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我看你洗澡？”沈卿發出完全無法理解這話的質疑聲。
    顧淮遇反問：“前兩天你不是很好奇我怎麽洗澡？”
    沈卿：“……”
    顧淮遇垂眸, 語氣不著痕跡：“還以為你是來一探究竟的。”
    沈卿：“……”
    那我好奇的事兒可多了好麽！
    沒想到自己兩天前提過一嘴怎麽洗澡的問題，大佬現在還記得……
    雖說當大佬的腦容量應該都比較大，腦筋也好使。
    但是還是那句話, 大佬你不覺得你想太多、內耗太多了麽！
    “不是，我真沒想看您洗澡。”
    沈卿盡量保持微笑：“我要是想看您洗澡，應該再晚一點來，估摸著你快就寢的時候，然後直接去您臥室堵你！……”
    顧淮遇聽得一抬眼皮：“計劃得這麽周祥, 這麽說你是早就想好了？……咳咳咳！”
    沈卿：“……”
    我計劃個鬼的！！
    天啊, 要不是為了最後的那一個億，要不是因為不能離婚，要不是你給了我三億……好吧，想想那三億。
    沈卿忍了。
    真是的，昨天才目睹過醫生們給大佬檢查和紮針的畫麵，已經決定不氣大佬了的。
    這麽一想沈卿都開始良心痛了，他跟一個快噶了的人拌什麽嘴置什麽氣！
    幹脆徹底走進顧淮遇的辦公室, 想給大佬拍拍背。
    但由於顧總的辦公室很大，沒等他走到辦公桌附近, 顧總已經自行止住了咳。
    雖然顧先生還是被自己氣咳嗽了, 但沈卿覺得顧先生今天的狀態，比起以往來似乎不錯。
    他便停住了腳步，不再前進了。
    止住咳，顧淮遇靠在輪椅椅背上，胸膛微微起伏，也沒說話，似乎是在平心靜氣。
    沈卿站在一邊，視線一掃, 就看見一側牆壁的書架上擺著哆哆送的手辦，以及嗷仔送的機器人。
    這排中式複古書架本身不管是選材用料、還是設計風格都十分大氣，且叢書眾多。
    雖然書香味很濃，風格也偏正，但別說，哆哆和嗷仔送的禮物擺在上麵竟然也不違和。
    不僅不違和，反而將這排書架襯得更霸氣了。
    好看。
    兩個崽崽的品味真心不錯。
    擺放這兩個玩具的人也很有品味。
    沈卿認可加欣賞地看著這排書架，就聽見對麵的顧淮遇忽然問他：“在看什麽？”
    大佬平息了氣息，但嗓音還有些沙啞。
    沈卿聞聲一低眸，就跟大佬來了個對視。
    然後他才意識到，顧淮遇似乎一直都在打量著自己。
    ……
    莫名其妙的，兩個人就這樣保持著目光交錯，對視了一會兒。
    沈卿發現大佬的眼睛還是蠻好看的，鳳眼的眼尾自然上挑，還帶著很大的臥蠶。
    隻不過斜眼看人時沒有了平時的威壓和威嚴，反而陰鷙又邪性。配上他蒼白的麵色以及看上去有些幹燥的嘴唇，看起來當真像是個反派。
    還是那種特別俊俏的反派。
    ……
    又過了一小會兒。
    沈卿：“啊。”
    沈卿忽然低低地叫了一聲，同一時刻，顧淮遇也開口：“你沒別的話要跟我說麽？”
    沈卿：“？”
    說什麽？
    “啊，我發誓，我真是來借沐浴液的。”沈卿特別真誠地眨著眼睛。
    顧淮遇：“……”
    又一陣死寂般的沉默後，顧淮遇往上提了口氣，還是主動問提了：“今天宴會，參加的怎麽樣？”
    “哦，原來你說的是這方麵呀。挺好的！”
