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呀！！”
    這突如其來的聲音，頓時把寧師師嚇的一哆嗦。
    這一驚不要緊。
    手中那略顯笨拙的針尖，便又戳進了手指。
    旋即她猛地抬頭，便看見窗外似笑非笑的林默，頓時漲紅了臉。
    “你……你你你！”
    她一邊手忙腳亂的用藏起那繡了一半的紅嫁衣，一邊又狠狠地瞪了林默一眼，口中忍不直罵。
    “臭林默，你要死啊……誰讓你偷看本小姐的？！”
    林默抱臂靠在窗邊，眼中帶著戲謔的笑意：“別緊張，我隻是路過而已，誰知道會看見這麽稀奇的景象？”
    說完，他還故意伸長脖子，往她懷裏瞧。
    “想不到你這個琴棋書畫樣樣稀鬆的寧大小姐，居然還學著繡女紅了？”
    “呦，繡的還是嫁衣啊？”
    “來，讓我看看！”
    “你……不準看！”寧師師急得跺腳，同時也拚命藏起自己的嫁衣。
    可林默看著她，那嘴角的笑容卻再也壓不住。
    甚至，還故意出言逗她。
    “別藏了。”
    “我都看見了！”
    此刻。
    寧師師的俏臉一陣漲紅，紅得像她手中的紅綢，就連耳根都染上了一層紅暈。
    她僵在原地，仿佛被施了定身術。
    表情，簡直精彩。
    林默則看著那件嫁衣，眉頭微挑：“你爹讓你嫁人了？”
    “誰說的！”
    寧師師氣鼓鼓道：“才沒有呢，這晴天城，有誰能配得上本小姐？我……我不過繡著玩而已！”
    “哎呦！”
    林默又打趣：“這可真是蹊蹺，平日你稍不注意就溜上街去瘋了，琴棋書畫是一樣不學，你還能有這耐心？”
    “我都快不認識你了！”
    不打趣還好。
    他越是打趣，寧師師的耳根子就更紅。
    好像幹了什麽見不得人的事，被人給當場撞破一般。
    但……
    她性子向來傲嬌。
    如此被林默當麵戲謔打趣，哪裏還能忍的住。
    “死林默，讓你再說……”
    “我縫上你的嘴！”
    言罷，她竟有些惱羞成怒，直接將手中繡花針向林默彈指射來。
    “嗖！”
    隻見銀光一閃。
    那速度，簡直是快的出奇。
    可終究還是林默技高一籌，稍微偏了偏腦袋，就把那根迎麵襲來的針給躲了過去。
    旋即，無奈一笑。
    “咋還急眼了呢？”
    “繡就繡唄，我和你開玩笑呢！還別說，沒準閑著沒事做做女紅，還有助於改改你這火爆性子呢！”
    “去去去！”
    寧師師白了他一眼，沒好氣道：“本小姐才沒那閑工夫，隻是……這件衣服，對我來說有特殊的意義。”
    “你不懂！！”
    “哦？”
    林默斜靠在窗欞上，笑眯眯的問：“什麽特殊的意義，說來聽聽？”
    “我……”
    寧師師正要說點什麽。
    可她想了想，卻又翻了個白眼：“切，我憑什麽告訴你啊！”
    “成！”
    林默聳了聳肩：“不說就算了，我這就去告訴這府上的人，說你在繡嫁衣的事，大家一定會傻爆眼吧！”
    說完，作勢欲走。
    “哎哎哎！”
    寧師師這可急壞了。
    她恨不得直接衝出來阻止林默，急忙喊道：“臭林默，你敢到處說，我……我一定撕爛你的嘴！”
    “算了！”
    “告訴你吧，這件嫁衣……是我母親留給我的！”
    “你母親？”
    林默聞言，有些納悶。
    雖說他來寧府也不過才短短一個月時間，可他倒也聽說了一些關於寧師師母親的事。
    據說，她母親和寧雄非常恩愛，可生來有些體弱多病。
    當初生了個寧師師，就險些走了一遭鬼門關。
    差點兒，丟了性命。
    而寧雄也深愛這個妻子，從那以後，便再也不允許她生。
    而總管則晴天城各大家族的家主們，哪個不是三妻四妾，可寧雄這麽多年，卻連妾都不納一個。
    哪怕沒有個兒子來繼承家族，他竟也不在乎。
