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二章 元奇誌與非說你能(求訂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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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華國古來有一句老話:下雨天打孩子,閑著也是閑著。

    當然,隨著近些年來的生育率減少,下雨天打孩子這樣的發生率會逐漸下降,因為孩子父親的父親或孩子父親的母親會出手。

    袁威宏在家裏沒有過類似的體驗,畢竟家庭“弟位”比狗稍微強一點,家裏是不養狗的。

    可在科室裏,袁威宏卻忽然有一種被閉環理論正中靶心的感覺。

    酸溜溜的眼神,幽怨的目光,讓鄧勇看了都我見猶憐。

    鄧勇於是摸了摸下巴上的肉痣:“要不,就欺負一下?別欺負第二下?”

    方子業聞言趕緊往沙發的角落縮了縮,師父,這還能商量和講條件的麽?什麽叫就欺負一下,別欺負第二下啊。

    袁威宏要的是欺負方子業麽?當然不是。

    袁威宏坐正起來:“鄧老師,我覺得子業的規劃是相對更加合理的,以毀損傷病種為基點,一方麵是累積毀損傷治療的手術量,往橫向發展。另一方麵則是以毀損傷為基本麵,往更深層次的發展。”

    “就是。”袁威宏說完看了看方子業,又看了看鄧勇,非常謹慎地說:“就是這樣的規劃一旦立起來,可能鄧老師您提的,我們臨床組要合力發展截骨矯形術的課題就得耽擱甚至擱淺。”

    截骨矯形,是當前最熱門的臨床科研方向,是鄧勇想要更進一步,去隨大流想要競爭的一種路線。

    中南醫院若能開發出幾種其他醫院沒能開發出來的截骨矯形術,對患者而言,自是福音。

    華國的人數眾多,再稀少的病種,如漸凍症,在華國的病人數量都不少,因此,你完全不用擔心開發了一種術式後,沒有患者前來就診。

    醫療發展供需不平衡,仍然是當前華國絕大部分地方的主要矛盾。

    要鄧勇這樣的大佬,更改自己的意誌,轉為方子業為“小核心”的臨床課題,是非常困難的。

    即便方子業也是鄧勇的學生,袁威宏也猜不準鄧勇的心思。

    方子業輕輕地嘬一口茶,雙手緊接著捧著茶杯正襟危坐,雙耳豎起。

    什麽樣的身份操心什麽樣的事情,什麽樣的地位,才能夠擠進去什麽樣的圈子。

    鄧勇對臨床課題的安排路徑和方向,之前方子業是絲毫不知情的。

    博士和碩士階段,最主要的任務就是積累基本功,提升自己的醫術水平。

    甚至就連袁威宏、謝晉元這樣的主治和副教授,主要任務依然是提升自己的業務水平,也就是做手術,給患者解決病痛的能力。

    隻有在鄧勇這樣,完成了前期積累,專業內大部分手術都能做,且能夠做到標準質量線以上後,才會去考慮,自己的業務重心是什麽。

    我能夠完成大部分術式後,才能考慮,改為漢市、鄂省或者華國的創傷外科的病人,多做點什麽。

    一個小診所裏的醫生,是可以關心醫療的發展前景,但你能夠付出的力量基本有限,也就隻能關心一下。

    達則兼濟天下,窮則獨善其身,並不僅僅是達與窮這兩個字可以描述的。

    “該變就變,威宏你也不用太過提起警惕性。”

    “你鄧老師我不是君,不用把伴君如伴虎五個字時刻掛在心上。”

    “隻是如果臨床的業務要逐步轉型的話,需要綜合考量的因素會很多。”

    鄧勇說著,對方子業招手:“子業你拿一個塑料凳子,坐近邊來,師父給你講一堂更深刻的課。”

    方子業聞言,馬上就在角落把一疊塑料凳子重疊在一起,單手提著,另一隻手舉著茶杯,往桌子旁走。

    袁威宏聽了,也是打起了精神。

    千萬不要小看任何一個病區主任,特別是像中南醫院這樣的科室行政主任,他們了解的東西,經曆過的東西,眼界、底蘊,不是一般的普通醫生可以理解的。

    想要通過歪門邪道到這樣的位置,沒有點實力,早就遭受到了社會的毒打了。

    方子業把自己的水杯放下後,又看了看鄧勇的茶杯:“師父,等會兒再給您添茶水吧……”

    鄧勇正在組織語言,他關心的並不是茶水夠不夠喝。

    又過了足足三十秒,鄧勇才道:“當一個學生,最主要的任務,就是學習。老師教什麽就學什麽;科室裏的臨床側重點是什麽病種,就學什麽病種,這是基本功不太夠的情況下,你們必須要走的路。”

    “這一點,很好理解吧?”

