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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七點時, 他精神奕奕地起來了。

    昨晚上飄了一晚上的雨,早上起來空氣仍是濕潤的,天上依稀飛著濛濛細雨。室內的熱帶植物被微風吹得簌簌作響。

    九點時, 林天去超市買了食材, 直奔傅醫生家。林天不知道傅醫生起床沒有,在他家樓下熄了火,咬著拇指糾結了一會兒,林天試探性地發了條消息過去。

    “上來吧。”他回道。

    林天愉快地把手機關了靜音,順便短信通知了大剛自己今天翹班。

    快速衝進單元門,林天上了樓,卻驚訝地發現傅醫生家的門已經打開了,他就斜靠著門邊,手心裏端著一杯咖啡, 如同在等林天回家一般。

    林天微愣。

    傅星河穿著米白色的家居服, 因為薄,所以有些透,林天能看見衣服包裹著的強健肉體, 褲子布料也是透的,兩條大長腿根部,是淺灰色的三角子彈頭底褲。

    林天心霎時熱了起來, 他深吸口氣,耳朵還是不爭氣地紅了, 或許臉也紅了, 他不知道。

    房門口的地毯上準備著自己上次穿過的拖鞋, 傅星河把他手裏提著的購物袋接過去,“你還真的會做飯?”

    “會一點。”他謙虛道。

    咖啡機響了一聲,傅星河把咖啡遞給他。林天看到兩個杯子一模一樣,臉又紅了。

    “我發現你,經常會臉紅,”傅星河眼神放在他紅透的耳廓上,“你知道醫學上有種病,叫赤麵綜合症。”

    “啊?”林天有點懵,“我得病了嗎?”

    傅星河搖搖頭。

    林天的耳朵,那麽紅,肯定很燙。

    他很想摸摸看。

    林天發現了他的目光,忍住了掏出手機百度“赤麵綜合症”這個新名詞的衝動。他從超市購物袋裏拿出食材,有條不紊地忙起來。

    當然,林天隻是看似不緊張罷了,他如同接受檢閱的學生一般,一舉一措都很標準,蝦餃是他早上起來在家裏包的,直接上鍋蒸了一籠屜。林天淘了一小把米,把魚切成薄薄一片,那透著紅絲的片狀,看起來幾乎是透明的。接著他把薑切成末,和米一齊下鍋煮。

    他做得很快,但是一切又那麽自然,傅星河猜他一定是謙虛了。他下廚的動作行雲流水,讓人看著便有食欲。

    粥煮沸後,林天關了中小火,他洗幹淨手,喝了口變得有些涼的咖啡。

    傅星河就那麽看著他,“你想清楚了沒?”

    “嗯,”林天認真地回望他,“想清楚了。”他早就想清楚了,這個問題他想了十年了,但從沒想過有一天會實現。

    “你知道我的職業,下個月我要回醫院工作了。”他陳述道:“到時候我肯定會忙得顧不上你。”

    “你太小看我了,我不怕這個,”林天很堅定,“你做手術的時候我就工作,等你手術完了,我就來醫院等著你……”林天說完,察覺到自己似乎想得太長遠了,他不由得懊惱地咬唇。

    傅星河卻很喜歡他這樣,林天是第一個,讓他覺得相處起來輕鬆、心情愉悅的人。

    林天用勺子攪了攪粥,白粥已經散發出了香味,接著他把魚片倒了進去。傅星河在他身後道:“你家裏知道你的事嗎?”

    “他們……不知道,”林天蓋上鍋蓋,“我隨時可以出櫃,他們管不著我。”

    過了會兒,早餐出爐了,傅星河夾了個圓嘟嘟的蝦餃,林天在一旁道:“有點燙,先放在碗邊涼會兒。”於是傅星河聽從地喝了勺魚片粥。

    他沒有接著喝第二口,整個人頓了下,林天期待地望著他:“怎麽樣?”

