凱文端坐在高處，身邊的寒氣隔絕了一切，他將自己的心靈封閉，一同埋葬在往日的虛影中。
    “……
    有什麽事情嗎？”
    凱文緩緩睜開了眼睛，藍色的眼眸中是萬古不變的冰冷。
    “支配律者被消滅了……”
    芽衣似乎在努力平靜著自己的情緒，她努力讓自己的思緒不要發散。
    “我知道。”
    “蘇羽並沒有死……”
    “我知道。”
    芽衣深吸一口氣，隨後目光注視著凱文。
    “你們到底在隱藏什麽？”
    “……”
    凱文沉默了，他總是如此，不善於表達。
    “救世，僅此而已。”
    “救世？嗬嗬嗬，天穹市的難道也是？”
    芽衣嘲諷地笑道，她不明白，蘇羽為何會變得這樣，還是說，在聖芙蕾雅的日子隻是他的偽裝？
    芽衣不願相信。
    “那是必要的犧牲，況且，蘇羽會阻止那一切，他跟我並不一樣。”
    凱文的眼中閃過一絲落寞，他的舊友正在一步一步走向死亡，他卻無能為力。
    就和五萬年前的她一樣。
    “好吧，看來我們也沒什麽好說的。”
    芽衣略微有些放鬆，至少知道了蘇羽並不是那種為了目標不擇手段的人，他並未變過。
    “凱文，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什麽事？”
    芽衣努力控製自己的表情，讓自己顯得嚴肅，這是她對凱文戰力的尊重。
    “世界蛇……難道最近缺少經費了嗎？”
    芽衣的目光停留在凱文身上，隨後緩緩下移，落在他坐的塑料椅子上。
    “……”
    現場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雷電芽衣，現在的你已經有資格去尋找答案了，那個地方，你可以前去了。”
    粗劣的轉移話題的手法，芽衣並不想買賬，這次直麵凱文，除了蘇羽的事，還有一個問題。
    關於律者的……
    芽衣本想繼續開口，但凱文先她一步。
    “羽正在那裏等你……”
    昏暗的大廳裏，凱文緩緩離去的腳步聲響起。
    …………
    無光的甬道內，蘇羽靠在陰暗的牆壁上，內心無比躊躇。
    “……”
    “你來了，芽衣。”
    “嗯。”
    芽衣就這麽注視著蘇羽，她想要從他的眼中看出些什麽，但答案注定要讓她失望。
    “你沒有什麽想說的嘛？”
    芽衣的語氣中夾雜著一絲委屈，但並不明顯，她已經不是以往那個軟弱的自己了。
    <..
    “……
    我很抱歉……”
    芽衣有些顫抖，蘇羽知道，她生氣了。
    “僅僅隻是一句抱歉？你把自己置於險境之中，到底是為了什麽？！
    你到底把你的生命當做什麽了啊！律者的攻擊在你看來隻是微不足道的小傷嗎？！”
    麵對芽衣的直指，蘇羽並未進行反駁，他知道，眼前這個女孩其實也在擔心著他。
    良久，芽衣努力深吸了一口氣。
    “你還會騙我們嗎？”
    “……”
    “我必須那麽做……”
    “我明白了，我會用自己的方式讓你放棄。”
    ……
    黑暗的甬道似乎吞噬著一切，芽衣就這麽一直跟在蘇羽的身後，默不作聲。
    “在那裏，你會明白一切，會知道我和凱文為何而戰，也會了解你想知道的事情……”
    蘇羽的雙眸對上了那對紫色的眼眸，他總是這樣，仿佛知道一切。
    但，知曉一切，卻無法改變，這才是最痛苦的。
    “前文明的律者……從來沒有為人類而戰鬥過在蘇羽心裏，愛莉希雅從始至終都是人類，她從未背叛），而現文明……
    律者為何會脫離崩壞的控製，你應該想知道這一切為何如此。”
    “為什麽你不直接將答案告訴我？”
    蘇羽停住了腳步，他看向芽衣，芽衣從未在他身上看到如此悲傷的眼神，就像凱文一樣，在提及前文明的律者，他同樣如此悲傷。
    五萬年前到底發生了什麽，疑問久久地縈繞在芽衣的心頭。
    “有些事情，就連我也不甚清楚，所以我希望，在你找尋答案的過程中，可以將我那一份疑問抹去。
    還有……那是一個約定，跨越了五萬年時光的約定。”
    “約定？”
    芽衣更加疑惑了。
    蘇羽點點頭，隨後再一次邁開腳步。
    “論身份，其實瓦爾特.喬伊斯更適合完成這個約定……”
    “但據我所知，第一任理之律者已經逝去了。”
    “沒錯，在我看來更重要的原因並不是這個……”
    “？”
    “她更喜歡漂亮的女孩子……”
    在蘇羽的話語結束的那一瞬間，芽衣忽然感到一陣吸力，在恍惚之間，她來到了一個奇異的地方。
    輕柔的聲音傳來。
    “……凱文，凱文。
    你可真愛給人添麻煩啊?”
