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一十四章 分離綜合征!(求訂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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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搞了什麽?”老爺子被李源培陪送走後,袁威宏第一時間關上了房間門。
    方子業的語氣坦然:“其實也沒做什麽,師父,就是給郭老爺子打了一個電話。”
    “電話裏說了什麽。”袁威宏當然不信方子業隻是打了個電話勸一勸這麽簡單。
    “在他這一輩人裏,還有人死了。”
    “在他這一輩人裏,也有人殘廢著。”方子業簡單地說了兩句話。
    除此之外,方子業並未再說多話。
    郭老爺子的病情不是袁威宏造成的。
    “你怎麽敢這麽和前輩說話的?”袁威宏倒是懂了方子業的暴力勸解思路,可說這話能不被噴?
    方子業咧嘴輕笑:“師父,比郭老爺子過得慘的,我見了很多。”
    “不是他進那裏麵早,年紀大,資曆老就可以隨便擺大譜的。”
    “隻是做得沒那麽好,就這麽大脾氣,那以後我們科室還怎麽正常運轉?”
    “如果所有的東西都要挑挑揀揀,比來比去,那麽可挑揀的東西可就多了。”
    方子業看著袁威宏,語氣篤定;“他的手術,我全程都在手術室裏。”
    “我們做錯了嗎?”
    “我們是故意做得不夠好麽?”
    “比來比去,說句不好聽的,比他死的早的同輩可不止一個人呢……”
    袁威宏聽到這裏,才算是意識到方子業是真正的成熟起來了,說話辦事,已經具有了自己的風格。
    袁威宏輕呼一口氣:“這種話也不能亂說,不過你看得多,所以估計你可以堵的住老爺子的嘴。”
    方子業道:“師父,我們在不同位置,就是吃不同位置的飯,也靠的是賣力氣。”
    “這裏就是中南醫院,中南醫院麵向的服務對象就是普通的老百姓。”
    “雖然這位老爺子,也先是普通老百姓,可若還以其他的身份耍脾氣,也不能一直伺候著。”
    “不然我們的工作就沒辦法正常開展了。”
    “比我們中南醫院厲害的醫院多了去,他有自主選擇權,如果不信,早就不信算了。”
    方子業說完,又輕歎口氣:“這種事情,早晚都會遇到,我們有多大能力,辦多大事情,也不必學莆田係醫院那一套對吧?”
    方子業盡量委婉地在掏心窩子與師父聊天。
    因為方子業也知道,現在的科室裏,就是個人實力發展相對不平衡的階段,袁威宏可能沒有辦法滿足一些超高端患者的極端需求。
    但提前說好了,你可以不來!
    莆田係醫院因自己的病源不夠,才會扯這位教授、那位教授的大旗。
    以此吸引更多的患者為“顧客”!
    “……”
    吃過早餐等交班時,方子業坐在了醫生辦公室的紅漆橢圓交班桌前,端詳著手機屏幕,看著蘭天羅、揭翰二人發來的服務區照片。
    真正是‘紅日東升,香車美人。’
    “你們兩個狗浪子非要這麽秀嗎?”方子業罵起了語音。
    剛提車的兩人,各自拐了一個‘美女’,就風騷上路往恩市趕了。
    揭翰的聲音在語音欄訕笑:“師兄,你剛提車的時候,也‘騷’得很啊?”
    “我們這是在舟車勞頓‘通勤’路上!~”
    “你自己出去旅遊多少次了?”
    揭翰的幽怨一點都沒藏。
    方子業則辯駁道:“我在你們這個年紀,有這樣的好事?我出國回來,不到幾天就上了住院總。”
    “下了住院總之後,才出去旅遊,你們倒是隻記得我出去旅遊了,其他的事情一概不記是吧?”
    蘭天羅:“當然當然!”
    “我要交班了,你們慢慢耍,開車小心點。”方子業看到兩位師弟能在比他年輕時還過得更好,是更開心的。
    這代表自己的團隊一直在發展,愈發的欣欣繁榮。
    如果一輩不如一輩,那才要反思。
    聽到方子業要交班,兩人也就不繼續炫耀,默然不再答話。
    方子業也合上了手機。
    正常的交接班正常開始結束,正常的查房也是正常的開始結束,方子業現在的日子還是比較“滋潤”的!