    袁威宏點頭:“鄧老師,我們倒是想接觸新的病種,也要我們能拿得下啊。”

    “病人收治進到科室裏來,他們的需求就是要解決他們的問題。骨折的病人想要走路,患肢畸形的患者,想要恢複正常的下肢結構。骨缺損的病人,希望能夠有一個正常的骨連接結構。”

    “癌症病人也想終身不複發……”

    袁威宏說完看向了子業,道:“我們臨床醫學以外科學為基礎的枝丫末節太多了,病種也是繁不勝數,因此,用‘沒有金剛鑽,不攬瓷器活兒’來形容我們專業,太貼切不過了。”

    “把自己處理不了的患者收進了科室裏,怎麽辦?和病人家屬幹瞪眼?還是隨便做了手術就把他們打發,也不管他們的病痛有沒有被解決?”

    “這樣肯定是不行的。”

    袁威宏和鄧勇你一句我一句地,開始給方子業鋪墊。

    方子業能做的,如今也就隻有不斷點頭了。

    住院總階段,是住院醫師的最後一程,跨過了這一步後,大部分人都是有了一定的基礎,就要開始承擔門診的任務。

    在門診時,一定要仔細地審視好,什麽病人可以收,什麽病人不能收,不然把科室裏不常做,或者是做得不夠好的病種收治進來。

    不僅是浪費病人的金錢,更是浪費他們的時間。

    鄧勇把話題接了過去,然後又道:“這個是求診病人,與科室綜合能力之間的平衡點,一定要掌握好。”

    “當前,科室裏比較成熟的術式,就是骨缺損、複雜骨折、軟組織缺損、骨盆骨折等伱們經常看到的病種,隻要患者的基本情況還可以,沒有嚴重的高血壓糖尿病等不適合手術的情況,你在門診遇到後,可以直接收進來。”

    “第二個問題,就是比較現實的問題。那就是團隊的整體收入問題。”

    “這個話題,聽起來很現實,但我們都是普通人,而且參加工作的醫學生,至少也是二三十歲,甚至三十多歲,基本都是拖家帶口的,單純隻是講情懷,自己和家人餓著肚子,也是不行的。”

    “在這樣的前提下,我們肯定是要保證一定的工作量。這個工作量,能夠讓團隊維持在溫飽線以上,這樣他們才會有精力去考慮探索發展,提升我們的業務能力等事。”

    “如果說,我們科室裏的人,全部都餓著肚子,比如說整個組,一個月的手術還不到十台。下午要吃飯的錢,都還沒有著落,你談什麽樣的情懷?”

    “子業,你一定要記住啊,不能把自己的經曆,當作是所有人都可以走的路徑,沒有多少人可以依靠臨床工作之外的路徑掙錢的!!”

    鄧勇仔細叮囑。

    方子業如今自然有一些科研獎勵的外快,但不是所有人都能拿得到這個外快,如果方子業擰不清這一點,以後與人相處時,肯定是要吃虧的。

    也難以服眾。

    “你如果足夠細心的話,你應該就會發現,韓元曉在帶組的前幾年,是不談任何情懷,一心隻想讓組裏麵的人吃飽的。什麽手術都做,不管大小,隻要在能力範圍內,都拉進科室裏做。”

    “這是有這方麵的原因的。”

    “自然,如果你在帶組之前,可以把所有的手術積累都做好,一旦帶組,就可以直接開展高精尖的術式,那不在討論之列。”

    “但不管怎麽樣,你首先得保證手下的人,有飯可以吃,然後才要考慮如何帶著團隊去發展,這是最基本的問題。”

    鄧勇說到這裏,都已經不算是暗示了,而是赤果果的明示。

    方子業聽明白後,便道:“師父,我和聶明賢雖然同齡,以後相處的時間也會不少,但聶明賢師兄他以後的工作歸屬問題,我們還是少幹預為好。”

    “工作落定首先要講的就是自由嘛。”

