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坐在她身邊，此刻正端著茶杯剛喝了一口，聽到慕容秋實忽然問這個，他差點兒一口茶水噴出來。
    “咳……”
    他咳嗽了兩聲，滿臉都是尷尬。
    “怎麽這麽不小心，沒事吧？”慕容秋實見他差點兒嗆到，便關心的給林默遞過來一張繡著蘭花的手帕。
    那上麵，還有淡淡馨香。
    “我沒事，慕容師姐。”
    不知是不是心虛使然，林默沒有接那手帕，而是索性裝糊塗：“青樓被燒了？我不知道啊！”
    “昨晚我很早就睡下了。”
    “不過……怎麽會有人火燒青樓呢，真奇怪啊！”
    他嘴上這麽說，其實心裏跟明鏡似的。
    因為——
    慕容師姐所說的，那個昨晚一把火點了醉春樓的人，不是別人，正是他自己！
    雖說，這其中多少有些出入。
    畢竟醉春樓被燒，也並非是他本意，而且要不是那老鴇子咄咄逼人，都跳到他頭上，那場引發了醉春樓大火的意外也不會發生。
    可盡管如此，林默也不敢坦然承認。
    慕容師姐似乎對青樓這種煙花之地十分鄙夷，甚至還特意提醒不讓林默去。
    若林默承認昨晚在青樓放火的是他，指不定怎麽想呢！
    因此，林默當然不敢承認。
    “這樣啊……”對於林默的話，慕容秋實倒也沒懷疑，隻因在她心裏，林默可是個正人君子。
    一來不會踏足青樓那樣的煙花之地，二來也不會撒謊。
    “對了，師姐！”
    林默趁此機會，趕緊把話題翻篇：“我的事，你和那位玄仙子說了嗎，她怎麽說，可願意幫我？”
    在林默看來，那位玄仙子是慕容秋實的先生，是她的師父。
    哪怕看在她的麵子上，也應該不會拒絕。
    可誰知。
    一談到這個話題，慕容秋實的表情頓時微微一凝。
    她望向林默，似乎有些欲言又止。
    “怎麽？”
    林默見她這反應，忽然有種不妙的預感：“難道……是你沒見到她，還是說，她不肯幫忙，不答應？”
    麵對林默那焦急的眼光，慕容秋實很想告訴他結果。
    可……
    她卻實在是說不出口。
    因為哪怕在她看來，這件事，都稱得上是對林默的絕對刁難，是對他的故意為難了。
    最終，她隻能表情複雜，輕搖了搖頭。
    “昨晚一回去，我就見到她了。”
    “她也答應願意看在你曾經救過我的份兒上，看在我的麵子上幫你，可……她卻提出了一個條件。”
    條件？
    林默下意識問：“什麽條件？”
    “就是……”
    慕容秋實紅唇微啟，可支支吾吾，猶豫了半晌，也沒說出來。
    似乎有什麽難言之隱。
    這可把林默急壞了，畢竟事關重大，關乎他能否恢複那一身修為，重回巔峰。
    “慕容師姐，你怎麽支支吾吾的？”
    “告訴我，到底什麽條件？”
    他忍不住追問著，迫切想要知道那位玄仙子到底提出了什麽樣的條件，自己能否接受，又能否辦到。
    隻是……
    從慕容秋實這番支支吾吾，欲言又止的態度來看，林默心裏忽然有種不太妙的感覺。
    “哎……”
    麵對林默焦急的目光和再三追問，慕容秋實隻能輕歎一聲，旋即抬起目光看著林默，有些為難的說了出來——
    “先生說，她可以幫你找到恢複修為的方法，但前提是，你的身份必須是我青雲書院的弟子才行。”
    “若非如此……”
    “先生說，她便不能幫你！”
    什麽？！
    聽到這要求，林默頓時愣了一下。
    他本以為，對方就算姑且看在自己救過她愛徒慕容秋實的份兒上，會痛痛快快的出手相助。
    可沒想到……
    那位玄仙子雖願意幫自己，可同時卻也提出了這麽一個難為人的條件！