    過了住院總階段,也過了主治階段,但上麵還有帶頭‘大哥’袁威宏,所以方子業在科室裏明麵上要打理的事情非常少。
    查完房後就正常地鑽進手術室,其他則一律不用管。
    ……
    骨科年會是年度性質的,它的召開和閉幕是必然,但於正常的日子而言,不過是偶然的‘繁華一現’!
    過了年會後,風光也罷,談笑風生也罷,默默無聞也罷,都會回到各自的崗位上,繼續紮紮實實的工作,繼續積累,以備來年、來來年……
    方子業與袁威宏二人對目前創傷外科的發展規劃非常明確,那就是“休生養息”,提升團隊的基本素養,不斷的吃臨床老本,直至吃透、吃精,吃到創傷外科的發展達到相對平衡點。
    “這叫蓄勢待發!~”
    “師父,我前天刷了半個小時的短視頻,看到有一個人對象棋裏麵的炮的用法講解比較獨到。”
    “炮的作用在於鎮,隻有不打出去,這個炮的威力才可能是最大的。”
    “反而,如果是一炮轟了出去,威力顯出來了,炮的威力就大大削減了,甚至可能丟掉所占的優勢。”方子業說。
    袁威宏點了點頭,他站起來,轉身撕下一張日曆表:“12.11”,周三。
    “還有二十天,你師父我的病區主任體驗卡也就要到期了。”
    “也終於可以擺脫這個尷尬的鬼地方了。”袁威宏摸了摸自己的頭發,一搓一搓地極為有節奏感。
    方子業給袁威宏添了一杯熱茶,推過去後,又去拿著花灑給窗邊的綠蘿、新進的盆栽澆水:“師父,這樣也挺好的。”
    “來過,體驗過,或許感受到了不足!~”
    “那麽下一次,就會心態更穩。”
    “以宮家和教授的實力,如果不給配一個病區主任,放哪裏去說道理都講不通的。”
    袁威宏轉身坐下,端起了茶杯:“是啊!~說不通的。”
    “宮老師今年五十三,雖然身體機能可能不是巔峰,但外科技術操作、火候掌握,教學能力,行政能力等等,都是巔峰期。”
    “王興歡院長為了留住宮家和教授,把錢忠教授的外科行政大主任都給了,錢忠教授也讓了。”
    “我如果還繼續厚著臉皮待在這裏,那就真的不要臉了。”袁威宏說。
    其實啊,有方子業在的情況下,袁威宏倒也不是完全坐不住這個位置,隻是袁威宏要坐穩,需要依托於人。
    而宮家和教授,則是可以毫不費力地穩坐釣魚台。
    “師父,宮家和教授的性格耿直,直來直去,也是一個特別好相與的人。”
    “再後麵,即便宮教授的想法和思路與我們預想的有悖,也不必過於擔心。”
    “宮老師的落眼點不會放在我們醫院的。”方子業勸說道。
    宮家和雖然好相與,但發起脾氣來也不會給人留麵子。
    十二月份一過,就是開年了,開年之後,方子業就得去新院區掛名帶科室了,到時候,就隻能是袁威宏繼續跟著宮家和混。
    袁威宏眼皮快速泛動問:“子業,宮教授說,他快四十七歲,才摸破了那一層門檻。”
    “這一層窗戶紙,有這麽難捅麽?”
    袁威宏計較著,宮家和教授的資質肯定不弱於自己!
    袁威宏自己,從‘一無所有’到登堂入室,也隻是用了十年時間,而從登堂入室再往前進一步,還要十多年?
    自從宮家和教授來中南醫院後,袁威宏就對那一層窗戶紙更念念不忘、甚至於執迷不悟。
    “師父,您這還早呢?”
