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好了……有反應了！救回來了！！”
    古玥在一旁緊張地注視著，看到這一幕，忍不住驚喜地低呼出聲，美眸中重新燃起了希望的光芒。
    然而——
    就在林默施完最後一針，剛剛將銀針收回的刹那！
    異變陡生！
    原本躺在地上、氣息奄奄的洞玄老人，竟猛地一下子直挺挺地坐了起來！
    他雙眼圓睜，瞳孔卻渙散無神，直勾勾地盯著前方虛空！
    緊接著！
    他竟毫無征兆地發出了一陣癲狂無比、嘶啞難聽的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
    非但如此。
    他一邊笑，還一邊手舞足蹈，四肢胡亂地揮舞踢騰著，嘴裏前言不搭後語，一陣胡亂地嚷嚷著——
    “打雷啦！下雨啦！”
    “螞蟻搬家蛇過道，明天必有大雨到！”
    “東邊日出西邊雨，道是無晴卻有晴！風來了，雨來了，老和尚背著鼓來了……咚！咚咚！”
    他一邊唱著這些前言不搭後語的古怪歌謠，一邊像個頑童般在地上胡亂地爬來爬去。
    時而抓起一把焦黑的泥土傻笑，時而對著空氣指指點點。
    仿佛，在跟看不見的人說話。
    而他那眼神，也徹底失去了之前的理智，隻剩下一種空洞的混亂。
    顯然——
    方才那場恐怖的天罰反噬，似乎不僅重創了他的身體，更徹底擊碎了他的神魂，將的靈魂和神識，都打亂了！
    從而，進入了瘋癲狀態！
    “這……”
    林默與古玥傻眼了。
    二人目瞪口呆地看著眼前這突如其來、荒誕至極的一幕，徹底僵在了原地，如同石化了一般！
    他們麵麵相覷，臉上寫滿了難以置信的震驚與茫然。
    誰能想到呢？
    費盡千辛萬苦，曆經生死危機，好不容易才將人從鬼門關前搶了回來……
    結果，竟變成了這般模樣？！
    這該如何是好？！
    “他這是……瘋了？！”古玥看著眼前這荒誕離奇的一幕，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顫抖，喃喃自語道。
    林默心中一沉，暗道不好！
    他立刻強撐著疲憊的身體，快步上前，一把抓住正手舞足蹈的洞玄老人，急切地搖晃著他，試圖喚醒他的神智。
    “老先生！”
    “清醒一點！看著我！你還認得我嗎？！”
    洞玄老人被抓住，似乎有些不悅。
    他用力掙脫了林默的手，轉過頭，用那雙空洞的眼神瞪著林默，歪著腦袋看了半晌。
    忽然拍著手，哈哈大笑起來。
    “風來了！雨來了！老和尚背著鼓來了！”
    “你……你就是那個老和尚！！啊哈哈哈！老和尚！你的鼓呢？！敲給我聽聽！咚咚咚！！”
    林默徹底傻眼了。
    他僵在原地，一股深深的無力感湧上心頭。
    看來……
    這家夥是真的瘋了，徹底的瘋了！！
    他不甘心！
    方才就在那最關鍵的時刻，他明明已經算出了母親上官婉的下落，甚至算出了她正在仙萊受苦受難！
    可偏偏就在那最緊要的關頭……
    這天罰降臨，反噬加身，竟將還沒來得及說出那天機的洞玄老人，給變成了這般瘋癲模樣！！
    如此一來，那關於母親下落的真相，就這樣隨著他的瘋癲，徹底中斷。
    再也，無從得知了！！
    “林默。”
    古玥走上前來，看著林默那難看的臉色，猶豫了一下，輕聲建議道：“你醫術如此高超，連他瀕死都能救回，要不……”
    “你再想想辦法，試試看能不能治好他的瘋病？”
    林默聞言，無奈地閉上了眼睛。
    他緩緩搖了搖頭，聲音中充滿了疲憊與無奈：“沒用的！他這不是尋常的病症或傷勢。他的神魂，在那恐怖的天罰反噬與威壓衝擊下，已經徹底錯亂、破碎了。”
