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黃沙百戰穿金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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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騎在馬上,眯眼望著遠處升起的狼煙,灰黑色的煙柱在草灘的風中扭曲著,像一條被惹怒的巨蟒。
    “將軍!”高懷德策馬奔來,臉上還沾著血,咧嘴一笑,露出兩排白牙,“綠珠姑娘那邊得手了,蒙根那老小子跑得比兔子還快,直奔黑石峽去了。”
    我點點頭,從懷裏摸出半塊幹饢,掰了一塊丟進嘴裏,嚼了兩下,皺眉道:“這玩意兒放多久了?硬得能當暗器使。”
    牛大寶在旁邊嘿嘿一笑:“將軍,您忘了?這是上個月崔二狗從夥房偷的,說是留著當‘戰備糧’,結果自己啃不動,又塞您這兒了。”
    我歎了口氣,把剩下的饢塞回懷裏,心想回頭得找崔二狗那小子算賬。
    這小子自從上次偷喝我的酒被罰洗了一個月馬廄,現在還敢往我這兒塞“軍糧”?
    “報——!”一名斥候飛奔而來,單膝跪地,“米尼艾爾大軍已至黑石峽口,前鋒騎兵約三千,看架勢是要接應蒙根!”
    我拍了拍馬脖子,笑道:“好啊,正愁沒人熱身呢。”轉頭對牛大寶道,“傳令下去,讓朱三炮把他的‘寶貝’拉出來曬曬太陽。”
    牛大寶眼睛一亮:“將軍,您是說……那幾架‘火龍出水’?”
    我嘿嘿一笑:“密陀羅不是喜歡玩陰的嗎?今兒個咱們給他放個煙花,讓他開開眼。”
    黑石峽內,蒙根狼狽地策馬狂奔,身後的親衛已經折了大半。他回頭看了一眼,咬牙切齒:“該死的蘇和,竟敢背叛我!等到了米尼艾爾大營,我定要……”
    話音未落,前方峽穀出口處突然傳來一陣低沉的號角聲。
    蒙根大喜:“是密陀羅的人!”
    然而,當他衝出峽穀時,看到的卻不是預想中的援軍,而是一排排黑壓壓的弩車,弩箭上綁著的油布正滋滋冒著火星。
    弩車後麵,我翹著二郎腿坐在一塊大石頭上,手裏還拎著個酒葫蘆,身邊站著一名翻譯。
    這個翻譯比早先的肉球瘦了不少。我命令他,無論是我講的話,還是對方說的鳥語,都通通大聲喊出來。如此可減少雙方溝通障礙。
    我衝那位現任阿卡拉三軍統帥揮了揮手:“蒙根將軍,跑這麽急,要不要喝口酒壓壓驚?”
    蒙根臉色慘白,剛要調轉馬頭,身後峽穀裏又傳來一陣馬蹄聲——蘇和帶著索隆舊部已經追了上來。
    前有弩陣,後有追兵。
    蒙根絕望地勒住馬,嘶吼道:“狗賊!你不過是個外來匪寇,憑什麽插手我阿卡拉的內務?!”
    聽身邊的翻譯說完之後,我仰頭灌了口酒,抹了抹嘴,笑道:“誰跟你說我是來管你們家務事的?”抬手一指他身後的峽穀,“我是來剿匪的。”
    “剿……剿匪?”蒙根一愣。
    “對啊。”我咧嘴一笑,露出一個比他更無辜的表情,“你們國王不是跟米尼艾爾那幫強盜勾勾搭搭嗎?巧了,我這人最恨強盜。”
    說完,我衝朱三炮一揮手:“放箭!”
    “嗖——!”
    數百支火箭劃破長空,帶著刺耳的尖嘯砸向峽穀外的米尼艾爾軍陣。密陀羅的前鋒騎兵還沒反應過來,就被炸得人仰馬翻。
    牛大寶在旁邊拍著大腿狂笑:“將軍!您看那個穿金甲的,被火燎得直蹦躂,活像隻烤熟的螞蚱!”
    我眯眼望去,果然見到一個渾身冒煙的將領正手忙腳亂地撲打頭盔上的火苗,忍不住也樂了:“喲,這不是密陀羅的‘鐵甲戰神’嗎?怎麽改行演雜技了?”
    夜幕降臨時,戰場已經安靜下來。
    綠珠帶著蘇和找到我時,我正蹲在一堆戰利品前挑挑揀揀。
    “這把彎刀不錯,歸我了。”我掂了掂手裏鑲著寶石的佩刀,轉頭對綠珠笑道,“怎麽樣?我這‘剿匪’的效率還行吧?”
    綠珠白了我一眼:“你倒是會挑時候撿便宜。”
    我嘿嘿一笑,湊近她低聲道:“其實吧,我主要是聽說密陀羅的營帳裏藏了幾壇該國自產的葡萄酒……”
    綠珠終於沒繃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伸手擰了我一把:“就知道你沒個正經!”
    我齜牙咧嘴地揉著胳膊,心想這丫頭手勁兒怎麽越來越大了?
    不過,看著遠處漸漸熄滅的戰火,和正在收攏殘兵的蘇和,我忽然覺得——
    這趟渾水,蹚得還挺值。
    黎明前的營地彌漫著馬糞和血腥混合的氣味。我蹲在篝火旁,就著火光擦拭寒冰寶刀。刀刃上的雲紋在躍動的火光中時隱時現,仿佛流動的溪水。
    "將軍。"朱三炮搓著手湊過來,臉上還沾著火藥灰,"那些火龍箭..."