    “您才多大啊?才三十七歲,這在外科醫生的生涯裏都還沒到黃金期。”
    “慢慢來。”方子業不是第一次勉勵,也肯定不是最後一次。
    “您要是不想著和劉煌龍教授比專業職稱的升級速度,您現在的水平,比他這個年紀,可要厚得多。”
    最近些日子,袁威宏通過曆練和閉關,又有幾個基本功以及專科基礎技能也都提升到了專家級的水平,現在的袁威宏,基本功紮實得如同鐵桶。
    “那倒也是。”
    袁威宏接著又問:“你總是說,宮家和教授最後的落眼點不在我們醫院,也不在鄂省,那他到底會在哪裏呢?”
    方子業回道:“師父,你如果是幾個月前問我這個問題,我肯定不太好給你說。”
    “但近期,我私下裏打聽了一些小道消息,這些小道消息,是關於國手級水平的描述的。肯定不夠準確,但也有一定的道理。”
    “什麽描述?”袁威宏的眼珠子在泛光。
    “對國手級水平的分類,大概分了這麽幾個層次。比如說泛國手級,就是等同於國手級待遇的,但還沒有到,有這樣的潛力。”
    “師父鄧勇教授,目前就勉強被拉進了這個圈子裏。國內知名的教授和專家,大多都在這個大小圈層。”
    “大圈五十個,小圈二十個,一般而言,如果真的有教授可以更往前一步,多是自這個圈子產生。一個省一兩個吧,有些省份則是沒有的。”
    “然後是小國手級,比如說段宏教授,他們提升的關鍵技能並不是創傷外科的核心基本功。”
    方子業說到這裏就停了。
    “那大國手級呢?”袁威宏繼續追問。
    “沒有上限。”方子業說。
    目前,圈子裏討論的就是小國手級和大國手級的本質區別,就是在於是否為核心基本功突破到了國手級層次。
    而以方子業的視野看來,其實真正的大國手級,就應該是三個基本功提升起來了才能勉強夠用。
    否則的話,都隻是‘青春版’!
    比如說創傷外科,如果清創術、止血術和切開術都沒到國手級,還能稱得上大國手?
    然而,一個有掛的人,也不能輕易地定義和改變一個圈子,擾亂別人的道心。
    方子業再牛,也隻是一個人。
    他的很多想法要落地,就必須要有其他人的幫助和參與,而這些參與人,就是現實中真實存在的同道。
    “行吧…我也不好高騖遠地打聽這些了。”
    “操了,我TM是你師父,為什麽好高騖遠這個詞要落在我這裏?”袁威宏氣不過,開始站起來摸方子業的後腦勺。
    “沒有反骨啊?”
    他懷疑得又摸了摸自己的後腦勺……
    方子業不言,放下了花灑後又坐著陪袁威宏喝茶,每天交班前早上的這個時間,都是兩人最放鬆的時候了。
    其他時間,袁威宏要練基礎操作,要去找大體老師練解剖,要看書,要學習,要帶學生。
    其他時間,方子業要搞課題,搞教學,搞科研,與其他課題組聯係。
    “廖镓走了?”袁威宏忽然問。
    方子業坦然點頭:“走了,自由人,留不住。”
    “昨天就走了,行李清理得幹幹淨淨。”
    袁威宏喟然一歎:“人才啊,為了趁早走,將近不眠不休,不到一個月時間,就將那麽多模型都設計完!~”
    “你們的錢給到位了啦?”