    既然如此，看來自己得先加入書院成為弟子才行了！
    “慕容師姐，那若我想要進入書院，成為書院弟子，可有什麽好法子？”回過神來，林默好奇問道。
    許是意識到自己把事兒辦砸了，慕容秋實有些慚愧。
    她那漂亮的臉上，也充滿了歉然。
    此刻，搖了搖頭。
    “青雲書院規矩森嚴，想要進入書院成為弟子，沒有任何捷徑可走，任何投機取巧之事也行不通。”
    “辦法，隻有一個……”
    “等等！”
    聽到這話，林默仿佛意識到了什麽，忍不住道：“該不會，隻能通過兩天後的那場入學大會吧？！”
    “……是。”
    慕容秋實歎息一聲：“對不起，我也曾想在先生麵前為你說些好話，甚至還提及你手刃了叛徒丁墓，還從他手中救下我的事。”
    “可先生卻說，正是因看在這些事上，她才願意在你正式成為書院弟子後再幫你。”
    “否則，她根本就不會答應。”
    林默抽了抽嘴角。
    完了……
    想不到那個玄仙子居然這麽不給麵子，這下可麻煩了。
    在此之前，他已經聽慕容秋實說過，想要進入青雲書院，難如登天，哪怕是那些在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天才們，也不一定能成功。
    因為天才，隻是得到資格的門檻而已！
    而來到霧柳鎮的這兩日，他更是親眼見到那從五湖四海趕來的無數青年修者齊聚在這小鎮上，所有人的目標都是兩日後的入學大會！
    而這些青年修者中，又不知有多少人傑，多少天驕！
    競爭，勢必十分激烈！
    可自己呢？
    自己如今修為盡失，幾乎成了個廢物。
    哪怕練就了一身強筋骨，可撐死也就隻是超越那些普通人罷了，若是麵對身懷靈力與法術神通的修者……
    他拿什麽和人家拚，又拿什麽和人家比？
    “難道，事情沒有回旋的餘地了嗎？”沉吟良久後，林默心情複雜的問慕容秋實。
    “沒有。”
    慕容秋實搖了搖頭，無奈的輕歎一聲：“先生的性子就是如此，她決定的事，任何人都不得更改。”
    “恐怕，你除了參加兩日後的入學大會……便別無它法了。”
    “哎！”
    林默歎了口氣，忍不住苦笑一聲：“慕容師姐，你未免也太看得起我了！我如今的情況，你是清楚的。”
    “我一個廢人，就算參加那入學大會，又怎麽和那些修者們比？”
    倒不是林默長他人誌氣，實在是如今他無可奈何。
    沒有修為的他，怎麽去和別人爭，而且還是在一個那麽多人一起參加，競爭還那麽激烈的情況下？
    毫無勝算！
    慕容秋實又何嚐不知？
    可她實在不忍心看著林默這麽一個萬中無一的絕世天驕就此隕落，自己也已經盡了最大的努力，才換來這一線機會。
    “林默，別這麽說。”
    “雖然這對現在的你來說，的確很難，但……你也未必就沒有機會。”
    “什麽機會？”林默好奇問。
    沉吟片刻後，慕容秋實語重心長的告訴林默：“按照書院的規矩，在入學大會當天，將會為所有人準備一場考核大比。”
    “隻有在考核大比中拔得頭籌，或者名列前茅者，方能得到加入書院，成為正式弟子的資格。”
    “雖說考核大比並不簡單，但也並非和你想的那樣，讓你和其他參與考核者們麵對麵的比試。”
    “而是，另有一套規則！”
    “哦？”
    林默聽的好奇。
    正如慕容秋實所說，他還真以為那考核大比，就是讓所有的參加者上台，以打擂台的方式決出勝負，分出高低，最後擇優錄取。
    莫非，不是如此？
    念及此處，林默便忍不住問道：“那你說說，書院那所謂的考核大比，到底是通過什麽方式？”