    沈卿反應過來大佬原來是要跟自己討論正事兒，或許還要檢查自己的工作，他也一本正經地匯報：“嗷仔今天玩得特開心，哆哆呢，還是有些嗯……沉穩，不過他應該覺得今天的宴會也還行？……對了大佬，我們都已經知道了！”
    說到這裏，沈卿又下意識掐腰。
    明顯感覺青年氣勢不對，顧淮遇：“？”
    沈卿：“我們都知道了，大佬您為了這次宴會我們不被為難，特意跟許氏集團合作的事。”
    顧淮遇聽後，眉頭再度下意識地一挑。
    完全沒想到沈卿竟然已經知道了。
    但轉念又想到田翼說的，自己沒告訴沈卿這件事，沈卿會因此生氣……眼看青年又叉腰又氣鼓鼓的樣子，或許他真的生氣了。
    雖不懂他為什麽生氣，但顧淮遇承認，這件事情裏如果有什麽問題、讓青年有了情緒，那總歸一定是自己沒處理好。
    一瞬間，大佬的眼神也有些飄忽。
    他問：“你們都知道了，‘你們’是誰？”
    沈卿繼續叉腰：“我，哆哆，還有許家的小少爺。我們仨都知道了！”
    顧淮遇：“……”
    忍住想要捏鼻梁的衝動。
    ……怎麽感覺這個叫沈卿的青年，一直都把他自己跟哆哆那個年紀的小孩子在劃等號？
    顧淮遇一邊點頭，一邊客觀總結：“你們仨都知道了。你還挺自豪。”
    沈卿：“那是。”
    看了眼對麵的大佬，沈卿臉上誌得意滿的神色根本毫不遮掩——開玩笑，像哆哆那麽高貴冷豔、防備心重的崽兒，自己可是從他嘴裏套出來這件事的，你知道這有多不容易嗎！
    更何況以前哆哆跟“自己”還有仇！
    也就是他，沈·社交小天才兼孩子王·卿了，換一個人你試試！
    “不對。”
    沈卿發現自己似乎經曆了被轉移話題——這件事誰知道了不重要，自己怎麽知道的才重要！
    沈卿：“所以大佬您不覺得這件事我應該從您口中知道，而不應該是在哆哆那兒問出來的嗎？”
    顧淮遇：“哆哆怎麽知道的？”
    沈卿：“……許蔚明小朋友告訴他的。”
    顧淮遇：“許……許家那位小朋友又是怎麽知道的？”
    沈卿：“這不重要叭！！”
    好吧，確定了，大佬就是在轉移話題！！
    沈卿：“真是的，就沒見過這麽做好事不留名的，你承認一下你是為了哆哆特意跟許氏合作能s……能掉塊肉嘛！”
    顧淮遇：“……”
    他沒有要做好事不留名。
    隻是在此之前，他不覺得這需要提。
    但又聽說因為自己沒提，惹沈卿生氣了。
    所以才……
    搭在椅背上的手指骨節彎曲，上下敲了敲，顧淮遇再度陷入沉思。
    ——所以沈卿是因為自己“做好事不留名”而生氣？
    為什麽？
    其實沈卿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生氣……不對，沈卿覺得自己根本沒生氣。
    參加宴會前他心裏是有一點點小幻想的，但他想的也是假如顧淮遇也可以出席生日宴就好了，到時候隻要大佬一露臉，什麽勢力眼和歧視，看他們誰敢。
    他倒沒想過大佬在後台就把這事兒給辦了的可能性。
    但即便是想過假如顧淮遇能出席就好了，可沈卿也很快、接近光速地將自己的這種幻想給掐滅。
    一絲絲的火苗都沒有留下來。
    ——如果不是大佬身體不好，又哪兒輪得上自己？
    一億的遺產不說，那三億的房產他也根本不必給自己安排！
    做人要知足常樂啊！
    沈卿很清楚地知道自己跟顧淮遇並不是真的夫夫，也不是愛情小說裏，那種彼此的唯一。
    未來也不會是。
    所以讓大佬不顧身體出門陪自己帶孩子？那簡直太不懂事。