    方子業道:“那是自然,交情沒散,人品也不能敗掉,錢肯定是給了,不過廖镓教授看不看得上就不知道了。”
    “反正他看都沒看。”
    “我自己墊付的。”
    廖镓要走,方子業也給了對方一個利索,把自己的小金庫掏了出來,把該給能給地都提前劃了過去。
    “可惜嗎?”袁威宏問。
    最近幾天,方子業一直都沒有表過態,也沒發過脾氣,這其實讓他有點擔心。
    不過袁威宏對這種事倒是看得很開,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
    漢市大學的本科生、七年製、八年製中,也有不少天賦佼佼者,有些骨科的教授看上了,對方卻跑路了。
    或去了其他專科,其他學校,都是人之常情。
    並不是我欣賞了你,你就必須被我欣賞歸我門下。
    就比如說,一個人的青春中,或多或少都會遇到幾個讓你傾慕的異性,但並不是我傾慕你,你就必須歸我所有。
    “可惜啊,可人各有誌。”
    “廖镓教授當初來的時候就說好了,可能隨時都會提桶跑路。”
    “事先就說好的!~”方子業當然覺得心痛。
    團隊裏少了一個廖镓,真的是少了一位超級大將。
    以前沒怎麽接觸過,方子業還會覺得廖镓與聶明賢的天賦相當,可現在回想起來,廖镓的天賦恐怕比聶明賢要高一點。
    他平時拿工作都是當作玩笑。
    在聶明賢這樣的資質基數下,高一點資質那就是高到了可能沒有機緣,一輩子都跨不過去的地步。
    在一些時候,99和100,有本質區別。
    “你沒有因為這件事太過於影響自己的情緒就好,每個人都會有遺憾!”
    “天地都是方圓,但都可能圍著我們個人為圓心轉動。”
    “這種事情,以後可能還會出現,來來去去,人流如織,這才是人生常態。”
    方子業點了點頭,說:“是啊,師父,所以我現在有點理解李國華老教授他們的心情了。”
    “如果換作是我的話,我可能在前年欺負鄧老師會更狠一些。”
    “我那個同學宋毅,明年都有可能衝擊一等獎了。”
    宋毅與方子業一屆,與方子業一起參加‘高精尖技術專項考核’,考過了。
    不過,與王元奇師兄不同的是,或許王元奇師兄能夠通過專項考核是他達到了要求,而宋毅通過了,是中南醫院隻設了這個要求,如果還有其他要求,他也能達到。
    現在,再經曆了三年的曆練,他的進步可謂是突飛猛進。
    “不過我也問過了宋毅的老師魏軍強教授!”
    “他說宋毅在京都大學三醫院時,潛力還沒有這麽高,興許經過我們中南醫院一圈,導致他的小宇宙爆發了。”方子業解釋。
    袁威宏道:“那是自然,如果宋毅的天賦真的高到了那種地步,京都大學三醫院的魏軍強教授也不會放宋毅離開。”
    “現在宋毅的成長,就到了不會輕易放他離開的地步了。”
    “段宏教授的運氣也是真的好啊。”
    “組內人才濟濟。”
    方子業笑了笑說:“師父,也不能總是隻有我們醫院運氣好嘛,骨科有點實力的,都有可能收到很有資質的人才。”
    說到這裏,方子業的電話突然閃了一下。
    方子業並不避諱地拿起就看,緊接著臉色猛變:“方子業,有空出來吃個早餐麽?”
    “我十一點的飛機,吃完就打算飛去歐洲了。”
    “誰啊?聽竹?”袁威宏看到方子業的表情突變,驚了一下。
    “廖镓。他讓我去吃早餐。他還沒有離開鄂省?”方子業回得略愕然。
    袁威宏的眼珠子快速轉動了幾圈:“我可以推遲手術到九點半正式開台。”
    “朋友都邀請了,該送還是要送一下的。”
    “我們是醫生,也是人。”
    袁威宏知道方子業是一個很看重工作的人。
    今天有手術安排,方子業就不可能亂來,不過略推遲開台時間,是袁威宏唯一能給方子業爭取的機會了。
    “師父,我爭取九點之前趕回來。”方子業也沒有糾結。
    外科也要查房。
    八點交班,交班久的時候就是二十分鍾,查房二十多分鍾,下手術室後準備消毒鋪巾等,也要二三十分鍾。
    九點十分正式開台,屬於是非常規範的節奏。
