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煙火般燦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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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依舊紛紛揚揚的從空中飄落,整個教會女校早已經溶於銀裝素裹中,操場顯得比任何時候都空曠。
    陳雪冰獨自一人自得其樂的堆著雪人。
    她從小到大從來沒有自己的空間,就算成為老師有了自己獨立的房間後,在校園內她也時時刻刻謹言慎行,不敢放鬆懈怠。因此,當整個校園隻有她一個人時,她竟是絲毫不覺著孤單,反而有種自由自在的暢快,如同飛出牢籠的鳥兒。
    中國的春節正值寒假,教會女校的寒假又逢英美兩國老師們的聖誕假期,是以院長嬤嬤和其他老師們要麽回國,要麽與探親訪友,陳雪冰主動留守校園。
    她的母親一早就打電話提醒她大年夜一定要回家吃團圓飯,趁機緩和與父親陳海的關係,她也答應了,但臨近又找了借口推脫。她還是不願意麵對父親的冷臉,以及方家別院裏的其他人。她知道以保忠叔為首的那些人是不可能原諒她的。
    於是,大年夜,在值班的門衛、保安等人都回家團聚的時光中,她終於肆無忌憚的放縱著自己。
    她給雪人裝上眼睛、鼻子,就像那雪人是袁孝華一般融進她內心的無限柔情。
    她喃喃的說著:“少爺,那天你沒有推開我,我相信你跟我一樣也是有感覺的,隻是迫於人事不得不恪守禮儀罷了……少爺,你日常也會偶爾想到我嗎?……其實,我不需要多,隻要你一點掛念就好……”雪人自是不會回應她,她歎了口氣,又說:“少爺,你說,方子傑不會那麽容易就死了吧?他一個大少爺,方二爺怎麽可能有那種流落街頭的經曆……可就算知道他在騙我,我心理還是怎麽說呢,還是沒法當成沒聽過……”
    她的耳邊仿佛又響起方子傑壓抑的咆哮:“……我剛到英國,行李就被洗劫一空,連身上的衣服都被扒光了,甚至連一條遮羞的短褲都沒給我剩下!……”
    “方子傑,你個瘋子,混蛋,你這是在拿自個的命開玩笑,那些日本人可不會顧忌我的死活!”
    想到這裏,陳雪冰感到臉頰發燙,忙用冰涼的手捂住。
    陳雪冰:“……我當時腦子肯定不清醒,他是死是活關我什麽事,還有,他被追殺又不關我事,幹嘛拿我撒氣,我還生他的氣呢!……”一愣:“我生他的氣?……因為,何愛媛?……”
    她嚇了一跳,急忙拍打自己的麵頰。
    陳雪冰:“……你胡思亂想些什麽!清醒,清醒,方子傑是無賴是混蛋,從沒對你說過一句好話,死了也活該……”
    這時候,大門那邊傳來咣咣的敲門聲。
    陳雪冰看過去,見學校的鐵門外一個人影正衝著她揮手,不由得露出期待。
    她亦步亦趨的走過去,看到揮手的人似乎是方子傑,頓時露出一絲親近的笑容,不由自主的加快了腳步
    但那人看到她開口叫:“雪冰,別怕,是我,是我!……”
    陳雪冰的笑容消失,這才看清門口的人不是方子傑而是章文宣!!
    她來到門口,見章文宣提著一個大兜子。
    陳雪冰:“你怎麽跑這兒來了?”
    章文宣臉頰凍的通紅,笑著說:“因為我今年你都不能在家過年!想到你一個人在學校值班,我就忍不住溜出來了!快開門,我帶了好多吃的!”
    陳雪冰聽著他真誠的話語,感動,看左右,有些猶豫。
    陳雪冰:“可要是被院長嬤嬤知道了……”
    章文宣毫不在乎的說:“她不是和那些修女老師們都回國度假了麽,怎麽可能知道,快開門!”
    陳雪冰見此,便不再顧忌,開了角門,讓他進來。
    每逢佳節倍思親,畢竟是過年,過年總是讓獨守的人格外孤單。
    陳雪冰雖然樂享無人,卻不代表她沒有寂寞感,這時候能有人惦記陪伴實在是太溫暖了,即便這個人是章文宣。
    雪花中,章文宣與陳雪冰走在操場上,積雪在他們腳下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
    兩個人內心中都充滿了快樂。
    章文宣說道:“我才發現,原來你們學校也有沒人看著的時候!”
