憑著動物的本能，方子傑確定周邊再也沒有盯梢的人後，他拿出兩份內容相同的東西，一份交給康浩，另一份留在自己和小東子手裏。
    這兩份相同的東西是：日本大使館失竊的報道、方子傑在收藏室拿到乾隆夜明珠的紀念照、夜明珠的贗品，最後是一封標書。
    方子傑如是說：
    “佛蘭克送來的標書一共五家，我挑選出最不會出事的兩家！”
    於是……
    深夜，在兩處相隔很遠的秘密場所，他們分別與兩批地下買家談著同一筆交易，說著幾乎一模一樣的話，唯一不同的是語言，康浩說的是葡萄牙語，方子傑說的是荷蘭語。
    “失竊事件對日本大使館來說很難堪，何況是將要進獻給天皇的禮物，所以他們隻能盡量否認這顆乾隆夜明珠被盜的事實，以求挽回顏麵，當然，這也是我們希望的！現在，請你出價吧！”
    不同的買家都帶著自己的專業鑒定師，他們分別查驗“乾隆夜明珠”和“紀念照”，對報紙沒什麽興趣，因為他們自己就有相關報道的好幾個版本，還是近兩三天來各大報紙的持續追蹤版。
    兩個買家年齡不同、形象不同，所處的地點不同，唯一相同的是——當他們拿著乾隆夜明珠時都是那樣的驚豔、愛不釋手，向手下點頭，付錢。
    黑皮箱分別在他們麵前打開，裏麵全是美金。
    一邊，康浩坦然自若的合上箱子，提起來，離開。
    另一邊，小東子從沒見過這麽多錢，忍不住口幹舌燥的咽口唾沫，幸虧有方子傑提點才沒出洋相，咳嗽一下，學者方子傑的樣子，麵無表情的提起箱子，與方子傑一起走出去。
    方子傑在無人注意時嘴角揚起一絲笑意。
    .
    日租界，深夜難寐的柴田信一還在研究著乾隆夜明珠事件從頭到尾的步驟，並狠狠的寫在麵前的紙上。
    此刻，他身著傳統日式居家服，身在興中株式會社。
    興中株式會社所在的街區都是典型的日式建築，生活在這裏的日本人如果不是刻意去提醒，大都有種恍如回到本國的錯覺。
    柴田信一對人對己都一樣苛刻，前廳空曠吝嗇的沒有一件多餘物品，更不要說可有可無的擺設裝點。
    夜幕落在潔淨如洗的庭院，庭院直通前廳，前廳所有拉門大開，一切都自然天成，無遮無攔。
    廳內孤獨的案幾前，柴田信一看著紙上的每一個字，反複思量著：“……到底是從哪兒開始被設計的？”
    ……天皇送禮……楊少德回禮……佛蘭克的交易……大使館設伏……失竊……
    突然，“佛蘭克的交易”幾個字在他的眼中越來越醒目，終於忍不住發出聲：
    “佛蘭克！！！！原來他和方子傑是一夥的！！！……”
    他腦筋飛轉：
    “佛蘭克偷貨隻是單純的奸商盜竊行為，但被方子傑利用後就成為誘餌！”他看向方子傑的照片，不再是氣憤反而是感慨：
    “方子傑，你——真是個天才！”
    佛蘭克偷貨時方子傑還在太平洋的大海中沒上岸，但他設計偷乾隆夜明珠的時候，卻能把這件毫無關係的事牽扯進來，用到極致。
    這不是天才還能是什麽？
    .
    同一時刻，渤海灣一處碼頭前，佛蘭克的英商貨輪已經做好隨時啟航的準備。
    他站在上船的懸梯旁，看著手裏的一張報紙。
    報紙標題是：日本大使館否認失竊事件。
    一輛汽車由遠及近，一個急刹車停在他身前。
    小東子在方子傑的示意下待在車裏沒動。
    佛蘭克看著方子傑笑眯眯的提著錢箱子下車，也露出舒展的笑容。
    當他第一次聽完方子傑的計劃，得知方子傑要利用他偷貨的事做文章時，是難以執信的，他怎麽想怎麽不明白，這對盜竊乾隆夜明珠有什麽幫助，但他就跟鬼迷心竅似的，在方子傑承諾會還他十倍報償的時候，他緊繃的嘴巴鬆了。
    就這樣，他眼睜睜的看著方子傑把桌子上的電話話筒舉到他麵前。
    “賭局已開盤，賭注就在眼前，跟不跟你決定！”
    他看著方子傑一如既往十拿九穩的姿態，那種從當年就埋下的盲目信任越發信馬由韁，下過最後的狠心，抹了把頭上的汗水，從方子傑手裏接過電話話筒，撥號：
    “……日租界巡捕房嗎？聽說你們有家商社的貨被偷了，我知道是誰幹的，因為跟他有些私人恩怨，決定匿名向你們舉報……”
    是的，他是自投羅網，自己舉報自己，目的就是成為方子傑整個計劃中的一環，假裝逃跑，假裝被抓，假裝“窮途末路”的去跟柴田信一做“另一個交易”。
    他，佛蘭克貢獻了不亞於方子傑、康浩、小東子的逼真表演，是他們不可或缺，且不容忽視的第四位合作夥伴。
    “你的局，我跟對了！”
    當下，碼頭上的佛蘭克看著方子傑笑嗬嗬的說。
    方子傑一笑，跟他擊拳示好，在汽車的前車蓋前利索的打開錢箱子，拿出接近一半的錢放在他手裏的報紙上。
    方子傑：“一路順風，佛蘭克，我們回英國見！”
    佛蘭克抱著那些錢，眉開眼笑：“到時候我請你喝酒！”
    方子傑：“就這麽定了！”與他擁抱作別後，不再廢話，重新上車離去。
    佛蘭克拿起報紙中的一疊錢，放在嘴邊吻了一下，轉身乘上貨輪。
    貨輪啟航的汽笛鳴響在海天之間的夜幕中。
    .
    天光放亮，黎明來臨。
    康浩開著車駛出一片灰暗，行駛在廣闊的郊野中。
    “對二位大哥，我真是心服口服，隻是不明白，咱們冒那麽大的險，還被抓進日本巡捕房，結果卻沒拿夜明珠，為什麽？”
    說話中，方子傑開著另一輛車從另一邊駛來，副駕駛位置上的小東子撫摸著箱子裏的錢，興奮之極。
    朝陽下，兩輛車相會，一起駛向前方。
    方子傑：“為什麽不重要，重要的是這次行動中，咱們三個誰也沒出事，老曹老楊他們擔心的事一件也沒有發生，唯一倒黴的是那兩個買假夜明珠的家夥，可等他們發現的時候，除了啞巴吃黃連，又能跟誰喊冤去？”
    本節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