    自己隻是錯過了交班查房,並不影響手術和患者。
    袁威宏沒有回話,意思就是讓方子業自行去安排時間。
    ……
    中南路的蔡林記。
    “廖哥!~”方子業看到廖镓後,廖镓正在吃湯麵,旁邊還擺了一份攪拌過的熱幹麵。
    方子業坐下後就把碗端了過來。
    “欸,這碗我吃過,實在是吃不慣才重新喊了,你自己再叫一碗吧。”廖镓阻止。
    “我換雙筷子就行了!”方子業繼續攪拌。
    雖然吃過了早餐,雖然麵有些坨了,但方子業也沒嫌棄。
    他不是出不起這個錢,隻是覺得浪費不太好,更何況,他現在來,可不是為了吃點麵。
    “廖哥,我還以為你早就走了呢!~”方子業重新攪拌一番後,笑著道。
    “我是走了啊,又回了。”
    “我昨天晚上已經到了魔都,準備起飛了,接到了信息。就又趕過來了唄。”廖镓道。
    方子業眉頭暗擰,他沒有給廖镓發信息,也沒有這麽糾結。
    “那個香蔡給你發的信息?”方子業問。
    “是的,正好來做個決斷。”
    “昨天晚上剛好搞完,今天準備出國,想來想去,還是約你吃個早飯。”
    “本以為方教授你會很忙,抽不出空的。”廖镓說話十分隨性。
    “決斷?什麽樣的決斷?”方子業吃不準廖镓到底搞了什麽。
    “決斷還有什麽?當麵刪除電話、拉黑,微信刪除好友,拉黑,永不聯係!~”廖镓說得非常解氣。
    “這你單方麵刪了不就好了麽?花這個錢。”方子業嘀咕。
    “哈哈,這你就不懂了吧,這就叫出氣。”
    廖镓自己覺得很爽,很開心。所以改簽機票這些差旅費就覺得花得很值:“方子業,有一說一,在恩市的這段時間,其實還是蠻充實和開心的。”
    “謝謝你啊,帶我見識到了什麽叫學術繁華。”
    廖镓的話很客氣,隻是音色非常中規中矩,也沒有舉杯、豪言壯語。
    “廖哥,你不會這次出國就不打算回來了吧?”方子業聽到廖镓這麽說,愣了愣。
    “不知道,也沒盤算好。”
    “說不定我這次出國了,就找了個外國的富婆定居呢?”
    “也說不定,我出去後找了份工作,拿到了綠卡呢?”廖镓更加隨性。
    “那祝廖哥你玩得開心。”方子業也沒勸。
    廖镓樂得方子業這麽灑脫,也不問方子業為什麽不勸一勸:“那我就祝方教授你前途似錦,早日登頂。”
    ……
    “廖哥,要不我送你去機場吧?”出麵館時,方子業問。
    “你車都沒開,這就已經做好了抉擇了。”
    “你可不僅僅隻是方教授,還是方主任醫師,你還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怎麽去機場不是去啊?拜拜。”廖镓擺手,伸手就攔了一輛出租車。
    出租車逐漸靠近後,廖镓就這麽上了車。
    他行李都沒拿。
    估計在魔都的酒店都沒退,就這麽瀟瀟灑灑地來了漢市……
    回程時,方子業才有些患得患失,不過也還是忍住了給廖镓發信息的念頭,一路奔回後,直接紮進了手術室裏。
    隻是,方子業才進手術間,便發現大家的氛圍都有些不太對勁。
    袁威宏坐在手術室計時麵板下,麵無表情,眼神空洞!
    自己進門時,他的目光才輕輕一閃,但也僅限於一閃。
    方子業看了看手術室計時麵板上的時間,才08:58!
    自己比預計回來的早了十二分鍾。
    李源培回望走來,在方子業耳旁低語:“彭隆教授提交辭職了。”
    方子業聞言愣了愣,看了看李源培。
    “早上八點才送到了袁老師的OA係統,袁老師問過彭隆副教授後,親自簽下名字。”李源培說。
    “彭老師有沒有說具體原因?”方子業問。
    “浙大二院。”李源培道。
    好吧,彭隆副教授是要跳槽,去到更好的單位,這樣可能有更好的發展前景。
    當然,方子業也沒有這麽單純,邁步走向自己老師所在方向,靠著袁威宏身側的圓形鋼凳坐下,鋼凳沒有穩,方子業用臀肌旋轉了兩圈才徹底將圓盤固定。
    “師父。”
    袁威宏輕輕偏頭,先開口了:“彭隆的事情,和你沒關係。”
    方子業在意的不是這個:“彭老師沒有說其他的原因?”