    陳雪冰心情甚好,笑著說:“我不是人?”
    章文宣:“你不算,你是本少爺的媳婦!”
    陳雪冰:“瞎說,那是因為連院長嬤嬤也沒想到,大年三十的居然有男人來這!”看見他手裏的東西重,便說:“來,我幫你拿!”
    章文宣:“不用,我能行……”碰到她的手,感到冰涼,驚叫:“你幹什麽了,這手怎麽凍跟冰塊似的!”
    說著話,他立刻放下手裏的東西,把陳雪冰的兩隻手握進自己的掌心幫著搓熱,然後又湊近用嘴哈出熱氣給她溫暖。
    陳雪冰感受著這從來沒有過的嗬護和體貼,頭一次因為章文宣感到心裏暖融融的。
    章文宣帶來的東西中有酒有食物,還有許多煙花炮竹。
    陳雪冰一杯紅酒下肚,身子熱了,臉上也泛起紅暈,明豔動人。
    章文宣看她看得比杯中的酒還讓自己沉醉,終於忍不住探身吻住她的嘴唇。
    陳雪冰一愣,急忙躲閃,碰倒了身邊的酒瓶子。
    酒瓶子裏的多半瓶紅酒立時撒出來,在雪地上形成血一樣的紅漬。
    但兩個人都無暇顧及,即不好意思又尷尬。
    章文宣忙起身道:“那什麽,我來放煙花!”
    說著,他抱起一個巨大的花筒走開,心理卻是美滋滋的:“雪冰的嘴唇真軟,怪不得人家說親嘴像吃豆腐呢,原來是真的。以前我也親過不少女人,可從來沒有像雪冰這樣的感覺!”
    陳雪冰沒有章文宣的感覺,她隻覺著章文宣的嘴唇濕乎乎的很不舒服,但看到章文宣點燃花筒,跑回自己身邊的笑臉時,心中也是溫馨:罷了,就這樣吧!
    她沒有拒絕章文宣牽起自己手,把目光從雪人那邊收回來,跟章文宣一起看著在操場中央綻放的花火。
    他們站在一起的身影,握在一起的手也如煙花般燦爛。
    幸福無比的章文宣突然有所感歎的說:“要是子傑在就完美了!”
    陳雪冰隨口道:“沒想到你跟他那麽要好,那時候你開車衝過去救他時可真嚇了我一跳。”
    章文宣笑了笑,說:“打小我就是他的跟屁蟲,長大了也一樣,我誰都不服就服他。不是因為他比我大幾歲,是我就沒見過比他腦瓜子更好使的人,所以,隻要沒親眼看見他的屍體,就是人人說他死了我也不信,他肯定會在某天某一時刻在大家都想不到的情況下出現在我們麵前。”
    陳雪冰看他一眼,不禁低聲自語:“但願你的感覺對!”
    耳邊盡是遠遠近近的炮竹聲,章文宣沒聽清她的低語,問:“你說什麽?”
    陳雪冰望著遠處夜空中的煙花:“我想象不出他居然會有《霧都孤兒》一樣的經曆!”
    章文宣不解的問:“霧什麽兒?那是什麽?”
    陳雪冰對他沒有看過這樣的名著並不奇怪,耐心的講解說:“英國作家狄更斯在1838寫的小說,講一個孤兒先是被孤兒院的人折磨,好不容易逃出來,又誤入賊窩,被迫和很多凶狠的壞人在一塊,曆盡無數艱辛,整天活在生與死的邊緣,直到最後在好心人的幫助下查明身世得到了幸福。”
    章文宣還是一頭霧水:“可這個跟子傑有什麽關係?你怎麽會把那個什麽孤兒跟子傑聯係到一塊兒?”
    陳雪冰一愣:“原來你不……”
    她收住口的同時,胸口一熱,猛然意識到她竟是比章文宣還要了解方子傑,至少方子傑那段艱辛的過往章文宣是一無所知的。
    僅僅是這麽一個小發現,她就感到自己和方子傑的距離一下子拉近了很多。
    她無法形容自己此刻的感受,隻是覺著心底深處那空缺的一角似乎填充上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這讓她產生了一種愉悅而興奮的小快樂。
    本節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