    “手藝不錯。”他誇道。

    不僅僅是不錯,林天再次給傅星河帶來了意外。

    聽見他的誇獎,林天立馬翹起嘴角,傅星河又咬了口蝦餃。他又頓了幾秒,麵上表情像是在回味,“很好吃。”他說,“你自己包的?”

    “嗯!”他響亮地答道,身後的尾巴都翹起來了!

    “很厲害。”

    林天包的蝦餃是圓形的,和超市賣得很不一樣,味道也不太一樣。

    他的廚藝是從閔老師那裏學的,他每天都去偷師,看著閔老師怎麽做,看完了記下,接著去超市買食材回家試驗。反複試驗,失敗了又重做。不僅如此,他還去專門找了米其林三星的廚師學習。他會西餐,也會做中餐,而早餐的手藝是和老字號港式早茶店的師傅學的。

    但他從沒給別人做過菜,也沒人知道他會做飯。

    “傅醫生,我以後每天都來給你……做飯好不好?”林天有些忐忑地問。

    “林天。”傅星河表情難言,有些嚴肅,“我要找的不是保姆。”

    林天愣了下,“我也可以……洗衣服什麽的,打掃我也沒問題,我什麽都會……”但他從來沒做過,也不知道要怎麽去追求一個人,脫光衣服勾引他嗎?

    他好像是真的不懂,傅星河看著他,“有過男朋友嗎?”

    林天老實地搖頭。

    “女朋友呢?”

    “我就喜歡你。”林天脫口而出,接著才有些不好意思,“真的,隻喜歡過你一個人。”

    ——林天二十六了。

    如果他隻喜歡過自己一個人,那太匪夷所思了。傅星河不能確定他是不是在撒謊,他盯著林天認真的模樣,而後道:“那我們試試。”

    “!!!”林天猛地睜大眼。

    “但你不必這樣,為我做許多事。”這樣的話,感情很容易疲勞。

    林天的反應還停留在他上一句話,他特認真地歪頭問:“試試的意思是說……我,我追到你了?”

    傅星河有些想笑,想告訴他不是,但是他這麽理解也沒錯。“差不多吧。”他說,“我再問你一次,你真的想清楚了?”

    “真的!我肯定想清楚了,我不會後悔……我還怕你後悔了怎麽辦。”他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看起來似乎是真的在擔心這樣的問題。

    “你要明白,林天,我三十了,”傅星河對他教育道:“我沒有在跟你玩。”他之所以做出這個決定,還是因為一切都太巧妙了,巧妙得讓他放下戒心。但他明白感情是相互的,自己能付出的有限,林天這樣熱情是不會長久的。

    因為他不可能永遠都維持這樣的熱情。

    林天一聽,手上收拾的動作頓住。

    “我也沒有玩。”林天執著道。

    傅星河望進他的眼睛裏,片刻,他應下來。

    林天轉身把碗盤子收到廚房,傅星河坐在沙發上,剛才有一瞬間,他在林天眼睛裏捕捉到了些什麽,讓他意識到林天真的沒有說謊。

    他真的很喜歡自己。

    而這樣的喜歡,對傅星河而言沒什麽大不了,他不乏人愛慕,他的模樣身材,他的優秀,無時無刻都在招蜂引蝶。但他從未在意過。但在林天這裏,傅星河的感情就大不一樣了。他從未想過,一個人的喜歡會讓他突然覺得溫暖。

    心突然軟了一下。

    林天很快收拾好廚房,傅星河靠在沙發墊上用著筆記本,他長腿曲著,看見林天,便招手讓他坐到自己的身邊來。

    林天抽了張紙擦幹手,他坐到了傅醫生旁邊,中間隔了大約二十公分的禮貌距離。

    他還是慫。

    傅星河卻突然拿手勾著他的手臂,“坐過來點。”

    林天愣了愣,他反射弧長,還雲裏霧裏的,覺得這發展有些讓他不可思議,還是像做夢。傅星河側頭看他一眼,長臂勾住他的肩。林天渾身都石化了,臉頰以不可思議的速度燒起來。他們貼得那麽近,林天的後頸僵硬地貼在傅星河的手臂上,再向後靠一點點,就等同於完全陷入他的懷抱。

