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明珠塔還沒有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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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芸聽我說書店的名字叫"無巧不成"書店,笑得差點從自行車上摔下來,還反複地學著我的口氣故意斷句說:“無巧不成書——店! ”一邊學一邊就笑個沒完。
    聖誕節的那天,李芸收到了她父親的來信,告訴她元旦的時候他會回到杭州來看她,並希望她過年時到香港去玩。
    李芸把這事告訴了我,說她今年過年什麽地方都不去,就呆在杭州那個屬於她的小窩裏,順便還能幫我準備一下書店的開業。
    我知道李芸是個極度害怕寂寞的人,她去香港麵對的就是一個陌生的家庭,甚至是她心中厭惡的新家,在那個家中,她隻能是寂寞的。而在這兒,至少還有我,至少目前來說我不忍心讓她承擔寂寞之痛。
    在那個世外桃源一般的出租房內,有她逃避喧囂世界的法寶,把門關起來,她就擁有了溫暖和甜蜜。在她心裏,就是這麽認定的,逃避孤獨,尋求溫暖,隻有在她和我一起構築的小宇宙裏,才能實現。
    進入三年級後,突然發現功課少了三分之一。三年級的大學生們最耗費的時間全用在了談情說愛上。這是最後的輝煌了,到了第四學年學生們就將尋找實習單位,並竭力在那個單位穩定下來,外地學生則想盡辦法要留在杭州,留在這個美麗的城市。同時,許多學生時代的戀人就將因為工作分配等原因各奔東西,因此,可以說第三學年就是孤擲一注地享受青春熱血之愛的最後一年。
    1993年的元旦如期而至,李樹生果然回到了杭州,大張旗鼓地來看他的寶貝女兒。但是他又失望了,因為從1992年的最後一天開始,李芸就硬拉著我到出租房去了,她顯然是打定了主意不願意見到她的親生父親。我認為,她根本不知道該如何麵對李樹生,如何答複李樹生提出的讓她到香港過新年的請求。當李芸不知道該如何表達她的情緒,尋找不到自身的答案時,她就會象一隻受傷的貓一樣縮身於角落中。
    1992年最後一個夜晚,我們請陳景兩姐妹來吃火鍋,所謂的火鍋,其實就是把電炒鍋裏倒滿水,煮開了,再往裏麵放些湯料,然後搬上桌子就算是火鍋湯底了,然後就是將肉類蔬菜之類往裏麵放即可。
    心靈手巧的陳景還剪了許多窗紙貼到我們門上和窗上,這門手藝確實讓我吃驚,她剪出來的剪紙很細膩,都是一些動物比如豬牛兔子之類的,再加上花紋的鑲邊,顯得很喜慶。
    雖然是新年的氣氛,但是我看李芸總是心事重重的樣子。也難怪,她也許在等待著父親的到來,父親來了她卻不能相見,隻是矛盾地逃避著,躲在這個世外桃源中不敢見麵。
    這天晚上陳景姐妹拿來了自家釀製的米酒,裝在一個超大容積的貼著五加皮商標的玻璃瓶裏,結果不自量力的李芸喝了很多,我告訴她米酒味道甜甜的卻最容易醉,她還不信,半開玩笑地說:“你呀,你是說,你就象這米酒,甜甜的,卻最容易讓女孩子醉掉是不是?”
    我相信李芸在清醒時應該不會說出這樣的話,陳景姐妹已經隱隱感覺到今天的李芸非常怪異,她喝酒的速度很快,雖然表麵上笑嘻嘻的,熱情地為我們斟酒。等我們發現情況不妙時,已經有大半瓶米酒被喝掉了,而其中李芸是喝得最多的。
    我察言觀色,發現李芸已經臉色發青了,知道這娘們喝得實在是過了頭。陳景姐妹連忙把剩下的小半瓶酒藏匿起來,沒想到李芸發起了酒瘋,尖叫著讓她們把酒拿出來,一邊還嚷著:“讓我喝醉吧,求求你們,讓我醉到死好了。”
    我給陳景使了個眼色,讓她們趕快抱著酒瓶溜走,這瓶家鄉米酒可把李芸給害死了。
    陳景姐姐說要上廁所去,第一個抱著酒瓶跑走了,陳景則擔心地問我:“小芸姐今天是怎麽了?”