    也因此。
    關於寧雄和妻子的恩愛故事，也在晴天城內廣為流傳。
    提起這個，誰都知道。
    隻可惜……
    林默聽說，就在三年前的時候，寧師師的母親到底沒能挺住。
    終究，是走了。
    而這件事，也給寧雄造成了很深的打擊。
    而她之所以如此寵溺寧師師這個女兒，放任她在外麵胡鬧，放任她的任性刁蠻，恐怕也是愛屋及烏。
    “哎……”
    寧師師輕歎一聲：“你應該知道，我母親三年前就去世了。按照雲界的規矩，女孩子要自己繡嫁衣。”
    “但我的性子，哪有這耐心？”
    “可母親疼我啊！”
    “她教了我幾次，見我不耐煩，學不會，她便決定偷偷替我繡了，還交代我，千萬不要告訴爹爹聽。”
    “後來，這嫁衣母親才替我繡到一半，就……”
    說到這裏，寧師師沉默了。
    她沒在往下說。
    聞言。
    林默的目光，也忍不住落在寧師師手中的嫁衣上。
    隻見那紅綢的前半部分針腳細密，牡丹與鳳凰栩栩如生。
    繡工，十分漂亮。
    可到了後半部分，卻是一眼的針腳淩亂，花朵歪斜。
    鳳凰，也繡的跟吃米小雞似的。
    簡直……
    慘不忍睹！！
    而林默也理所當然的一眼認出，哪邊是她母親繡的，而哪邊又是寧師師的手筆。
    因為，顯而易見！
    “這是我娘繡的。”
    寧師師的手指輕輕撫過嫁衣精美的部分，語氣突然沉了下來：“她說希望看到我穿上這件她親自縫的嫁衣，看著我美美的出嫁。”
    “可如今，她看不到了，而這嫁衣，她也沒能繡完。”
    “直到今日，我也時常會想念她。”
    “所以……”
    “所以，你就想要完成你母親的願望，把剩下的那半繡起來？”林默輕聲問，臉上也不見了戲謔。
    也不知是不是錯覺。
    這一刻，他竟在寧師師這小妞眼裏見到了幾分消沉，幾分傷感。
    也是。
    這小妞，大概是想她母親了。
    “嗯。”
    寧師師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紅綢邊緣，也沒有隱瞞，意外的坦白：“我想讓母親親眼看著我穿這件嫁衣，風風光光，高高興興的出嫁。”
    “既然這件嫁衣她沒能完成，我該把它完成。”
    “我答應過她的。”
    林默看見她的指尖微微發顫。
    好幾個細小的針眼。
    看來，雖然她很想代替母親完成這件本就是給她的嫁衣，可她的技術實在是太菜。
    繡成這樣不說，還讓手指頭遭了老罪。
    這本是一件讓人心情沉重的事。
    可……
    看她那手指上的還在冒血的針眼，林默就有些想笑。
    沒有金剛鑽，攬不了瓷器活。
    這說的就是寧師師啊！
    她這手，平日裏趕雞攆狗，舞鞭子，倒是可以。
    但繡花就……
    “你既然這麽想完成它，自己又不會，為什麽不去請教別人？”
    “你們寧家這麽大，也該有繡娘吧？”
    “讓她教你唄！”
    林默順嘴提議。
    “那可不行！”
    寧師師想都不想就拒絕了：“這群下人，嘴巴閑碎著呢，要是我去請教了，明天整個寧家都能知道。”
    “我不要麵子的？”
    林默忍俊不禁。
    明明不會，卻又偏偏要逞強……這和閉門造車有什麽區別？
    “好了，這就是原因，你現在知道了！”
    “快滾！”
    “還有……記得不許和任何人提起我繡花的事，否則，你就死定了！！”
    她被迫無奈說出原委後，很快就收拾好了情緒。
    接著，便要趕人。
    當然，她還沒忘了警告、威脅了林默這個“目擊者”一番，那小模樣……活像一個張牙舞爪的小龍蝦。
    可林默卻沒離開。
    他望著眼前的寧師師，心裏忽然對她有了新的認識。
    這個平日刁蠻任性的小妞，想不到心裏居然還想偷偷完成和她母親的一個約定。