    “我，也束手無策！”
    古玥眼中閃過一絲失望，低聲喃喃道：“這樣一來，便是什麽也問不出來了，那神門上官好可怕的手段！”
    “僅僅是以占卜之術窺探，竟都能被他們隔空察覺，並降下如此恐怖的天罰……”
    “難以置信！”
    林默沉默了。
    他的臉色，陰沉得可怕。
    是啊。
    這根本不是凡人能夠想象的手段！
    遠隔萬裏，精準鎖定，降下天罰……這簡直如同神話傳說中執掌天劫的神明一般！
    那居住在仙萊的神門上官一族，他們到底都是些什麽存在？！
    他們真的……還是人嗎？！
    良久，林默的目光落在那依舊瘋瘋癲癲、唱著不成調童謠的洞玄老人身上，眼中充滿了愧疚與自責。
    “哎！”
    “都怪我，若不是我執意請他為我推演，他也不會變成現在這副模樣……”
    古玥看著林默如此自責，心中也為他一痛。
    她輕輕歎了口氣，柔聲安慰道：“林默，別太自責了，這誰也想不到會是這樣，但或許……這對洞玄老先生來說，也未嚐不是一件好事。”
    “好事？”
    林默猛地抬起頭，不解地看向古玥。
    古玥目光複雜地看著那無憂無慮、仿佛回到了童年的老人，輕聲道：“他一直想要隱姓埋名，不被任何人打擾，求得一份真正的清淨，可他身懷這通天徹地的本事，就注定永遠也無法得到真正的安寧。”
    “總會有人想方設法找到他、利用他、甚至加害於他……”
    “但現在，他瘋了。”
    “他忘記了自己是誰，忘記了自己所有的本事，他也終於可以得到安寧，再也不會有人來打擾他了。”
    聞言，林默不禁苦笑。
    他知道，這是古玥在安慰他。
    洞玄老人或許渴望安寧，但絕不可能希望以這種徹底失去自我、瘋癲癡傻的方式獲得。但……
    事已至此，又能如何？
    而且最讓他心痛的是，母親的下落明明近在咫尺，真相幾乎觸手可及，卻就這樣硬生生中斷了！
    她似乎就在那仙萊，還承受著難以想象的苦難，而自己……卻什麽也做不了！
    甚至，連她究竟在承受什麽都不知道！
    念及此處。
    林默的心口仿佛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狠狠攥住，悶痛得幾乎無法呼吸。
    就在這時。
    那瘋癲的洞玄老人忽然抽了抽鼻子，仿佛聞到了什麽極其誘人的味道。
    他不再唱歌，而是像隻小狗一樣，四肢著地，在焦黑的廢墟裏到處嗅來嗅去。
    最後，他眼睛一亮，興奮地扒開一堆碎木炭和瓦礫，竟從下麵抱出了一壇……完好無損的酒壇！
    正是之前林默送給他的那兩壇極品梨花釀中的一壇！
    而方才那天崩地裂般的恐怖景象，竟奇跡般地沒有毀掉這壇美酒！
    “酒！”
    “是酒！嘿嘿嘿！好香的酒！”
    洞玄老人抱著酒壇，臉上露出孩童發現心愛玩具般的純真笑容，貪婪地大口吸著氣，口水都快流出來了。
    即便瘋癲至此，他那嗜酒如命的本性，卻似乎刻在了靈魂最深處。
    未曾改變！
    他迫不及待地拍開泥封，抱起酒壇，仰頭痛飲起來！
    “咕咚！咕咚！咕咚！”
    “好喝！好喝！美味啊！真是美味！！”他一邊喝，一邊滿足地咂著嘴，哈哈大笑，快樂得像個孩子。
    很快，一整壇烈酒下肚，酒勁迅速上湧。
    他的眼神變得更加迷離，腳步也開始踉蹌起來。
    “啊……好，好暈啊，這天……這天怎麽在轉……”
    他嘟囔著，身體晃了幾晃。
    最終，噗通一聲栽倒在地，竟是就這麽抱著酒壇呼呼大睡起來！
    一時，鼾聲如雷，那臉上竟還帶著滿足而憨傻的笑容，仿佛世間所有的煩惱，都已與他無關。
    林默和古玥站在原地，默默地看著這一幕。
    百感交集，五味雜陳！
    古玥看著那抱著空酒壇呼呼大睡的洞玄老人，美眸中充滿了擔憂與不忍。