    我說小芸可能有心事吧,你先回去休息吧,我會照顧她的。
    陳景前腳剛走,門剛關上,我就聽到後麵“哇”的一聲,心道不妙,回頭一看,李芸已經把酒菜全吐到了地上,她身體一軟,慢慢地跪倒在地,又吐了昏天黑地的。
    我想把她扶起來,可憐的李芸身高馬大的,渾身軟綿綿的沒有一點力氣,一邊吐著胃裏的酸水,一邊眼淚直流,最後從嘔吐變成了放聲大哭。
    我驚慌得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隻能先用毛巾沾上冷水潑到她臉上,然後再絞幹,輕輕地為她擦洗著,直到她的臉頰變得紅潤。
    我費勁力氣將李芸拖到床上,隻能是用"拖"這個字了,第一次領教到李芸美麗性感的身體還是挺重的。
    接下來就是打開窗戶,讓冷風灌入屋內,洗滌掉房間裏難聞的濁氣。
    我草草地清理了一下地麵,又去倒了一杯開水涼在那兒,扶起在床上側臥著人事不醒的李芸,輕拍著她的背部,讓李芸稍微舒服一點。這個時候的李芸既不清醒但也不是完全沒知覺,她陷入到一種渾渾噩噩的境地中,呼吸急促,臉上浮現出痛苦扭曲的表情,眼睛時而睜開一條縫時而又緊緊閉上,偶而也會迷離地看我一眼,眼光裏充滿了求助的渴望,卻嘴唇緊咬說不出話來。
    我真的沒想到那甜柔的米酒會把李芸折磨成這樣,心裏一陣疼痛,忍不住抱著她,撫摸著她的臉龐頭發和肩膀,低聲地對她說:“小芸,好點了嗎? 還是很難受嗎? 對不起,我應該想到,你今天晚上心情很不好,早就不該讓你喝酒,或者我早就應該搶下你的杯子,替你把酒喝了。對不起,芸。”
    我在她的小巧翹立的鼻尖上輕吻了一下。我不知道原來自己也會如此心疼李芸,不是說了要結束了嗎? 不是說要結束一切應該結束的,而李芸不正是我要結束的那一段感情和那一個人嗎? 為什麽我看到李芸痛苦的表情就會心痛如割?
    事實上,我和李芸一樣,也陷入到迷惘的境地之中了。那種心痛並不是出自於深思熟慮,而是完全出於一種本能,就好象李芸受到的痛,我自然而然就可以感受到,不需要思考不需要細心地用力地體會,而是非常輕易地就讓我產生了愛與憐。
    突然李芸*了一下,眼睛睜開,一直望著我。她的手在輕輕地撫摸著我的臉。
    “周序,周序,”她在喃喃地說著,“不要對我說對不起,都是我不好,讓你擔心了。謝謝你對我那麽好,那麽溫柔,我好幸福。”
    我對她說:“現在喝點熱水好嗎? 會稍微讓胃舒服點。我去給你拿。”
    說著我就要起身。李芸猛地一把拉著我的外衣袖子,大聲地說:“不要! 不要走開。”
    我隻能坐在那兒不動,然後,我聽到李芸激動地叫道:“隻要你不離開我,我什麽都能忍受! 隻要你不離開,求你,一輩子都要對我這麽好這麽溫柔,不然我會死的!”
    我撫摸著她的長發,心裏一陣劇烈的酸楚,幾乎使我的心髒瞬間停頓。
    李芸忽然露出了一絲笑容,緩緩地說:“根本就沒有明珠塔,根本沒有,上海的明珠塔,還沒有,沒有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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