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5章 才不去吃飯

字數:4642   加入書籤

A+A-


    宮門下鑰之前,湘雲告辭。
    因下晌又飄起了雪花,天顯得格外冷。
    太後看著天氣得意道:“還是我老人家有先見之明!今兒的火鍋多應景?”
    禦膳便準備起來。
    雞湯的湯底,幾樣暖房裏養出來的青菜,加上若幹的豆腐麵筋,又配了兩盤牛肉、兩盤鹿肉,並一大碗餑餑——這卻是給鴻昌郡主預備的。
    都擺好了放在殿角,單等太上過來。
    火鍋的湯自是香氣撲鼻。
    黛玉沒忍住,特意走過去看了看。
    卻見孟姑姑和晴雯都守在跟前,對著一桌子菜評頭論足、挑剔不已。
    “這個菜不配雞湯,煮出來必是澀的。”
    “豆腐在裏頭煮也未必好吃。還是要骨湯才好。”
    “大冬天,清湯寡水的,要是有碟子幹椒就好了。”
    “幹椒是什麽?”
    “益州那邊見得多些,就是辣椒。曬幹了,磨了碎末,蘸著吃,好吃。”
    黛玉聽著便笑:“宮中女子們吃辣的少,禦膳想是忘了。”
    又問孟姑姑,“太上吃辣麽?怎麽也沒給他老人家預備個料碟?”
    孟姑姑便看旁邊禦膳的人。
    那人一臉青白:“這,往日裏,太上倒是能吃些辣菜。麻辣肚絲、紅油鴨子、酸辣黃瓜上桌,也是能吃幾口的。
    “隻是今兒跟太後一處用膳,所以才沒準備辣椒料碟。”
    黛玉笑了笑:“如今天寒,吃些辣的能暖些。趁著太上沒來,快吩咐去備個辣碟。
    “再看看有肚絲、口條、鴨掌鵝信的,拿來涮著吃,也不錯。”
    禦膳忙聽命而去。
    一邊孟姑姑和晴雯已經饞得口水橫流,低聲問黛玉:
    “先伺候著太上和太後吃完,我們晚些時候也這麽在下頭吃,可以麽?”
    黛玉抿著嘴笑,擺手不管:“你們的頭領乃是程姑姑,你們不必問我,且去問她。”
    轉身走了。
    太後見她跑去一旁嘀咕半晌,又滿臉笑意地回來,忙問怎麽了。
    黛玉笑著說了:“老大的人了,還這樣要嘴吃。太後別理她們!”
    太後卻動了興,忙道:“辣碟多備幾個。一會兒我也嚐嚐!”
    又想到了,命人去跟禦膳說,“若是皇帝那邊還沒吃飯,也送個火鍋過去。也要配上辣碟才好。”
    黛玉在旁便跟探春和鴻昌擠眼笑道:“太後娘娘好小氣,連個調料碟子都巴巴地怕少了她兒子的……”
    眾人都輕聲跟著笑。
    太後不知道,問了紫鵑知道了,指著黛玉笑罵:“小沒良心的!
    “你們從皇帝內庫裏搜刮了多少好東西?
    “義敏還曉得繡個軟枕謝她兄長,你做了什麽?
    “我替你描補,你還多嘴!
    “快來人,給我罰她兩鍾牛乳!”
    眾人都笑。
    程倩跟著湊趣:“可是呢!今兒的鍋子聞著就好吃!罰了郡主吃了牛乳,一會兒可就吃不下鍋子了!”
    黛玉忙告饒。
    這邊正說笑著,太上繃著臉大步走了進來。
    一眼看見笑得開心的太後,這才略緩了神情。
    戴權伺候著脫了外頭的大氅,又去了兜帽,抬頭遙遙看了黛玉一眼,這才垂眸退在了一邊。
    黛玉知機,立馬給紫鵑使個眼色。
    眾人給太上行了禮,太上嗯了一聲,隻彎腰拉了太後的手走到上首坐下,然後才長長地舒了口氣。
    黛玉便從紫鵑處接了茶,親手奉上:“外頭雪大了,太上吃杯熱茶。
    “這是今年窖的好茉莉花苞,配了碧螺春。又香又甜,最清肝明目了。您試試!”
    太上又嗯了一聲,單手接過來,一口吃了半盞,再籲一口氣出去,終於露了個笑臉:
    “七分燙。正好。昭慶有心了。”
    黛玉笑著搖頭:“這是太後擔心您近日宴席多,怕吃得肝火盛、油膩住了,特意讓準備的。”
    太上再呷兩口,茶盞遞還給黛玉,看向太後,笑著歎息:“老了老了,才知道誰最知心。”
    太後見狀,先看了黛玉一眼。
    黛玉會意,垂眸退開,和探春、鴻昌一起悄悄轉進後殿,站在門口靜靜聽著。
    眾宮人內侍也在程倩一揮手間,井然有序地退到偏殿暫候。
    身邊沒了閑雜人等,太上才拉了太後的手,長歎一聲,傷感道:
    “肖氏又跟我耍心眼呢。
    “剛才跟我說,她家裏給她送年禮,竟聽說了一樁奇聞。
    “卻不是別人,而是賴氏的侄兒,在外頭做知府。又是橫征暴斂,又是跟祖母叔嬸反目。他父親竟氣死了!
    “說是那叔叔帶著老祖母上京告狀,被人追殺……”
    說到這裏,太上敲著自己的腿苦笑,“說什麽,肖家的人,恰逢其會,救了那母子二人……”
    太後嗤笑一聲,手也從太上處抽了回去:“什麽恰逢其會?
    “這是肖家挑撥著人家一家子內訌。她做最後一道,哄著您處置賴家呢!”
    太上無奈地搖頭,腰也佝僂了下去:“她欺負賴氏一輩子,賴氏都躲著她。
    “都到了現在了,賴家也不過就那一個有點兒出息的,她竟還容不下……”
    這些事兒,太後就看熱鬧了。
    胳膊往迎枕上一搭,斜靠在上頭,鼻子裏笑了一聲:“那時肖氏,青春鮮嫩,豔色無雙。
    “何況還憑著肚子,連皇後都敢叫板,她可怕誰呢?
    “偏偏您出門一趟,回來就帶了一個賴氏。還連著半個月都隻招幸她一個人。肖氏那裏,連去都沒去。
    “肖氏氣得衝上門去打人,推搡間掉了孩子,從那以後再也不能生育。
    “她肖想後位多年。可沒了這個孩子,她便再如何,也隻有一個淑妃到頭兒了。
    “這是一時之仇麽?
    “不是啊!
    “這是一輩子的死仇!”
    太上擰了眉:“可是,都過去三四十年了啊!”
    “放心吧。”太後皮笑肉不笑,“這個仇她必是會記到死的。這才哪到哪?”
    頓一頓,又問,“此事賴氏知道了麽?”
    太上嗬地冷笑一聲:“自是已經知道了。惶惶不可終日,所以又病了。
    “且,我剛從肖氏殿裏出來,走過來的這半刻,她便又病重了三分。
    “剛才在你殿門口,太醫奔過來稟報,說她吐了口血。
    “請我去看看。”
    太後的臉頓時撂了下來,梗著脖子別開目光:“哦?!”
    “我才不去。”太上伸手又拉住她的手,“沒一個好東西!讓她們倆狗咬狗去!
    “我朝廷大事都放了手,難道還為了她們這些小算計去耗神不成!?
    “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