    “哎……”
    她輕歎一聲，憂心忡忡道：“如今，老前輩徹底瘋了，連生活都無法自理，若是放任不管，他恐怕活不下去。”
    林默聞言，心中又湧起一股沉重的愧疚與責任感。
    深深歎息一聲道：“他是因為我才遭此大劫，我不能不管。”
    說罷。
    林默上前，小心背起那沉沉睡去、口中還嘟囔著夢話的洞玄老人，帶著他離開了這片化為焦土的廢墟，回到了青山鎮。
    他們尋了一家看起來還算幹淨整潔的客棧。
    旋即，喊來掌櫃等人。
    “掌櫃的，勞煩你們照顧這位老先生五日。”
    林默的聲音平靜卻不容置疑：“這五日，給他一間上房，一日三餐，好生伺候，不必管他言行舉止，隻需確保他安全無虞，留在客棧內便可。”
    見到渾身酒氣、瘋瘋癲癲、還在睡夢中手舞足蹈的老人，掌櫃和小二等人臉上都露出了明顯的為難與不情願。
    “啊這……”
    “這位客官，這位老人家他……”掌櫃的搓著手，看著洞玄老人那副模樣，欲言又止，顯然覺得這是個極大的麻煩。
    林默也不多言。
    他直接從懷中取出一個沉甸甸的錢袋，放在了櫃台上，發出“咚”的一聲悶響。
    “這是酬勞。”
    掌櫃的疑惑地打開錢袋一看，眼睛瞬間直了！
    裏麵竟是滿滿一袋金光閃閃的金幣！其價值，別說照顧五天，就是把這客棧買下來都綽綽有餘！
    “哎呦！”
    “客官您太客氣了！”
    掌櫃的態度瞬間發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臉上堆滿了熱情洋溢的笑容，拍著胸脯保證起來。
    “小老兒一定把這位老神仙伺候得舒舒服服的！保證一根汗毛都少不了！”
    “您呐，就放一百個心吧！”
    有錢能使鬼推磨。
    在足夠的金錢麵前，所有的“麻煩”都不再是麻煩。
    林默仔細交代了一番，又額外給了些銀錢，讓小二去給洞玄老人買幾身幹淨的衣服。
    隨後將酣睡的洞玄老人安置在客房柔軟的床鋪上，又為他蓋上被子，站在床邊靜靜地看了他片刻。
    心裏，五味雜陳。
    至於五日之後，林默心中已有打算。
    待他回到未央城，會立刻傳訊給紅蓮教的人，讓他們派人前來，將這位因他而瘋癲的老人接走，妥善安置。
    這點小事，對他們來說不是問題。
    這也算是他能為這位老人所做的，最後的補償了。
    做完這一切。
    林默與古玥才悄然離開了客棧。
    兩人走在返回未央城的路上，心情都異常沉重複雜。
    林默也是心情沉重。
    來時滿懷希望，以為能找到母親下落的線索，卻不曾想……最終竟是這樣的結果。
    哎……真是造化弄人！
    林默心中仿佛壓著一塊千斤巨石，抬頭望向東方。
    前路漫漫，迷霧重重。
    那名為“仙萊”的神秘之地，那強大到匪夷所思的神門上官一族，以及母親正在承受的苦難……
    這一切，都如同沉重的枷鎖，壓在他的心頭。
    但他知道，自己絕不能停下腳步。
    他一定要去！
    ……
    十日後。
    未央城大殿。
    距離古玥與林默立下軍令狀，已經到了期限。
    此刻，恢弘肅穆的大殿之內，早已是冠蓋雲集，氣氛凝重。
    未央城內有頭有臉的功勳貴胄、世家豪門的掌舵人，幾乎盡數到場。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今日，便是鐵衣王古厲正式宣布未來鐵衣王爵位繼承者的大日子，決定，關乎著未央城未來的權力格局與走向！
    王座之上。
    鐵衣王古厲身披玄黑大氅，麵容沉靜，不怒自威。
    他雙目微闔，似乎正在閉目養神，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輕輕敲擊著王座的扶手，無人能窺探他此刻內心的真實想法。