    “說了。和你沒關係,和我有關係。”袁威宏坦誠得很直白。
    每個專科的正高名額都很少,但競爭者可謂是百鯽過江!
    彭隆已經四十二歲了。
    論資曆,應該他先晉級,但論其他積累,謝晉元副教授是創傷外科應屆晉升的。
    等謝晉元升上去後,袁威宏又要開排第一梯隊。
    後麵還有方子業。
    骨科每年的副高和正高晉升名額就那麽幾個!
    方子業壓低聲音:“有沒有可能,再多拿一個?”
    碗裏麵的肉不夠,怎麽辦呐?去食堂裏搶。
    食堂裏的肉不夠,就隻能醫院出麵去菜市場搶!~從本省的其他醫院那裏搶。
    骨科是碗,中南醫院是食堂,鄂省是菜市場。
    “晚了。”袁威宏說。
    “二月份,彭隆就會正式入職!~”
    “我們醫院的程序,他已經走到位了,他是副高,提前了一個半月通知,也沒有多少違約金。”
    “唉!~”方子業歎了一口氣。
    這是沒辦法的事情。
    這種事情,以後還會經常出現。
    現在科室裏的主治很多,每年的副高晉升名額就這麽些。
    不僅彭隆可能會走,以後張子曦等人如果一直升不上去,也可能會提桶跑路。
    這就是一個醫院,上級職稱人數縮窄性減少的原因之一。
    “不是已經有了一個分院了麽?彭教授這麽著急幹嘛?”方子業低聲道。
    名額是不夠,這是一個現實,但不是已經在想辦法搶了嗎?
    兩個院區,兩個病區,還有創傷中心,創傷外科的正高名額很多啊!
    “那你別急著升啊?”袁威宏道。
    方子業點頭:“我可以。”
    方子業本來就不急著打算升正高了,副高與正高隻是在待遇上有差距,在權限上的差距並不算特別大。
    方子業的主要收入就不在乎科室裏正高職稱的這麽些。
    “你可以,別人覺得不可以,那也沒用。”
    “看開點吧,好好做手術……”袁威宏道。
    人各有誌。
    方子業也就沒再多說些什麽!
    不過,等當天的手術結束後,方子業與袁威宏來到了科室裏的時候,就看到了鄧勇教授與韓元曉教授二人。
    韓元曉教授本來打算的是十二月份回歸,但為了周全考慮,給袁威宏麵子,也給自己一個緩衝的時間,就打算明年的一月份,宮家和教授接手病區主任後,一並入科。
    但今天,兩人卻同時出現在了科室裏!
    彭隆副教授之前就是跟著韓元曉的,看到二人後,彭隆也沒有特別心虛,而是非常熱情地迎了上去。
    方子業身邊的袁威宏也沒有假裝逃避,看到兩位教授後,也跟著靠了過去。
    方子業則稍站定。
    “方子業,你也別杵著!~”鄧勇轉頭看了方子業一眼,眾人側步往主任辦公室裏走。
    方子業邁步跟上,進門之後,方子業作為資曆最小的人,就開始燒水斟茶。
    韓元曉把門閉合後,鄧勇的破口大罵聲便響了起來:“我說你這個彭隆,好歹一大把年紀了,怎麽還能被這樣的手段給算計上啊?”
    “你難道看不出來,他們根本就是衝著方子業來的麽?”
    彭隆低聲道:“鄧老師,韓老師,我一開始就沒想那麽多。”
    “而且,正常的離職換單位,這不是非常正常麽?”
    鄧勇敲著門:“是正常,那我們現在不管你了,你自己死活自理,你理不理得過來?”
    “浙大二院創傷外科的行政副主任這麽好當啊?”
    “你大大方方去啊?”