    “不一定。”
    慕容秋實一臉認真的解釋道：“每次考核大比的題目，都是由夫子他老人家親自出的，內容是什麽，全憑他老人家的心情。”
    “比如有一次，他親自創造出一個須彌幻境，再把所有人都騙進去，因為那須彌幻境裏的一切都極為真實，所有人全都當了真，最後隻有意識到這一切是假象的人才得到了晉級的資格。”
    “還有一次，他把所有人都集中在了一座山中，每個人都分發一塊銘牌，可用一切辦法去奪取對方的銘牌，最後選出奪取銘牌最多的那些人！”
    “總之……每次內容都不一樣，有時他老人家還會有些別出心裁！”
    一番話，聽的林默沉思起來。
    沒想到……還能這樣？
    六啊！
    不得不說，那個書院的夫子還挺會玩的！
    如此一來，林默倒是有些心動，雖然終究還是逃不過與他人競爭，但方式卻是別出心裁，多種多樣的。
    說到底，比較自由。
    而自由的規則之下，可操作的地方也自然就多了。
    林默心想著，隻要不是那種一對一擂台戰，別的方式……他未必就沒有機會。
    “如何？”
    慕容秋實小心翼翼的問：“你難道真不打算試一試嗎？或許……”
    她話還沒說完，林默就意外的點了點頭。
    “好吧！”
    “這麽說來，我倒也可以試試！”
    “真的？”慕容秋實一聽，頓時滿眼喜悅：“林默，我就知道，你是不會輕易放棄的，這才像話！”
    “雖然競爭會很殘酷，但我相信，你一定能行。”
    “我看好你！”
    “隻要你真能創造一場奇跡，在如此激烈的競爭中脫穎而出，被書院錄取，那先生可就沒法再推脫了！”
    林默卻苦笑起來。
    雖然不知，這慕容師姐到底是出於什麽原因對他如此自信，可……他之所以答應，也是被逼無奈啊！
    畢竟那玄仙子說了，隻有自己成為正式書院弟子她才肯出手。
    他沒得選！
    隻聽林默自嘲一笑道：“姑且試試看吧，我這也是沒辦法，隻是希望這次考核內容不要太難。”
    “否則，我可就沒戲了！”
    “不會的！”可慕容秋實卻揚起紅唇，衝他露出了一抹迷人的鼓勵笑容：“而且我相信，除了實力，頭腦也是你的優勢。”
    “你會成功的！”
    倒不是慕容秋實沒話硬誇，實在是因為林默的實力，給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就拿上次對付丁墓來說，最後那個魔頭狗急跳牆，利用邪功施展出分身之法，當時她無論如何也看不破其中秘密。
    可林默卻目光犀利，一眼就看穿了丁墓的把戲！
    這份麵對危機和凶險也能做出沉著冷靜和正確判斷的清晰頭腦，可絕不是尋常一般人能有的。
    起碼，她也自愧不如！
    看著眼前眉目動人的慕容師姐，聽著她對自己那滿懷期待的鼓勵的柔聲軟語，林默心裏微微一熱。
    一時，滿是溫暖。
    “謝謝你，慕容師姐！”林默微微一笑，真心向她道謝。
    可慕容秋實卻搖了搖頭，反而語氣有些愧疚道：“我並沒有做什麽，我本打算讓先生幫你，卻沒想到她會提出這樣的要求。”
    “是我食言了！”
    一想到是自己把林默帶來的，可自己卻沒能完成對他的諾言，慕容秋實心裏就感到歉然無比。
    昨夜，她一回到無憂峰便立刻去麵見了她的先生——
    那位玄仙子！
    當時，她為了給林默求情，也為了懇請玄仙子能出手幫助林默，她足足在那大殿前冷硬的台階下跪了好幾個時辰。
    可等來的，卻隻是玄仙子從大殿中傳來的淡漠的聲音——林默雖救了她一命，可她後來也救了林默一次。
    因果，已經完成了一次循環。
    因此在玄仙子看來，她和林默便已是互不相欠，她也無需動這等沒有必要的惻隱之心，主動尋這等麻煩。