    真是讓人意外！
    不過……
    林默又看了一眼她那繡的慘不忍睹的嫁衣，還是忍不住心直口快：“你不想讓府人知道，也能理解。”
    “但你根本不會，你看這……都分不清是鳳凰還是野雞了！”
    “這根本不行嘛！”
    “你！！”
    寧師師一聽林默把自己嘔心瀝血的作品給貶低成這樣，當場氣不打一處來。
    一雙麗眸狠狠瞪過去，咬牙切齒。
    “臭林默，你說什麽呢？！”
    “這明明是鳳凰！”
    “你認不得……那是你眼瞎！！”
    眼瞧著她惱羞成怒下又要動手，林默趕緊笑著安撫她：“別生氣，我也是為你好嘛！不過……我倒有個主意！”
    “什麽主意？”寧師師好奇問。
    其實……
    她也知道自己繡的不行。
    隻不過，是礙於顏麵，不想承認罷了。
    林默這才笑著解釋：“這樣吧，你去街上，找個繡坊的繡娘，給點錢，跟她們學一學不就行了？”
    “反正她們也不一定認識你！”
    “這不就行了？”
    咦？！
    寧師師一聽，眼神一亮。
    別說。
    你還真別說！
    這個辦法，她之前怎麽就沒想到呢？！
    “如何？”
    林默挑了挑眉頭：“我這想法，不錯吧？”
    “咳咳！”
    寧師師輕咳兩聲，又輕哼道：“還以為是什麽好辦法呢，其實我早就想到了！隻不過……是沒時間而已！”
    “我看……今兒就不錯！”
    “你跟我去！”
    說完，她便轉身尋了個布包，把她那件沒完成的嫁衣給包了起來。
    裏三層外三層，嚴絲合縫。
    生怕，被人看到。
    做完這些，她便摟著那包裹嚴實的嫁衣，悄咪咪地帶著林默從後門出了府。
    而看她那鬼鬼祟祟的模樣，林默總覺得好笑。
    哎。
    這小妞……真是死要麵子活受罪！
    不多時。
    二人來到了街上。
    白天的晴天城，人來人往，熙熙攘攘，十分熱鬧。
    而寧師師也很快就找到一間繡坊。
    這裏繡娘很多，而且都不認識寧師師，寧師師也沒說自己身份，在給了不少銀子後，還真就認了個繡娘做師父。
    看著她筆直的坐在那兒，在繡娘的指導下一針一線的勾勒。
    表情，那麽認真。
    林默看在眼裏，也不由感慨了起來。
    真是稀奇。
    想不到向來活蹦亂跳，坐都坐不住的寧師師，居然也能有這麽安分的時候。
    嗬。
    真是太陽打西邊兒出來了！
    直到傍晚。
    “哎呀……累死了！”
    寧師師伸了個懶腰，嘴裏嘀嘀咕咕的抱怨著。
    今兒可把她累壞了。
    就不說那讓人頭疼的繡工，光是坐在這兒半天不能動，已經算是挑戰了她的極限了。
    “學的如何？”
    林默走過來，笑著問她。
    “哼。”
    寧師師輕哼一聲，語氣又頃刻間得意起來：“那還用說？本小姐天生聰慧，一學就通！我已經學會了！”
    “接下來，隻需要回家抽空慢慢繡就好。”
    “小意思啦！！”
    這番話，別人說還好。
    可從寧師師嘴裏說出來，總讓人下意識第一時間就懷疑。
    不過……
    林默這次倒是沒質疑。
    畢竟他也看到了，這小妞這次學的那叫一個認真，而她的頭腦，也的確是聰慧的，以前不過是靜不下心，坐不住而已。
    恐怕要不是為了完成她和母親的約定，她也不能這麽轉了性。
    “咕嚕嚕——”
    這時，寧師師肚子傳來一陣叫聲。
    她下意識捂住肚子，露出一個尷尬的笑容：“嘿嘿……太累了，肚子都餓了。”
    “那回去吧！”林默作勢要走。
    “等等！”
    寧師師卻拉住了他：“家裏廚子再好，吃了十多年也早吃膩了！今晚咱們不回去了，在外麵吃！”
    “反正你和我在一起，我爹不會說什麽的。”
    “我跟你說，這街上好吃的可多了！”
    說起這個，她頓時一臉饞貓相。
    就差流口水了。