    "省著點用。"我頭也不抬,"下一仗還有大用處。"
    朱三炮訕笑著退下。遠處傳來馬蹄聲,綠珠帶著幾個斥候回來了。她利落地翻身下馬,戰袍下擺沾滿露水。
    "死亡穀的地形探明了。"她蹲下來,用匕首在沙地上劃出簡圖,"兩側崖壁高約三十丈,穀底最窄處僅容五馬並行。"
    我盯著簡圖,突然用刀尖在某處點了點:"這裏適合埋伏。"
    綠珠的眸子在火光中閃了閃:"已經派高懷德帶人去查看了。"
    正說著,蘇和抱著個陶罐走過來:"將軍,嚐嚐這個。"掀開蓋子,濃鬱的肉香撲麵而來,"米尼艾爾人的行軍糧,加了香料燉的。"
    我舀了一勺,熱騰騰的肉湯滑下喉嚨,驅散了夜寒。這味道讓我想起那年冬天,義父帶著我們在雪地裏行軍時喝的羊肉湯。
    “報——!”傳令兵急匆匆跑來,“東麵十裏發現敵蹤!”
    我放下陶罐,抹了抹嘴:“多少人?”
    “約兩千輕騎,看裝束是米尼艾爾的先鋒。”
    綠珠立刻站起身:“我帶人去攔截。”
    “不急。”我按住她的肩膀,“讓他們過去。”
    在眾人疑惑的目光中,我咧嘴一笑:“死亡穀的陷阱,總得有誘餌才行。”
    晨光微熹時,全軍已整裝待發。我騎在棗紅馬上,看著將士們肅穆的麵容。經過昨夜一戰,這些麵孔上少了些稚氣,多了幾分堅毅。
    “將軍!”牛大寶扛著金鐧跑來,“俘虜怎麽處置?”
    我望向被捆作一團的金甲將領——那位“鐵甲戰神”此刻灰頭土臉,早沒了昨日的神氣。
    “帶著。”我輕踢馬腹,“讓密陀羅看看他的愛將現在什麽德行。”
    大軍開拔時,東方的天空泛起魚肚白。
    我回頭看了眼昨夜廝殺的戰場,禿鷲仍在低空盤旋,而沙雀已經重新落在沙棘叢中,啄食著昨夜掉落的饢餅碎屑。
    死亡穀的輪廓在前方漸漸清晰。兩側崖壁如刀削斧劈,穀中彌漫著淡淡的霧氣。我抬手示意全軍停下,轉頭對綠珠說:
    “你帶輕騎繞到北麵出口。”
    她立刻會意“要活的還是死的?”
    “最好是活的。”我拍拍寒冰寶刀,“有些賬,得當麵算清楚。”
    當太陽完全升起時,穀中傳來急促的馬蹄聲。蒙根帶著殘部倉皇逃入死亡穀,身後緊追著米尼艾爾的追兵——看來這位叛將終究還是被他的盟友拋棄了。
    “放箭!”
    隨著我一聲令下,無數箭矢從兩側崖壁傾瀉而下。不過這次不是火龍箭,而是普通的火箭——秦鐵匠的傑作得省著用。
    穀中頓時人仰馬翻。蒙根的紫金戰袍在火光中格外醒目,他瘋狂地揮舞著佩劍,卻找不到突圍的方向。
    “投降吧,蒙根!”我站在崖頂高喊,“看在索隆將軍的份上,給你個痛快!”
    回答我的是一支呼嘯而來的箭矢,擦著我的臉頰飛過。我抹了抹臉上的血痕,冷笑一聲:“敬酒不吃吃罰酒。”
    寒冰寶刀出鞘的瞬間,穀底突然傳來一陣奇異的嗡鳴。所有人都愣住了——隻見那些射入沙地的火箭,竟然引燃了埋在地下的某種粉末,藍色的火苗如蛇般在沙地上蜿蜒遊走。
    “這是……”綠珠瞪大了眼睛。
    我這才想起昨夜在米尼艾爾營地裏看到的那些密封陶罐。原來密陀羅早就在死亡穀埋下了火油,打算在這裏伏擊我們。
    “全軍後撤!”我大吼道。
    但已經晚了。藍色的火蛇很快連成一片,整個穀底瞬間變成火海。蒙根和他的親衛在火中掙紮,發出淒厲的慘叫。熱浪撲麵而來,我不得不抬手遮住麵孔。
    當火焰終於熄滅時,死亡穀已經名副其實。焦黑的屍體保持著各種掙紮的姿勢,空氣中彌漫著令人作嘔的焦臭味。
    綠珠臉色蒼白地走過來:“我們...還追嗎?”
    我望著遠處倉皇逃竄的米尼艾爾殘兵,搖了搖頭:“窮寇莫追。”轉身對傳令兵道,“傳令全軍,在此休整三日。”
    走下崖壁時,我在穀口發現了一柄半融化的佩劍——那是蒙根的佩劍,劍柄上的寶石已經爆裂,但那個狼頭紋飾依然清晰可辨。
    “結束了。”綠珠輕聲歎道。
    我搖搖頭,把殘劍重新插在沙地上:“這才剛剛開始。”
    遠處的地平線上,又一道狼煙緩緩升起。但這次,是我們點燃的——這是在向密陀羅宣告,這片土地的新主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