    …………
    蘇羽緩緩睜開眼睛，再一次恢複意識，他已經來到了往世樂土的深處。
    一片紫色的鳶尾花海。
    蘇羽矗立其間，眼中飽含著回憶之色，但他很快便從回憶中脫離出來。
    他不能就此沉淪。
    花海的中央，一座房子出現在他的麵前，那是他此行的目的地。
    “你居然還沒死？”
    “是啊，我比你更想死在月球，但我不能就這麽死去……”
    蘇羽看向塑料椅子上背對著自己的人，那是【虛妄】的英桀——羽。
    “嗬嗬，我是不是應該換個問法，你打算活到什麽時候？”
    羽嘲諷地笑道，武器出現在他的手中。
    “如果可以的話，我不想就這麽死去……”
    蘇羽發出苦澀的笑聲，沒人知道其中包含了怎樣的感情。
    “錚——”
    在一瞬之間，羽手中的雙刃已經架在了蘇羽的脖子上，而蘇羽手中的侵蝕之鍵也對準了羽的脖子。
    “為什麽你沒有死在月球！為什麽！”
    羽怒吼著，是對蘇羽的憤怒，更是對他自己。
    “我還有未完成的使命……”
    “嗬嗬嗬嗬，哈哈哈哈哈！”
    羽放下了自己的雙刃，轉身放肆地大笑著。
    “使命？！哈哈哈哈，真是可笑至極！
    是和現文明那群律者嘻嘻哈哈，還是去聖芙蕾雅肆意玩樂，還是說……
    現文明的崩壞，已經需要你這種失敗者發光發熱了？哦，我忘了，現文明的崩壞，她們已經開始用玩樂的方式對待了！
    可她們卻從未得知，是因為她的離去才換來這一切！！
    別在我的腦子裏說話，阿波尼亞！你們以為可以一直瞞著我嗎？！”
    羽的臉龐突然變得無比扭曲，眼中充滿了憤怒。
    蘇羽就這麽看著他，良久羽緩緩地平靜下來。
    “有事就快點放，沒事就滾！往世樂土不歡迎你。”
    蘇羽沒有說話，拋出了手中的侵蝕之鍵。
    羽接過了侵蝕之鍵，隨後看向蘇羽的目光無比冰冷。
    “你已經淪落到了利用櫻的妹妹的地步了嗎？我真感到惡心！”
    羽緊緊地握住手中的武器。
    “侵蝕律者會降臨在往世樂土，我需要你在合適的時間備份樂土的所有數據。”
    冰冷的刀鋒再一次放在了蘇羽的脖子上。
    “你要毀了往世樂土？你要再一次殺了她？！”
    蘇羽沒有回答羽，握住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刀鋒，徑直地捅向自己的腹部。
    “你t！”
    羽收回刀鋒，一腳將蘇羽踢飛。
    “咳咳……”
    蘇羽嘴角掛著血跡，緩緩地站了起來。
    “理之律者、空之律者、雷之律者、風之律者……死、岩、冰、炎、意識、支配……
    如今的我還差約束與侵蝕，我會成為終焉之律者，換回英桀們。”
    “……”
    “代價。”
    “你和我。”
    “……”
    羽收起的武器，沒有再繼續為難蘇羽。
    “你做到了什麽？”
    “溫蒂與姬子。”
    “你成功說服了我，希望你真能完成這一切。
    不要死了，至少在他們回來之前。”
    蘇羽笑了笑，他會死去，但不是這時候。
    “芽衣會得到你的認可。”
    羽的腳步頓了頓，隨後又一次看向蘇羽。
    羽眼中猩紅的豎瞳在此刻變為異色的雙眸。
    “認可與否，我會用自己這雙眼睛去見證。”
    …………
    往世樂土的入口，蘇羽就這麽矗立在遠處，久久地注視著那道粉色的身影。
    這裏不會被她們注意到。
    “嗨，感覺如何?”
    愛莉希雅詢問著芽衣，蘇羽沒有聽清芽衣回答了什麽，他的思想仿佛已經飄向了遠方。
    再一次聽到她的聲音，看到她的樣子，真好……
    “小羽，要拉住我的手哦?”
    眼前仿佛已經出現了愛莉的身影，蘇羽朝著兩人的方向伸出了右手，腳步也緩緩地邁開。
    但……
    “羽，抱歉，騙了你……”
    眼前的畫麵突然蒙上一層血色，蘇羽猛然間回過神，左手止住了右手，不斷地顫抖著。
    眼淚模糊了蘇羽的視線，他想再一次和她說一句話，但已經不可能。
    蘇羽看向那道粉色的倩影，眼淚不斷地落下，他們終究不能回到過去了。
    “這是最後一次見麵了，愛莉……”
    蘇羽不知道站在那裏看了多久，但他知道，自己該離開了。
    “咦？”
    愛莉若有所感地看向樂土的入口，那裏什麽都沒有……
    …………
    無光的甬道，蘇羽仿佛行屍走肉一般邁著腳步。
    “嘭——”
    蘇羽跪倒在地，眼淚不斷地掉落在地。
    他緊緊地抓著自己胸口處的衣物。
    “我……不想死……真的…真的……想再和你見一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