    方子業在接水,對這些東西還不特別清楚,韓元曉則是在關上了門之後,來到了方子業身側低語了幾句。
    方子業的表情開始凜然。
    浙大二院,本來就已經有綜合性創傷中心了,而且發展非常迅速。
    最近,他們打算建立一個保肢中心,讓彭隆過去帶保肢中心。
    合同沒什麽問題,待遇也都挺好的。
    如果彭隆自己做得好,也能夠第一梯隊就盡快地升到正高職稱,一切便利都給足了。
    可有前提條件,那就是彭隆要做得很好。
    上個月年會之前,就已經有人與彭隆接觸過了,差不多在年會前後,彭隆與浙大二院的人談定了條件。
    近期,彭隆已經開始尋思著要走離職程序後,那邊的人又來探彭隆的口風,問他能不能把方子業拐走。
    彭隆就說那肯定拐不走,對方才說,那如果拐不走的話,你可能搞不定保肢中心。
    名義上是保肢中心,其實則是二院建立了一個類似於高幹病房的地方,與急診創傷沒多大直接的聯係。
    不過,對方還是給了彭隆一定的緩衝時間。
    合同是簽了,但簽合同的時候,都會寫上這麽一句,如果因個人能力問題,無法勝任,單位方可以單方麵解除合同。
    即便是走了‘人才引進’也是如此。
    彭隆現在,就尬在了這裏。
    保肢中心沒錯,做保肢術也沒有錯,但保肢中心是什麽性質的病區,也不是彭隆可以單方麵決定的。
    彭隆表情平靜道:“鄧老師,韓老師,沒關係,就算是被坑了,被刷了出去,那也是我自己活該。”
    身為成年人,彭隆當然要為自己的選擇和行為負責。
    搞不定,到時候被“流放”成自由人,那也是彭隆自找的。
    鄧勇齜牙咧嘴:“是啊?你彭隆瀟灑,走得大方。”
    “那你有沒有想過,你這麽一走,我們科室怎麽辦?你這個組怎麽辦?”
    鄧勇當前任骨科行政大主任,已經完成交接,雖然沒有來創傷外科任職,而是再去了骨病科跟著‘劉煌龍’混,但也兼管了人事權。
    離職審批,除了病區行政主任,還要專科行政大主任以及外科大主任簽字。
    現在的外科行政大主任也已經是宮家和教授了。
    所以,鄧勇也是收到了OA信息。
    對此問題,彭隆早就考慮過:“鄧教授,韓教授,我們醫院人才濟濟,我個人能力一般。”
    “就算走了,也對科室造不成任何影響。”
    鄧勇罵道:“你是不是聽不懂話?現在是別人想拆我們的家?”
    “這個保肢中心,你去了就是送人頭。”
    “現在,你要麽就是違約那邊!~要麽就是帶著人一起過去,要麽就是眼睜睜地丟掉工作,需要重新另找。”
    “但是人你肯定帶不走的,你還不夠格!~”
    “怎麽了?現在服個軟都不行?!!”鄧勇已經說得很明白了。
    咱們吃個虧,賠點錢認了好吧?
    雖然你彭隆的離開,對創傷外科的影響並不大,但對你們所在組的影響可不小,想要再找一個和你能力對等的人,那也是要頗費一番功夫的。
    鄧勇已經找了個台階,彭隆自己下不下,還是彭隆自己的選擇。
    彭隆低頭了一陣,似是躊躇、似是徘徊,但還是篤定地搖頭:“鄧主任,韓主任,我懂了你們的意思。”
    “不過,我自己惹出來的禍事,我自己一人擔。”
    “不用科室費心思。”
    相比起繼續浪費時間,彭隆是鐵了心思要出門放手一搏了。
    反正他自己有技術兜底,即便是去不了浙大二醫院帶什麽保肢中心,也可以去到一個不錯的單位,開展毀損傷保肢術和功能重建術,不至於最後真找不到工作。
    鄧勇聞言,表情逐漸平緩。
    彭隆的態度堅定,這就不是別人坑他的事情了,是彭隆自己覺得在中南醫院待著,他自己的發展前景有限。
    這與中南醫院創傷外科表麵上的欣欣向榮大方向完全相反。
    “好!~”
    “既然你意已決,那我也不再勸你。”
    “祝彭教授你前程似錦。”鄧勇雙手合抱,深吸了一口氣後,眯了眯眼。
    “我們醫院的違約金,也不用你給的。我會去醫院找人事科說。”鄧勇說道。
    “謝謝鄧老師。”彭隆推開門而出。
    韓元曉急忙跟了出去。
    這是他的老下手了,突然要離開,作為原帶組的教授,他也得去慰問一下。
    兩人走後,鄧勇坐了下來,壓了壓自己的眉心,覺得莫名的煩躁。
    大概過了半分鍾,袁威宏才低語對方子業道:“唐僿上個月也提辭職了!”
