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老杵著拐杖，緩緩轉過身去，在一個空無一物的牆壁上稍稍搗鼓，隨後居然當著林陽的麵穿過了牆壁，那結實的牆壁就像水麵一樣甚至泛起了漣漪，林陽看得是既驚且喜，如果自己能有這麽一手……
    還沒來得及暢想，莫老卡在牆裏的半截身子突然向他招手，看著頗為獵奇。
    林陽哦了一聲，隨後緩緩跟了過去，當莫老消失之後，林陽還有些難以置信地伸手撫摸牆壁，與往日裏堅硬冰涼的觸感不同，附上去的一瞬間就像撫摸到一塊柔軟的果凍，稍加用力，等手掌全部陷進去之後，裏麵居然會出現一股微弱的吸力。
    林陽還從沒見過這種場景，雖然平時屍類見得多，守夜人來來去去也隻是見過那幾個，有什麽炫酷的招式實在是不清楚。所以對於眼前的畫麵，林陽就像一個初次把玩玩具的三歲小孩。
    雙目直放綠光。
    “進來吧。”
    牆內傳來莫老的叫喚，林陽才意識到自己還沒進去。於是趕忙抬腳進入，這剛一穿過，林陽就發現自己所在的位置實際上就是一扇門，隻不過從外麵看是被密封的牆壁。
    房子內沒有想象中的陰晦破舊，反而比他所在的小賣鋪要好得多。因為門的旁邊就有一個巨大的窗戶，外麵雖然被高樓遮擋，但該有的光線還是有的。
    在莫老的邀請之下，林陽找個板凳挨著桌子就坐了下來。等莫老從廚房端著一盤切好的蘋果出來後，他才猛然想起，自己此次前來，最主要的目的似乎是為了問罪。
    可能是莫老突然轉變的態度令他一下忘了。
    看著莫老在對麵熟練地衝洗著茶具，林陽又忽然陷入了沉默。
    多少次他曾在幻想中想想過這般場景，與幾個老家夥一同飲茶暢談，或者下棋人生，這一次終於實現了，他反而覺得有些不現實。
    莫老不清楚他內心所想，自顧自給林陽倒了半杯茶。
    “說吧。”莫老突然開口，語氣依舊方才那般，“找莫某何事。”
    話音剛落，林陽頓時從放空的思緒中回來，他低頭默語片刻，隨後決定開門見山地說：“在醫院困住我的，是您老沒錯吧。”
    莫老喝茶的手微微一頓，隨後將茶一飲而盡。放下茶杯後同樣沉默了片刻，似乎在回味著茶的甘味，又似乎在思考林陽話裏的意思。
    然而林陽的話裏沒有別的意思，他隻是單純地想知道莫老如此究竟為何。見莫老一直沒有說話，林陽忽然想起當初自己問是否為他所救時，莫老說的那句話。
    沉默許久，莫老幽幽說道：“是，也不是。”
    沒錯，當時他也是這樣回答。
    林陽不理解其中的意思，他很討厭謎語人的說法，像這樣雲裏霧裏的回答最是討厭。
    眉頭微微蹙起，林陽甚至沒有過度賠償這幾個字的意思，直接就問：“您老上次也是這麽說的，到底啥意思。”
    “救你的是我。”莫老說話有種獨特的滋味，每次停頓都能讓林陽感到後麵還有話要說，“但我救的不是你。”
    ？？？
    林陽這會坐不住了，怎麽這老家夥說話就這般怪癖，還能不能讓人好好聊天了。這可不是他想象中那種兩個老頭品茶愜意的生活啊。
    看了眼桌上的茶杯，他猛然想起自己此時是年輕人的模樣，頓時理解了莫老如此言論的原因。
    不知是什麽時候開始，每當稍加年幼的人與一個略微年長的人聊天時，這些年長的老家夥總喜歡說幾句看透人生或者充滿哲理的言論，又或者不時給你整幾句沒頭沒尾的話，讓你一邊猜，還說當你明白其中含義的那一天你也自然活明白了。
    林陽無論是年輕時或者年老時都一樣，非常厭惡這種做派的家夥。
    無語之際，林陽拿起盤中的蘋果，正準備吃，卻猛然發現這是自己昨天買來的蘋果，腦海中頓時閃過一個念頭。這老小子不會是收了自己的蘋果和老母雞才對自己有所轉變的吧？
    可是這也與他在醫院的遭遇相互違背。
    咬上一口蘋果，爽脆的果肉中迸濺出鮮甜的汁液，僅僅是一口卻讓林陽感到整個口腔都是蘋果的鮮甜。
    想不到自己還挺會挑蘋果的，林陽暗自樂道，三兩下就將蘋果咽下了肚子。
    看著莫老笑眯眯地看著自己，林陽又忽然改口道：“先不聊這個，話說您老一個人在這住，不覺得無聊嗎？”
    林陽四處張望地同時站起身來，繞著客廳走了一圈。
    雖說麵積不大，但是該有的東西一樣不缺，可以想象到這老小子一人在家時是多舒服，而這也是他後麵想要的生活，當然，可以的話再多個伴更好。
    “人老了，就不想動了。”莫老坐在原位，看著林陽在客廳內走走停停，四處觀看，不時還拿起個玩意看得仔細。可能是家裏許久沒有客人這般了，莫老臉上的褶子也稍微舒展了不少，“這邊離市場近，買菜方便，而且出去就能找人喝茶下棋，何樂而不為。”
    這話說到林陽心坎裏了，他甚至在想以後解決了身體問題，就搬來這邊，讓莫老給自己也弄個幻想，防止被屍類發現。
    可是這話他沒說出口。
    而是改成了：“是挺好的，就連死了也沒那麽容易被發現。”
    這句話意義不明的話落在莫老耳邊，他非但沒有黑臉，也沒有沉默，反而是哈哈大笑，以此認同了林陽的話。
    林陽聽著莫老爽朗的笑聲，也跟著笑了。隻是笑著的同時，抖手拔出了旁邊放著的晾衣杆
    呼——
    林陽手執長棍，指向眼前的牆壁，那裏空無一物，連顆釘都沒有。可就是這樣一個舉動，方才還哈哈大笑的莫老卻猛然止住，臉上的表情也緩緩變回了之前的嚴肅正經。
    空氣稍微凝固了片刻，林陽臉上的笑意也越發濃厚。看著眼前空白的牆壁，林陽打趣問道：“再來就沒意思了，莫老。”
    話音剛落，整個客廳就開始有所變化，先是掛著吊扇的天花板，居然從中間開始潰散，變成摸不著的粉塵飄向高空，很快整個天花板都消失，而四周的牆壁也隨之消散。
    當眼前的牆壁消失的瞬間，坐在凳子上的莫老也隨之潰散，而真正的莫老，緩緩出現在林陽劍指的地方。
    隨著房子的消失，林陽身處的位置也全部顯露出來，正是太陽底下，胡同之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