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玩笑。
    林川隻是想坐個靠窗的位置，又不是故意要針對誰。
    他正欲開口。
    被死亡陰影籠罩的翁洵卻也主動開口了。
    他聲音有些緊繃，但也勉強維持了幾分風度，語氣沉穩道：
    “喬老說的是，確實該給年輕人更多的機會。小徐，你也坐過來吧。”
    這“小徐”喊的是徐輝宴。
    徐輝宴長袖善舞，本來營造的是尊老愛幼低調守規矩的人設。
    按人設的話，他不該去坐主座。
    但現在的情況……
    不是該不該的問題。
    而是這裏有一個台階，他讓不讓翁洵下的問題。
    徐輝宴思索片刻，便起了身。
    林川意味不明地笑了下，便收起了死神之鐮。
    於是，徐輝宴坐到那位“喬老”的位置。
    喬老和翁洵，分別坐在徐輝宴和原本留給林川的位置。
    坐在那位徐家少年身旁。
    少年也不知怎麽想的，臉色有點難看，不過也沒吭聲多說什麽。
    林川則理所當然地，如願擁有了靠窗的位置。
    他將那紅木椅子往窗邊一拉。
    椅子腿在地麵劃過刺拉拉的聲響，越發襯托這會議室安靜如雞。
    完事後，林川往那一坐。
    那囂張的樣子，不少人都懷疑他是不是下一秒就要將腿伸到會議桌上了。
    不過好在，他倒底沒真把腿往桌上伸。
    但也依舊是用一種讓人很不爽的目光，掃視著這會議室的眾人。
    這會議室的十幾號人裏，倒也有不少熟人。
    洛家的五個人裏，有兩個眼熟的。
    一個洛彥平，依舊斯文儒雅的樣子。
    光看那外表，估計不少人還以為，這貨不是活在末世，而是和平時代的慈善家呢。
    另一個，便是王詩韻。
    這女人也是厲害，不僅在某一個世界走到了最強者的程度，007號世界也是混得不錯。
    倒是據說加入了洛家的卓天罡和卓天瀚兄弟，並沒有出現這場會議上。
    顯然是身份地位還不夠。
    再看聶家的五個人裏，也有兩個熟人。
    一個是末世前，在京大軍訓期間教林川軍體拳的教官，聶鐵軍。
    另一個，則是四大家族欒家的欒雨鈴。
    這女人可是京大係花，曾經的她不論表現如何成熟穩重，但身上總還是有種被象牙塔保護的，不識人心險惡的稚嫩感。
    然而現在的欒雨鈴，氣質深沉內斂，麵上不露情緒。
    那雙清澈漂亮的眼睛，看人時甚至還會帶幾分犀利與審視。
    頗有點女強人的味道了。
    林川看過去的時候，欒雨鈴也在看他。
    他知道這女人在想什麽——
    畢竟，徐輝宴雖說表達出他知道那個首升1級的袁封長相。
    但他實際應該是沒接觸過袁封本人的。
    但欒雨鈴不同。
    末世第一天，欒雨鈴就是跟在袁封身邊。
    甚至，她還接觸過林川！
    當時她接觸的林川，低調不起眼，給人感覺就是個跟在袁封身後的狗腿子。
    她簡直無法將那個人和後來霸榜等級榜第一，在玩家之間有著極高聲望的林川聯係起來。
    但很多消息，很多事實卻證明——
    如今即便低調不出，但在聊天頻道和論壇仍有極高討論度的林川。
    和當初那個跟在袁封身後的林川。
    真的是同一個人！
    而此刻看著這個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袁封”。
    欒雨鈴心情自然是十分微妙。
    不過介於這個“袁封”表現得太過囂張，連天機閣的人都不放在眼裏。
    欒雨鈴的打量，並不敢太明目張膽。
    在對上林川目光後幾秒，便匆匆移開了視線。
    會議重新繼續，徐輝宴正側頭要朝林川說些什麽。
    林川直接主動道：“開會這種事吧，像我這種末世前的街溜子，也不是很能聽懂。”
    “你們呢，該怎麽來還怎麽來。”
    “我呢，也就隨便聽著，隨便提點指導意見。”
    “沒問題吧，小徐？”
    他這也是學著翁洵喊的“小徐”。
    然而翁洵什麽年紀，他什麽年紀？
    這話是真沒給徐輝宴麵子。
    不過徐輝宴也沒生氣。
    不僅沒生氣，其實他心底反倒鬆一口氣。
    畢竟，比起那些陰險狡詐的老銀幣。
    徐輝宴自然更喜歡和這種空有實力沒有頭腦的人玩。
    這種人實力雖強，但卻鋒芒畢露，跋扈囂張。
    他的情緒不加掩藏，就更容易被人操縱利用。
    徐輝宴表麵說著，末世的規則會被人重新製定。
    但打心眼裏，他不覺得這種末世前就沒見過什麽世麵的小人物，能混出什麽名堂。
    雖說末世裏實力就是一切，就是話語權。
    但有時候，智慧比實力更重要。
    他們建立的實驗室，就是一種證明！
    還有……
    徐輝宴又看了眼王詩韻。
    這女人，表麵是靠著男人上位。
    其實際，靠的是智慧。
    徐輝宴心底，悄然給林川安上“囂張無腦”的標簽後，便打心眼裏，不與林川計較什麽了。
    他簡單奉承了幾句，便將重心又轉移到會議。
    畢竟，這場會議真的很重要。
    時間上，也很緊迫。
    回歸主題後，十幾號人臉色重新凝重，也少有再關注林川。