    “也行。”
    林默點了點頭，答應了她。
    不過，他卻又想到了什麽，忽然提起：“對了，剛才我站在街上，聞到一股特殊的香氣，也不知是哪家飯館？”
    “噢！！”
    寧師師一聽就懂了：“你說的，一定是天下第一鴨啊！”
    “天下第一鴨？”
    林默想了想，便笑道：“還真是烤鴨子味兒，這個好吃麽？”
    “那當然！”
    寧師師一陣吹噓：“這可是晴天城的頭號招牌！那店的廚子曾經是宮廷首席禦廚，退休了回到晴天城，把這道禦菜給帶出來了！”
    “而且還根據這邊的口味，加以改良。”
    “那叫一個香！”
    “平日裏剛出爐就被搶光，就連達官顯貴們都爭著吃，可火爆了！”
    “對了……你還沒吃過，今晚本小姐請客，帶你嚐嚐！！”
    “好啊！”
    林默咧嘴一笑：“那咱們走吧！”
    很快。
    二人來到南大街。
    而寧師師口中的天下第一鴨，就坐落在最繁華的大街中央。
    還別說。
    這家店的名字，居然就叫天下第一鴨。
    光是站在門口，林默就能聞到那濃鬱的香味，和剛才他老遠聞到的一樣。
    嗯……
    味道應該不錯！
    “愣著幹什麽，快走！”
    寧師師一把拉住林默往裏闖：“這家店每天鴨子都是有數的，要是去晚了，可就沒得吃了！！”
    寧師師拉著林默擠進“天下第一鴨”時，店內早已人聲鼎沸。
    蒸騰的熱氣裹挾著烤鴨的焦香撲麵而來，每張木桌旁都圍坐著滿麵紅光的食客，推杯換盞，大快朵頤。
    那些小二更是忙忙碌碌，走路恨不得用飛的。
    一個個，全忙的暈頭轉向。
    這生意，的確火爆！
    可……
    人擠的這麽滿，連個位置都沒有，看來是吃不上了？
    林默心裏想著。
    “快看！那邊要空了！”
    寧師師眼尖，拽著林默的袖子就往角落裏衝。
    她一個箭步搶在另一對夫婦前按住長凳，後者隻能白了她一眼，無奈離去。
    “嘿嘿！”
    寧師師得意地朝林默眨眼：“怎麽樣？我這搶座功夫不賴吧？”
    “哈哈！”
    林默忍不住笑出聲：“你爹說你在家裏待不住，天天喜歡上街瘋，這也是你瘋出來的經驗吧！”
    “哼，那是！”
    寧師師不以為恥，反以為榮。
    接著，她便迫不及待地招呼小二：“一隻招牌鴨，兩份荷葉餅，蔥絲甜麵醬都要雙份，盡快盡快！！”
    說完，她又轉頭神秘兮兮地告訴林默。
    “你請好吧！”
    “待會兒你吃了第一口，保準終身難忘！”
    林默入了座。
    別說，被這小妞說的，他倒還真想嚐嚐不可了。
    不多時。
    小二托著紅木盤過來。
    隻見那盤中烤鴨皮色金黃，油光發亮，散發出濃鬱的果木香氣。
    賣相，堪稱極品！
    林默也被這香味勾的食指大動。
    這玩意兒，倒是像極了北京烤鴨，不過味道卻又大不同。
    這玩意兒，聞著可比北京烤鴨香多了。
    大概……
    做法雖然是差不多，可用的一些香料，怕是隻有這雲界才有。
    因此，味道才如此特別！
    “哇！”
    寧師師深吸一口氣，眼睛亮得驚人：“你聞到了嗎？這香氣，我沒騙你吧？這個得趁熱吃，來嚐嚐！！”
    “行！”
    林默也饑腸轆轆。
    他被這香味勾起了興趣，拿起筷子，就要去嚐嚐寧師師吹噓成這樣的天下第一鴨。
    可誰知。
    那筷子還沒落下，店門突然那被人“砰”的一聲踹開。
    接著，便是一群身穿黑色勁裝的大漢走進來。
    個個耀武揚威，氣勢洶洶。
    為首的那個胡子大漢，更是掃了店內眾人一眼，旋即高高在上的開口——
    “都聽著！”
    “我們家少主要來此用膳，他喜歡安靜，聽不得吵鬧。”
    “閑雜人等，可以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