驀地，不速之客攪亂了和諧溫馨的一家。
    李野草眉心蹙起，示意弟妹繼續吃飯，隨即扭身看向就這麽直直闖進來的老嫗。
    這不是梁嫂的婆婆麽？
    李野草朝她身後望去，果然見梁嫂神情焦急，正疾步趕來。
    嘖，惡婆婆是非多啊。
    垂眸微不可查的掃了一眼機敏聰慧的兩小隻。
    直到兄妹倆風卷殘雲一般，將最後一塊肉咽進了肚子裏，李野草才笑著開口說道：“大娘，您餓了就一塊吃吧，要是不介意的話。”
    老嫗冷哼一聲，毫不客氣的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
    石頭和小溪強忍著笑，憋的怪難受，連忙正了正神色說道：“姐，我們吃好了，先回屋了。”
    李野草無奈的嘴角一抽，再讓他們憋下去，小臉都快抽筋了吧。
    便擺了擺手，讓他們回去了。
    老嫗抄起筷子就要夾一塊排骨到肚裏嚐嚐，畢竟她可是在街上就聞見她家的飯香了。
    勾的直讓人流口水啊。
    李野草掙那麽多銀子，家裏夥食能不好麽。
    誰知，老嫗眯縫著眼剛把筷子伸進盤裏，卻夾了個空。
    裏麵除了幾個綠菜葉和土豆，竟連肉絲都沒剩。
    天殺的，他們家這幾個崽子是餓死鬼投胎啊？吃的這麽幹淨。
    怎麽不把盤子也舔了啊。
    李野草看著她一會青一會黑的老臉，擔憂的問道：“咋了大娘，還沒吃就飽了啊？快動筷子呀，不用跟我客氣。”
    吃吃吃，你以為她不想吃？
    剩些個破土豆，她吃屁啊！
    老嫗剜了一眼身後趕來的梁嫂，徑直自來熟的去了廚房，給自己盛了滿滿一碗米飯。
    順便看看廚房還有什麽好東西。
    誰知，她家的廚房倒是幹淨，連米缸都快見底了。
    李野草不是開酒樓的麽，家裏怎的這麽窮！
    要說這可不怪李野草，現在他們一家四口都在店裏吃飯，很少回家開火了。
    就算回家吃飯，也會從店裏帶新鮮的食材。
    隻能說她來的不是時候了。
    屋裏，梁嫂眼眶酸澀泛著紅，她縮在袖口裏的手大片皮膚都被燙紅了。
    李野草冷著臉：“怎麽回事，她打你了？”
    梁嫂死死咬著嘴唇，拚命忍著的淚水在這一刻決堤，湧出了眼眶。
    “婆婆跟我要錢，我身上哪有啊。”
    “她不信，還說我成天往外跑，把心跑野了，田裏活計不幹，在家飯也不做。”
    “手是被剛出鍋的熱粥燙的，這日子我實在是過不下去了。”
    梁嫂啜泣的情難自抑，哭聲壓抑委屈。
    安靜的聽完，李野草從櫃子裏翻找出了剩的最後一點藥酒。
    一邊輕輕給她擦拭著紅腫的皮膚，一邊柔聲問道：“那大壯呢，他畢竟是你兒子。”
    提起大壯，梁嫂連眼淚都不流了，咬著後槽牙說道：“這個忘恩負義的，連親娘都可以打罵，這種兒子不要也罷！”
    看樣子，他是真讓梁嫂寒心了。
    李野草拍了拍她單薄的背，聲聲入耳：“我幫你。”
    梁嫂紅著眼圈，愣愣的看著身前少女。
    明明她的年紀比自己還要小上許多，可卻是那麽的讓人安心，感覺有所依靠。
    梁嫂重重的點了點頭。
    也就在這時，老嫗端著冒尖的一碗大米飯進了屋。
    將盤裏的肉湯拌著土豆，全都倒進了碗裏。
    老嫗花白的頭發用一根有些成色的玉簪盤在腦後，她手上還帶著銀色鏤花戒指，衣裳的布料更是勝過了梁嫂這個年輕人不知幾倍。
    竟還不知足。
    老婆子尖酸刻薄的三角眼一瞪，既而往嘴裏扒拉了兩口飯：“不是我說你，野草啊，既然我家媳婦跟著你幹，那這工錢是不是多少得結一下？”
    “天底下可沒有免費的苦力啊，我這兒媳婦傻，嘴又笨，卻也不能白白讓人占了便宜。”
    “將來我兒子功成名就回來了，可是個不饒人的，到時候別怪老婆子，我沒提醒你。”
    威逼利誘，好話壞話全讓她說了。
    梁嫂坐立不安，垂在身體兩側的手緊緊抓著衣擺。
    婆婆這是要讓她羞愧死啊！
    她無措的看向野草，見她脊背挺的筆直，好似任何時候都沒有彎下過。
    擺攤子被刁難時，如此。
    開店被人誣陷栽贓時，也是如此。
    李野草無辜又真誠的眨了眨眼，雙手攤開，嗓門不高，卻擲地有聲。
    “大娘這話就說差了，且不說你兒子是逃債去的，這要是回來，還不被仇家追的滿地跑啊？”
    “何談功成名就一說呀。”
    老嫗氣的手一抖，直接摔了碗筷。
    這下也沒心情吃飯了，指著李野草的鼻子就破口大罵：“好你個小賤蹄子，咒我兒子是吧？我掐死你。”
    她一個老態龍鍾的老婆子，哪裏敵得過李野草天天顛勺的手勁？
    李野草攥著她胳膊一個用力就甩出去了幾米。
    老嫗踉踉蹌蹌的一路磕絆到屋門口，滿是皺紋的臉上怒不可遏。
    “你……你這個目無尊長的東西，早知道你是個壞種，當初你爹死的時候，我就該由著你們一家餓死！”
    “娘！”
    “滾開，你個賠錢貨，克走了我兒子還想把我也克死啊，呸，去你的！”
    梁嫂急忙出聲製止，剛上前幾步卻又被婆婆推搡開了。
    露在半截衣袖外麵的胳膊，直直撞上了砂石粗糙的水井邊。
    她吃痛地悶哼一聲，胳膊霎時見了血，一時間動彈不得。
    想必是扭到了。
    李野草見狀，臉色立即冷了下來，眼中好似閃著寒冰，越來越冷。
    “我敬你是梁嫂的婆婆，才稱你一句大娘，處處禮讓。”
    “可你卻倚老賣老，左臉貼了右臉的厚臉皮，既然如此，吃飯給錢吧。”
    說罷，李野草直接從裏屋桌上拿來了算盤，手指撥動幾下：“一共三兩。”
    老嫗氣得臉色發青發抖，像個大茄子。
    “你掉錢眼裏了吧，吃了你一碗大白米飯還能平白蹦出這麽多銀子來？”
    李野草冷笑一聲，雙手環抱著算盤，一點情麵不留的說道：“我這可是外貢來的米，花了大價錢買的，值不值可不是你說了算。”
    “還有打碎的碗筷，我就不要你零頭了，三兩銀子，給完趕緊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