    而他們會議的內容，和林川預料的大差不差——
    巴卡諾夫來京都了！
    其他玩家還可以選擇離開京都暫避風頭。
    但他們這些紮根京都的勢力，不得不考慮一些後果，一些應對措施！
    否則，他們在場這些人，隨時都可能是下一個奧古斯特。
    直接人頭落地，成為曆史！
    當然，這些也隻是會議表麵。
    實際上。
    雖說沒有人提及，但林川還是感覺到了——
    在場這十幾號人，心底都有著擊殺巴卡諾夫的野望！
    畢竟，就像聊天頻道裏普通玩家都能想到的——
    此刻的巴卡諾夫，簡直就是一個行走的大boss！
    不論是誰，但凡能將他擊殺，絕對一飛衝天！
    甚至，其實就現在而言，很多玩家都說不準，究竟誰是世界第一強者。
    但有一個說法，是現在幾乎所有玩家都認同的，那就是——
    誰能殺了巴卡諾夫，那麽他必然會成為世界第一強者！
    世界第一強者啊！
    誘惑太大了！
    別說會議上這些京都強者。
    就是許多實力稍差的普通玩家，都有趁強者擊殺巴卡諾夫的時候去撿漏的想法！
    隻是因為之前巴卡諾夫表現出的睚眥必報。
    不論普通玩家，還是會議上這些人，都不敢把話說死。
    甚至會議上這些玩家，他們還有一個顧慮——
    他們擔心，此刻這個袁封，是林川的新身份。
    懷著這份擔心，說話時也不敢提到林川。
    於是，懷著諸多顧慮，這會議上眾人就勾心鬥角的商人一樣，互相奉承互相推諉，繞來繞去就是說不到點子上。
    林川實在是無語。
    正在徐輝宴和洛彥平為是否要向鋼盟和青玉幫求助而爭論不休時。
    他直接插嘴道：“我記得聊天頻道裏好像是說，巴卡諾夫是來京都殺神眷者的。”
    “你們知道誰是神眷者嗎？把神眷者交出去不就完事了？”
    話音落地，空氣又陷入安靜。
    徐輝宴眸光微閃，點頭又搖頭道：“袁先生說的是有道理，不過據我們了解，神眷者一個個都藏很深，我們……”
    說到“我們”，他頓了一下，掃視會議桌上其他人，改口道：“不，準確說，是我徐家，並未掌握神眷者信息。”
    “不知道各位，有沒有掌握神眷者信息的？”
    這話就挺意味深長。
    聶鐵軍直接代表聶家開口：“我代表曾經四大家族的聶家，也不了解神眷者信息。”
    於是，徐家與聶家的目光，落向天機閣和洛家。
    沉默片刻，天機閣那位喬老開口道：“曾經是有一位神眷者試圖投奔我天機閣。不過他提的要求太多也太過分，天機閣並沒有同意。”
    徐輝宴又問：“那喬老知道那人具體身份嗎？”
    喬老搖頭：“那人十分謹慎，我們並沒有獲得身份信息。”
    林川目光看似冷淡隨意，其實一直注意著喬老和翁洵。
    他感覺這個喬老應該沒撒謊。
    但翁洵的表情有點不一樣。
    顯然，他知道一些和喬老不一樣的信息。
    接著輪到洛家。
    洛彥平正欲開口。
    林川卻搶在他之前，狀似隨意地問道：“聽說洛總還有個弟弟，好像是叫什麽……洛彥安？”
    這話問得突然，其他人不明所以，洛彥平卻是臉色僵了一瞬。
    他表情控製得當，那不超過一秒的微表情，其實很難察覺。
    但在場的哪一個不是人精？
    徐輝宴更是人精中的人精，當即捕捉到洛彥平那一瞬的不自然。
    他故作驚訝道：“我記得洛總弟弟就沒上過等級榜……本來我還以為，彥安他在末世裏也沒什麽上進心，依舊當個紈絝……”
    “難不成，所謂紈絝，是他掩飾自己神眷者身份的偽裝？”
    徐輝宴表情很到位。
    一雙雙眼睛，瞬間盯向洛彥平。
    洛彥平繃著臉沒吭聲。
    一道道聲音又議論道：
    “彥安真的是神眷者？我就說他末世前打架惹禍還挺高調的，怎麽到可以為所欲為的末世後反倒低調起來了？”
    “這麽一說還真是！洛彥安是真的低調啊，好像也沒上過什麽榜單！”
    “所以，彥安真是神眷者？”
    “洛總你倒是說句話啊！這可是關乎咱們整個京都命運的大事！洛總你也是懂大局觀的人，這種事上可不興故意隱瞞啊！”
    “就是就是！如果把神眷者彥安交出去，能換取巴卡諾夫的好感的話……我覺得還是應該把彥安交出去！”
    “對，把彥安交出去，畢竟是巴卡諾夫盯上他！咱們就是想保，也無能為力！不如主動一點！”
    “把彥安交出去吧！按照現在的局勢，他估計是活不成了！與其東躲西藏拖延，不如痛快點交出去，爭取博得巴卡諾夫好感！”
    “對！犧牲彥安一個，說不定就是平息了整個京都的一場動蕩啊！洛總你可要想清楚！”
    各種道德綁架的話此起彼伏。
    這些老狐狸，他們當然知道自己是在道德綁架。
    但是沒關係。
    誰讓洛彥平平時就喜歡玩這一套呢！
    他們現在不過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而洛彥平果然在這些道德綁架的聲音中，臉色難看到極點！
    意外的是，這時候，竟然還有一位並非洛家勢力的旁人，願意站出來為他說話——
    是那位年過半百的喬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