    鄧勇的意思非常明顯,就是希望方子業可以把聶明賢留下來。但聶明賢留不留這種事,肯定是聶明賢的自由選擇。

    “是啊,他不留是自由,他留也是自由。”

    “至於你所擔心的問題,你不用管,師父自有決斷。其實聶明賢會來劉煌龍這裏,就說明了不少的問題。”

    “你不用管那麽多,就考慮好我給你講的這些基本麵,融會貫通。”

    “第一個,先吃飽,第二個……”

    ……

    鄧勇和袁威宏,教給了方子業很多東西,今天的談話內容,再次讓方子業的視野上了一個台階。

    從帶組,到教學,再到帶團隊……

    帶組、帶團隊,是兩個範疇。

    帶團隊的難度比帶組還要更難!

    另外就是,方子業馬上即將麵臨的帶教問題。

    中南醫院有規定,要升副高,必須要有帶教經曆,這樣的帶教經曆,除了臨床醫學五年製學生的大課,還有碩士研究生的帶教畢業數量的要求。

    當然,方子業想要帶學生,至少也是明年甚至後年的九月份的事情了,如今的方子業,沒有課題,是評不了碩導的。

    即便是明年拿到了國自然青年基金,也是明年的九月份才評碩導,再到後年的九月份,才能夠正式地帶第一個學生。

    這麽一段時間內,方子業沒有自己的學生可以自由安排的話,就隻能考慮著如何帶小團隊了。

    讓自己的師弟們幫忙自己做事。

    很顯然,之前方子業作為師兄,吩咐和安排師弟的那一套,已經不那麽適用了。

    當師兄的時候,師兄吩咐師弟,有一定的好處給,那師弟肯定屁顛屁顛地去做事,畢竟大家都是一個科研小組的,都是為師父做事。

    可現在的方子業,身份略有改變,他需要自己去另謀一條出路,那麽科研方向,自然不能與袁威宏雷同,需要另辟一路。

    方向與袁威宏不同之後,再要蘭天羅和揭翰兩個人緊緊地跟著方子業的腳步,那袁威宏怎麽辦?原地踏步,完全給方子業做嫁衣?

    以後的揭翰和蘭天羅兩個人,也就隻是方子業的走狗,這一輩子都不走出來了?

    顯然是不可能的!

    這個問題如何去解決,袁威宏知道,但是沒告訴方子業,讓方子業自己去琢磨。

    方子業回到了住院總辦公室,看了看急會診的老式住院總手機,電量還剩下兩格,根本不用慌。

    兩格的待機時間,長達四十多個小時!

    進門後,方子業把門一關,而後打開了冰箱的門,拿出了兩瓶飲料後,方子業脫掉了白大褂坐在床上,低聲喃喃:“兩位老師,這是要把我趕出師門了呀……”

    說起來,方子業還是覺得有點慌張的。

    以前的方子業,大可不用迷茫。

    科研方向,直接丟給袁威宏後,師父袁威宏會指出一條明路,給方子業配錢,想辦法配人手去把課題完成,甚至連論文的書寫,都不用方子業花費太多的時間。

    至於其他的問題,就更加簡單了,萬一哪裏沒處理好,直接給鄧勇一個電話,自有老師出來背鍋。

    師父二字,如師如父。

    但終究,沒有人可以在“父母”的庇護下生活一輩子,所有人都得成長,在你認識到父母是一個普通人的時候,父母也會慢慢意識到你在長大,長到了超出他們的能力所及之外後,該做的就隻剩下本分了。

    一個農村出身的孩子,想要在京都魔都這樣的地方買房,家裏沒有礦就隻能靠自己!

    師父袁威宏,自己都還才升副高,你要他給你指點怎麽去升副高,這不是有點強人所難麽?

    師父鄧勇,如今連優青傑青的帽子都沒有,你要他給你指點怎麽去拿下這樣的帽子,這不是為難老同誌麽?

    另外,不管是毀損傷的治療,還是斷肢栽植,這兩位師父都不會,你怎麽谘詢?

    六隻眼睛一起玩幹瞪眼?

    當然,兩位老師也不是直接把方子業逐出了師門,所有的事情都不管了,該管的事情還是得管,隻是放任了方子業自由。

    以後,方子業不管想要做什麽,都可以,兩位師父不會再左右了,海闊任魚躍,天高任鳥飛。(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