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把盞憶當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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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奔赴那場懸而未決的酒宴之前,我先吩咐高懷德快速騎馬出城,去通知朱三炮那幫弟兄們。
先把那“火龍出水”撤了,在城外安營紮寨,好好休息。
我可不想這邊剛端起酒杯,那邊就火光衝天打起來了。
其實,隻要“天仙公主”和我的小親親綠珠妹妹平安無事,我真不在乎把這個阿卡拉的都城碾成渣。
但現在形勢還不是十分明朗,而且我一直是一個顧全大局的人。
當然,派高懷德快馬出城,通過綠珠的翻譯,也明確告訴了那個老絲瓜瓤子。
可見小爺我還是有優點的:粗中有細,考慮周全。翻臉毫不猶豫,同時也懂得收斂。
那頓所謂的“接風宴”,吃得老子後槽牙都發酸。
偏殿倒是比剛才那陰森森的大殿暖和些,也亮堂些。
長條案上擺滿了銀盤子、金酒壺,烤得焦黃流油的整羊,燉得稀爛的牛蹄筋,還有各色叫不上名兒、花花綠綠的果子點心。
酒氣混著肉香,還有那該死的、濃得化不開的熏香味兒,一股腦兒往鼻子裏鑽。
穆勒那老絲瓜瓤子坐在主位,臉上那層假笑就像用強力膠粘在了臉上,就沒掉下來過。
他身邊那幾個驢臉官員和金甲武士,像廟裏泥塑的羅漢,杵在那兒,眼神兒時不時往老子身上瞟,又飛快地縮回去,活像偷油的老鼠見了貓。
“來來來,劉將軍,請滿飲此杯!”穆勒端起他那鑲嵌著鴿子蛋大寶石的金杯,嘰裏咕嚕說了一串。
我扭頭瞥了一眼綠珠,她眼皮兒也不抬的在我耳旁輕聲說道:“這個老混蛋主動要和你碰杯。你自個兒小心點兒,此人十分陰險,鬼知道他在酒裏有沒有下毒。”
我淺笑著抬頭掃了綠珠一眼,輕聲回答道:“不是我小瞧他這個老王八,我方大軍還在城外虎視眈眈。就算借他三個膽子,他也不敢!”。
老子心裏冷笑,麵上卻豪氣幹雲,端起麵前那杯琥珀色的玩意兒,看也不看裏麵是不是下了耗子藥,仰脖子就灌了下去。
一股子微辣清冽還帶著點怪甜味的勁兒直衝腦門。
在這片草原上,相較於其他的兩國,阿卡拉出產的酒算是最好的了。我以前喝過。
但比起我們中土的精釀,差著可還不止一星半點兒。
“好酒!”我“哐當”把空杯往案上一頓,震得旁邊一個盛水果的銀盤子跳了三跳。“就是勁兒小了點兒,跟咱們中土入喉即燃燒的的燒刀子比,差遠了!跟娘們用的洗腳水似的!”
綠珠在我側後方跪坐著,聞言嘴角幾不可察地抽動了一下,估計在忍笑。
高懷德和牛大寶一左一右坐在我身邊,好似兩尊鐵鑄的門神。牛大寶那憨貨鼻子抽動著,眼睛直勾勾盯著那隻滋滋冒油的烤全羊,喉嚨裏發出“咕嚕”一聲響,在寂靜的殿裏格外清晰。
穆勒臉上的假笑僵了一瞬,隨即又堆得更厚了:“將軍海量!豪爽!再給將軍滿上!”。
立刻有侍女戰戰兢兢地過來添酒。
老子來者不拒,你敬我就喝。一邊喝,一邊眼珠子也沒閑著。
這偏殿看著富麗堂皇,柱子都包著金,牆上掛著色彩豔麗的掛毯。可總覺得透著一股子陳腐氣,像放久了沒曬過的被褥。
伺候的侍女們一個個低眉順眼,腳步輕得跟貓兒似的,大氣都不敢出。
那些金甲武士,盔甲擦得鋥亮,抱著膀子站在角落陰影裏,眼神銳利,但…嘿,老子能感覺到,他們繃得太緊了,像拉滿的弓弦,隨時可能“哢啪”一聲,自己斷掉。
老子心裏門兒清。
這頓酒,是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
穆勒這老狐狸,一邊用酒灌老子,想套話或者幹脆灌迷糊了方便下手;一邊也是在試探老子帶來的這兩個“凶神”的深淺。
他那些金甲武士,眼神兒就沒離開過高懷德按在劍柄上的手和牛大寶那對兒沉甸甸的金鐧。
酒過三巡,案上的肉也下去不少。穆勒又在那兒嘰裏咕嚕,說些沒營養的場麵話,什麽兩國邦交啊,什麽感謝相助啊,聽得老子耳朵起繭子。
老子耐著性子,有一搭沒一搭地應著,心思早飛到了九霄雲外。
清泉苑…梳理思緒…細說往事…
溫妮那丫頭,現在到底怎麽樣了?
當 年小爺我亂軍中不幸身中了暗箭,半死不活地被抬進這王宮,迷迷糊糊中,就記得一雙比雪山清泉還幹淨的幽藍雙眸。
還有那雙小手,像羊脂美玉一樣絲滑溫軟,微微發涼。
敷在我滾燙的額頭上,像是救命的神藥。
後來在地府和閻羅王拚了一回酒,他說我走錯門了,重新睜開雙眼之後,才看清那雙眼睛的主人。
起初我還以為他是上麵派來服侍我的天使。
她卻麵容平靜無波,甚至冷冰冰的。一點見到大帥哥的熱情都沒有。
我都納了悶兒了:阿卡拉這地方,怎麽就會養出了這麽一朵水靈靈的雪蓮花?
那時候老子還是個愣頭青,頂著個“大順帝國遠征軍特使”的虛名,骨子裏還是個土匪性子。
第一次在大殿之上,見他的父親,那位有著花白胡須的老國王。
除了信心十足地跳了一段自創的扭屁股舞,還當眾大放厥詞,昏話連篇。
但誰能想到公主和綠珠都能聽懂我所說的話,早知道我一定會表現的溫文爾雅,風度翩翩。
算了,本來就是個小土匪。裝個風度翩翩的公子哥兒,太他媽累人!
我很清楚自個兒是個啥德行,一個刀頭舔血的粗坯,絕對配不上人家金枝玉葉、美若天仙的皇家公主。
每次見到那張精雕玉琢,鬼斧神工的絕世容顏,我心裏都暗暗產生了一種強烈的自卑。
公主殿下雖然不清楚我與綠珠後來發生的一切。但有了我第一次有意無意之中的冒犯,她待我總是一副拒人千裏之外的表情。
小爺我偏不服氣,搜腸刮肚,動用三寸不爛之舌,把我能想起來的評書、故事,民間傳說講的繪聲繪色,終於慢慢暖化了那塊如玉之冰。
她還親昵地送給了我一個雅號:小無賴。我很喜歡這個稱呼,就像綠珠妹妹背地裏叫我小混蛋。
即使我將來能夠成為雄霸四海的一代帝王,能聽到小混蛋、小無賴這樣親熱的稱呼,自己內心仍然會歡欣鼓舞。
至於外人就算了吧,誰聽到誰死。
所以位那大聖人所說的:非禮勿言,非禮勿視,非禮趕快捂耳朵。我還能勉強接受。
就是說你呢,還傻乎乎愣著幹什麽?
麻溜舉起雙手,把耳朵捂上,要想活命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