    此外，最重要的是——
    對林默如今的情況，玄仙子似乎有辦法，但卻並不簡單。
    也許正是因這點，玄仙子才故意提出這個條件，讓林默先成為正式書院弟子，方才肯出手。
    這無疑是故意為了推脫而設想的刁難。
    玄仙子篤定林默不可能通的過那即將到來的考核大比，也更不可能以一副失了修為的凡人之軀進入書院。
    她自然，也就不用麻煩了。
    而得到先生玄仙子的答複後，慕容秋實雖不甘心，可卻也無奈，她改變不了玄仙子的想法。
    因為愧疚，昨夜她幾乎徹夜未眠，甚至……
    有些無顏麵對林默。
    可這時，林默卻微微一笑，反而安慰她道：“慕容師姐，這不怪你，你為我做的已經夠多了。”
    “現在，起碼我有了一個機會。”
    實際上，林默心裏也猜到了那玄仙子的想法，也自然能猜到慕容秋實在她先生那兒碰了壁。
    她心裏一定很自責，可這又怎麽能怪她呢？
    所以，林默才選擇接受她的建議，以這幅凡人之軀去參加青雲書院的考核大比，為的就是不讓慕容秋實難過失望。
    “嗯！”
    見到林默重拾信心，慕容秋實心裏好受多了，她又遞給林默一個鼓勵的眼神：“那兩日後，你記得參加書院的考核大比。”
    “我等你！”
    她的眼神，潔淨而明亮。
    心裏，滿懷期待。
    她期待在考核大比上看到林默，更期待林默到時能取得一個好成績，能夠以這幅凡人之軀，創造出一個奇跡！
    不多時。
    在和林默做了約定後，慕容秋實離開了。
    林默起身來到門外欄前，站在富春閣最頂端，目光掠過眼前的霧柳鎮，落在遠處山脈中那七座刀鋒般的擎天巨嶽之上。
    朝陽灑落大地，將那山嶽中的書院雄偉大殿照射的流光溢彩，熠熠生輝。
    隱隱間，他甚至能聽到那書院中傳來的晨鍾之聲。
    林默的眼神裏，閃爍精芒。
    也罷。
    既然玄仙子那女人篤定自己通不過書院的考核大比，故意拿這個條件來刁難自己，那他就讓讓那個女人知道知道——
    她看走眼了！
    不論如何，他也一定要找到恢複修為的法子，哪怕不惜一切代價。
    而這次書院考核大比，他要拚一次。
    就以，這幅凡人之軀！
    ……
    兩天時間，一晃而過。
    終於，到了青雲書院入學大會的日子。
    一大早，霧柳鎮就已無比熱鬧，隻見數不清的年輕修者們離開棲身的客棧，紛紛走上街頭，朝著小鎮盡頭那七座擎天巨嶽的方向趕去。
    很多人都不遠百裏千裏趕來，甚至提前幾天就住在了霧柳鎮。
    他們來自五湖四海，甚至不止南牧州，還有不少從其它州風塵仆仆趕來的人。
    而今天。
    他們的目標，是相同的。
    “終於來了！”
    “是啊，多年苦修就等這一天！”
    “我聽說，隻要加入了青雲書院，各種福利資源拿到手軟啊！”
    “可不是嗎，我還聽說，書院裏的幾位先生，個個都是巔峰高手，尤其是那夫子，更是南牧州第一人，我早就久仰大名！”
    “嘿嘿，若是能撞大運拜在夫子他老人家門下，成為親傳弟子，我這輩子就有了！！”
    “切，你小子怕不是在白日做夢！！”
    “……”
    一路上，這幫年輕的修者們就已經摩拳擦掌，躍躍欲試，他們紛紛暢想著進入書院後的美好生活。
    幾乎已經迫不及待！
    林默也在。
    他跟隨著一眼都看不到頭的大部隊一起往書院方向趕去，聽著周圍那些年輕修者們的豪言壯語，雖未言語，可也受到了感染。
    心中，也不禁生出幾分豪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