    傅星河饒有興趣地看著他染上緋紅的耳朵,他的耳朵太敏感了,自己輕輕一碰,林天整個人就燒了起來。當他們肉貼著肉,林天僵硬的身體逐漸軟化,傅星河從他緋紅的耳廓上感察出了情`欲的色彩。

    他的手自然而然地繞到林天的頭側,接著無比親昵地捏了捏他的耳垂。

    比想象中的觸感還要好。

    所以林天從跑步機扶手上抓起傅醫生穿過的衣物,然後嗅了一口。

    就好像上癮一般,他聞了一口又一口。

    這種荷爾蒙氣息對他衝擊極大,林天自己也運動,但他每次流汗都沒有什麽特殊味道。傅醫生的就不一樣了,林天覺得他的淚水可能都是甜的。

    同時,他也覺得自己這種行為變態又悲哀,因為傅醫生是個性冷淡,他問自己有沒有性經驗,最後什麽也不表示。

    林天猜自己以後可能要經常幹這種癡漢的事了,靠著他的貼身衣物來解決自己的生理需求。

    傅醫生洗澡時間有些久,林天一直聽到水聲,過了快一個小時,林天飯菜做好了,傅醫生才出來。

    天色暗了下去,窗簾拉開著,夜沉如水。林天聽見不知道從何而來的斷斷續續的大提琴聲音,似乎是有人站在窗邊對著夜色拉奏。或許是傅醫生的鄰居,聲音忽近忽遠,沒準就是樓上。

    “樓上那家的小孩兒學大提琴的,每天都拉。”傅星河把窗戶推得更開些,風豁然一下湧入,他沒吹幹的濕發在夜風下微揚。

    林天注意到他濕發時頭發有點卷,但是吹幹了就不會。

    斷斷續續的大提琴聲飄進來,拉奏的年輕人似乎有些浮躁,林天也跟著浮躁。他腿有些麻了,便伸直了些。沒想到這一抻,就蹭到了傅醫生腿上。

    和早上的情景一模一樣,隻不過這次是林天不小心碰到了他。

    他不自在地縮回了腿,就好似故意在傅醫生腿上蹭了一下般。傅星河抬頭望著他,聲音和著不太熟練的亨德爾的G小調奏鳴曲,“好好吃飯,不要勾引我。”他眼睛漆黑,直直望進林天的靈魂裏,把他那點不可告人的心思揭出來,嘴裏緩慢道:“我沒有你想象的那麽有定力。”

    林天一呆。

    “我不是性冷淡,你碰我,我當然會有感覺。”

    林天還是說不出話。

    傅星河繼續道:“如果你想做點什麽,我們改天可以試試。”他說話時一如既往的平靜,帶著漫不經心,語氣如同闡述病情一般毫無波動。

    但這卻在林天心湖上投了一枚炸彈。

    “吃飯。”傅星河無奈道。

    林天吃的魂不守舍,傅星河也有些心不在焉。

    最後他忍不住問:“為什麽是改天,今天不行嗎?”他神情裏帶著委屈,執著地看著傅星河。

    “你早上和下午都勃-起了一次。”

    他著急道:“我身體很好的!”怎麽幹都行!

    傅星河搖頭。

    “我身體真的很好,特健康!倍兒棒!”

    林天肯定不知道,他說著自己健康時那副神情,就和要糖果的小孩兒似得,要不到就撒嬌,結果大人不為所動,說糖吃多了要蛀牙啊。

    傅星河覺得他就像奶糖似的,又甜又純。

    見傅醫生怎麽也不動搖,林天放棄了,“那我明天來?”

    “明天我去醫院。”

    “不是下個月才……”林天欲言又止。

    “有個病人,”傅星河解釋,“是那天來探望我的小女孩。”

    “那你手……能,能開刀嗎?”

    “能。”傅星河輕描淡寫地回了一個字,林天便不由自主地放下了擔憂--傅醫生說能,那肯定是能。他有種盲目的自信,而這種自信,來源於傅星河身上使人信服的氣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