    連坦誠相待也大可不必。
    那既然這樣，他又怎麽會要求對方把什麽事都提前告知自己。
    “隻是下回類似涉及崽崽們的事情，如果您提前告訴我聲、讓我有個心理準備，那也挺好的。”沈卿又說。
    心裏不要求對方必須辦到，但該提的訴求還是要提。
    沈卿不要求別人，但也不是那種會委屈自己、把自己的存在感降低的人。
    當然什麽事兒還得就事論事，他也是個講理的人。
    沈卿又打補丁：“當然您這麽多事兒，忘記打招呼也是正常的。就，大佬你也別有壓力。”
    畢竟有壓力會影響病情！
    他都想說，大佬你平時考慮的東西已經夠多了！
    而且哪怕大佬真有什麽疏忽或考慮不周他也都不會介意……反正最後都可以通過萬能的金錢來彌補的嘛！
    沈卿認真表達想法的時候，顧淮遇沉默地聽著，像在沉思。
    待沈卿說完，顧淮遇問他：“你很希望我能夠親自出席宴會？”
    沈卿：“？？？”
    什麽東西？
    自己並沒有表達這個呀，他是怎麽聽出這個結論的？！
    “不是吧，合著我說了這麽多，後麵的話都白說了……”沈姓社交小天才懵逼了。
    但顧淮遇卻說：“我知道你的意思。也知道你的想法了，好了，我會考慮的。”
    ——非常幹練簡潔又果敢的語氣。
    似乎一瞬間就被他掌握了所有的主動權。
    沈卿：“？？？”
    不，可現在換我不知道您的想法了！
    顧淮遇已經操控輪椅：“走吧，去我房裏，給你取沐浴乳。”
    “這個，等等！”沈卿張開雙臂攔住了大佬的去路，他前麵“啊”的一聲，其實是已經想到其他解決方法了。
    關於沐浴乳的。
    沈卿說：“我剛才忽然想起來去哪兒弄沐浴乳了，就不麻煩大佬了。”
    顧淮遇：“？”
    一怔過後，顧淮遇問：“在哪裏弄。”
    提到這事兒沈卿又露出燦爛的微笑，模樣還有點皮，直接露出一口整齊潔白的牙齒：“這宅子裏也不光隻住著大佬你一個人，我去找別人借就好啦，您這……也不方便，我怎麽好意思讓您受累給我取一趟。”
    其實沈卿上來之前設想的也是顧淮遇請他的值班助理，或者護工去幫忙取一下，或者如果大佬不介意，他親自去他浴室裏取也行。
    隻不過聊了這麽半天，既沒碰上什麽人，也沒見顧淮遇叫人，沈卿又恰巧想到了其他或許沐浴乳的途徑……
    那當然就不麻煩大佬了！
    “真不好意思還打擾你了，那顧先生您好好休息，我就撤了。”說著，沈卿已經大跨步地走出了顧淮遇的辦公室。
    顧淮遇：“……”
    沒等顧淮遇開口，青年已經閃到了門口，又一個側身就開門出去了。
    顧淮遇：“…………”
    來他辦公室之前青年走路還晃晃悠悠，一副有氣無力弱風扶柳的模樣。
    現在倒是跑得夠快。
    不過，這麽晚了，沈卿管誰去借沐浴乳。
    ……
    ？
    頭腦自動開始整理目前住在這幢別墅的人。
    管家和照顧孩子們的阿姨今天都休假，平時顧淮遇不喜吵鬧也從不在家裏留其他人，傭人等的都是通勤，不住在這裏。
    而自從醫療隊出現問題後，連家庭醫生他也不留了。
    那麽現在這宅子剩下的就隻有今天值班的田翼，以及幾名保鏢……
    ？？？
    “咳咳咳！”
    不得不皺眉猛咳起來，顧淮遇忽然覺得有口氣卡上了心口，不上也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