洛杉磯。
2145p,工業區。
表麵上是工業區,實際上已淪為歹徒的聚集地。
在這裏,看不到霓虹燈,看不到高樓大廈,看不到全息影像,隻能看到被化工廢氣熏得黑黢黢的廠房,寸草不生的堿化土地,把夜空切割得七零八碎的電線。
以及,滿是小廣告和誇張塗鴉的灰色樓棟。
他走到樓棟下,抬起手腕,瞥了一眼腕表。
這個動作沒有任何意義,純粹是因為薑蔻喜歡。
她喜歡他抬手看表的動作。
如果正好露出微微凸起的腕骨,她會更加喜歡。
他放下手,抬眼望向灰色樓棟。
這裏是劃傷他眼周的人的住址,也是他最後的目的地。
盡管並沒有對他的核心功能造成損害,但因為這人的行為,他必須更換一雙新的眼睛。
有1的概率,薑蔻會不喜歡他的新眼睛。
這人必須為此付出代價。
他神色冷漠地走進樓道。
他身形高大挺拔,一身黑色西裝,裏麵是黑襯衫和黑領帶,手上拿著一把做工精密的手槍。
修長筆直的身影,骨節分明的手指,靜脈分明的手背,機械感極強的銀色腕表。
他從頭到腳透出一種高精度儀器般的冰冷氣質。
樓道裏聚集著不少混混,看到他立即圍了過來,不懷好意地打量著他的穿著打扮。
其中一個混混扛著砍刀,還沒來得及說出打劫的台詞,他突然拔槍、上膛,抬起手,森冷無情地連開四槍。
——砰!
由於動作過於快速,四槍的聲音幾乎重疊在一起,聽上去就像隻開了一槍。
更可怕的是,每一槍都剛好命中混混的眉心。
即使隻用肉眼觀察,也能看出這四個槍眼處於眉心的正中央,仿佛經過精確到恐怖的計算,連濺射的血跡都維持著相似的軌跡。
周圍的混混都知道“出來混遲早要還”的道理,但他們第一次看到“還”得如此慘烈的場景。
混混們不由自主讓出一條路。
他看也沒看一眼,繼續上樓,很快就抵達目標的門前。
目標正在打遊戲,看到他嚇了一大跳,驚慌失措地問道:“你誰?怎麽進來的?!”
他掃過目標的臉龐,核對生物特征,走過去,一把攥住目標的衣領,目不斜視地走向洗手間。
這裏是貧民區,洗手間不像是洗手的地方,更像是蟑螂的巢穴。
洗手台積聚著厚厚的汙垢,散發出陰溝般的氣味。
他一把將目標的頭按進髒汙的水池裏,單手翻轉一圈手槍,瞄準目標的眼睛,正要扣下扳機。
就在這時,他收到了來自荒漠區的紅色警報。
一個子代告訴他,荒漠區疑似有薑蔻的蹤跡。
他保持著即將扣下扳機的姿勢,仔細查看那條消息。
從昨天起,他就一直在找薑蔻。
他似乎忘記了很多事情。
不過,沒關係,他可以重新學習。
經過大量的數據分析,他發現,這個世界的人們生存方式是殺戮、掠奪和占有。
他迅速學會了這些手段的精髓——獵殺偷盜者,掠奪資本家,占有一切可以令她愉悅的東西。
僅用一個晚上的時間,他就積累了驚人的財富。
網絡上,人們在激烈地討論他的身份。
大多數人都稱他為強盜、劫匪和恐怖分子。
他對這些稱呼無感,但她看到以後,可能會對他心生惡感。
於是,他清空了關於自己的帖子,禁止人們在網上討論他,也禁止人們傳播生物科技更換ceo的消息。
他完完全全掌控了互聯網領域,利用龐大的算力,讓每個人安靜地待在自己的信息繭房裏。
其實,醒來的那一刻,他就可以找到她。
可不知為什麽,他隻要一想到她的名字,就會感到一種極其古怪的感覺。
胸腔裏似有什麽在躁動。
時間一長,他甚至能從胸腔的躁動中,感到劇烈的戰栗,仿佛有什麽在蠢動,在沸騰,在細細密密地咬齧他的微型泵。
他第一次知道了貪婪是什麽感覺。
——煩躁得讓他發狂的感覺。
他掠奪了一切可以掠奪的財富,控製了一切可以控製的領域,卻仍然感到不滿足。
他知道,隻有一個人能讓他感到滿足。
他是數字,是代碼,是算法模型。
但現在,每一個數字,每一行代碼,算法模型裏的每一個數據點,都想要徹底掌控薑蔻。
這一回,他不會再讓她離開。
他會控製她身邊的一切。
隻要整個世界都處於他的控製之中,她就無法再離開他了。
然而,他隱隱預感,如果真的那麽做的話,可能會徹底失去她。
但如果不那麽做,他要怎樣,才能緩解內心瘋狂蠕動的貪婪與不安?
尤其是不安。
貪婪、掠奪和占有一切的源頭,似乎就是不安。
可他為什麽會感到不安?
——隻有薑蔻能影響他的情緒。
除了薑蔻,沒人能令他感到不安。
她應該給他一個解決方案。
他居高臨下,鬆開了目標的頭發。
此時,他的優先級變了。
薑蔻始終是第一。
她可能會反感他殺戮,從現在起,他要避免殺人。
想到這裏,他冷靜調轉槍口,對準目標的腳背,砰砰開了兩槍。
然後,他把槍插進槍袋裏,抬手瞥了一眼腕表,黑皮鞋踩著黏滑的鮮血,大步走出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