    他仿佛在等待著什麽。
    大殿最前方，靠近王座的左側席位上，莫老與寧師師正襟危坐，兩人的臉上卻都帶著難以掩飾的焦慮與不安。
    寧師師一雙美眸頻頻望向那空蕩蕩的殿門方向，坐立不安。
    終於忍不住壓低聲音，對著身旁的莫老急切地嘀咕道：“哎呀，怎麽回事，林默和郡主怎麽還不回來？”
    “今天，可是最後的期限了！”
    “若是郡主再不出現，隻怕這繼承人之位，就真的要落到古少玦那個家夥手裏了！！”
    一旁的莫老亦是愁眉不展，心焦不已。
    “哎，是啊！”
    “林先生與郡主一走便是整整十日，音訊全無，老朽這心裏，實在是七上八下，難以安寧啊！”
    “祥瑞穀那地方凶險莫測，他們該不會是……遭遇了什麽不測吧？！”
    寧師師一聽“不測”二字，小臉瞬間嚇得煞白，雙手下意識地緊緊絞在一起，聲音都帶上了焦急。
    “呸呸呸！”
    “莫老，您別瞎說！林默他那麽厲害，一定不會有事的！”
    “老天保佑……求求您一定要保佑林默平安無事，一定要保佑他和郡主及時趕回來啊！求您了！！”
    “……”
    與他們的焦灼不安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對麵右側席位上，那幾乎要溢出來的得意與囂張。
    世子古少玦大馬金刀地坐在主位，身旁簇擁著氣息陰沉的赤眉翁、玄骨老以及青瞳嫗三位王府供奉元老。
    此刻。
    赤眉翁撫著他那赤紅色的長眉，臉上帶著毫不掩飾的幸災樂禍，陰惻惻地笑道：“嘿嘿，世子殿下，您瞧瞧，這都日上三竿了，大殿的門檻都要被望穿了，可有些人啊……怕是再也回不來嘍！”
    一旁的玄骨老發出沙啞笑聲，接口道：“嗬嗬，可不是麽！據下麵人回報，郡主和那姓林的小子，不知天高地厚，竟然一起闖進了祥瑞穀深處，妄圖尋找什麽機緣翻身？”
    “真是可笑！”
    “那祥瑞穀是什麽地方？那可是連逍遙境強者都不敢輕易踏足的絕凶之地！豈是他們兩個小輩能隨意闖蕩的？”
    青瞳嫗也聲音尖細地道：“依老身看呐，十有八九……那不知死活的小子和咱們那位心比天高的郡主，怕是早就葬身穀中，成了哪頭凶獸的腹中餐了！”
    “如此一來，倒也省了世子殿下不少功夫！”
    “嘿嘿……老身看，今日這繼承人除了世子您，還能有誰？”
    古少玦眉開眼笑。
    三老你一言我一語的奉承，讓他臉上的得意之色越來越濃，忍不住笑了起來。
    “哈哈！”
    “枉費本世子為了今日，暗中準備了那麽多後手！”
    “結果呢？那小蹄子和姓林的那小子竟自己跑去送死了，真是天助我也！早知如此，本世子何必白費那些功夫？！”
    他越說越是得意，仿佛已經看到了自己登上王位、執掌大權的風光景象。
    臉上的笑容，也愈發囂張。
    “嘖嘖嘖……古玥，你這個小賤人，跟我爭了這麽多年，鬥了這麽多年！結果又如何？！”
    “這王位注定了是我古少玦的！”
    “你輸了！！！”
    赤眉翁、玄骨老、青瞳嫗三人立刻齊聲附和，見縫插針的拍馬屁。
    “恭喜世子！”
    “賀喜世子！”
    “世子殿下天命所歸！實至名歸啊！！”
    “……”
    此刻。
    整個大殿之內，氣氛微妙。
    支持古玥的一派憂心忡忡，麵如死灰。
    而依附古少玦的一方則喜形於色，仿佛勝券在握！
    又過了好一陣子。
    古少玦有些不耐煩，更想及早達成自己的野心，於是暗中給三老使了個眼色。
    三老立刻站出來，拱手諫言。
    “王爺，今日已是約定的最後期限，可郡主還是了無音訊，如此，便算是失約！”
    “老夫鬥膽，請王爺早做裁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