    “不是吧?”方子業覺得詫異。
    唐僿副教授,最近幾年都是骨科的教學主管!~是關節外科馬上就會升任主任醫師的種子級青年一輩,份量不亞於創傷外科的袁威宏。
    杜新展教授對他格外重視的。
    因為是其他專科的人事,方子業當然關注不到那麽周全,方子業又不是無事可做,天天等著八卦的人。
    “那有什麽不是的?”
    “唐僿去了省人醫,這個月完就會過去任職。”袁威宏的語氣沒有任何表情。
    方子業愣了愣,問道:“師父,這不會是杜老師給您出的什麽難題吧?”
    方子業聽說過,在新老主任交替時,前輩可能會給後一任主任一個下馬威,所以正好在交接之際,留下點免費的課程。
    先是唐僿,現在又是彭隆,過兩天會不會還有骨病科、運動醫學的離職程序?
    鄧勇搖頭:“這不關杜主任的事情。”
    “這是專科交替必然會麵臨的局麵。”
    “有點本事的人,都不會甘於屈居人下,唐僿估計是看著關節外科未來十幾年都沒辦法接過接力棒了,所以就不願意待了。”
    “這種交替,其實就是在刮骨切肉,另作移植,自古到今都是如此。”
    情懷兩個字,最不值錢。
    說到底,工作不過就是一份工作,養家糊口的。
    最本質的情懷是治病救人,去哪裏工作都是治病救人。
    拋開這個底線的情懷,其他的情懷,一文不值。
    鄧勇又道:“這種發展分離綜合征,一直就是痛點難點,要解決它們,隻能靠著時間休養,或者靠著機緣進行填補。”
    鄧勇看了方子業一眼,也笑著道:“當然,也不怪你。”
    方子業馬上就懂了鄧勇最深層次的含義。
    哦,好吧!
    唐僿的走,或許還真和自己有千絲萬縷的關係。
    現在的中南醫院,方子業在創傷外科,直接原地起飛。
    骨病科,那更是立地飛升。
    手外科,劉煌龍穩坐釣魚台,就算是吃老本都可以吃個二十多年。
    運動醫學專科,方子業也投了點新課題,就是之前的杜新展教授所在的關節外科,方子業沒有撒東西。
    有點眼力見的人都知道,未來的數十年,骨科的亞專科結構會異位。
    你有產出,但是你的產出比不過別人,那就是原罪!
    發展不夠快,就是退步了。
    寧為雞頭,不為鳳尾!~
    彭隆的離開,是專科內分離綜合征,唐僿的離開,是骨科內的分離綜合征……
    如果鄧勇不當這個主任,那麽唐僿即便是走了,方子業可能很久之後才會反應過來。
    但現在鄧勇就在這裏了,所以方子業第一時間就知道了消息。
    方子業又問道:“師父,在這個之前,我們骨科辭職的人數,也沒這麽多啊?”
    “我記得就是骨病科的一位老師辭職過。”
    中南醫院的編製,哪能那麽容易就舍了?更何況是資深主治和副高,是專科內的中流砥柱。
    鄧勇道:“那你不反思一下自己才多大麽?”
    “哪吒鬧海,還隻鬧了一天呢!”
    方子業:“……”
    鄧勇接著又道:“但也不用這麽鬧心,有人走,就有人來。”
    “這一屆慕名而來的好學生應該不少,你就在漢市,博士和碩士考核今年安排在了一起!”
    “二月份,你過來好好瞧瞧,最好別瞧錯眼,溜走了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