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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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醫院裏,趙光明手拿報告單,奇怪地問醫生:“請問這個陽性是什麽意思?”
    醫生仔細看了報告,有些遺憾地說:“表示你是乙肝病毒攜帶者。”
    趙光明一驚,他竟然會有乙肝?
    上次聽周潔提過這個名稱,他並不放在心上,覺得那是離自己好遙遠的東西,如今竟然落在自己身上。
    他惶恐地問:“醫生,這個病能治好嗎?”
    醫生推了推眼鏡,搖頭說:“目前沒有藥物可以根治。”
    這句話猶如五雷轟頂,炸得趙光明頭皮發麻,全身發軟,雙腳快要撐不住體重了。
    沒藥可醫,那不就意味著隻能等死?霎時感覺到天塌下來般的絕望。
    醫生見他臉色變得蒼白,又說:“不過你隻是病毒攜帶者,情況不算嚴重,以後多注意身體,不要太勞累,戒煙戒酒,飲食清淡,定期檢查,也沒多大問題。”
    趙光明直覺他隻是在安慰他,就如同對癌症病人說:你好好吃藥,就能戰勝疾病,恢複健康。
    他虛弱無力地問:“怎麽會得這個病?”
    “這個很難說清楚,這病有傳染性,打針輸血,和乙肝病人接觸都有可能被傳染上,現在得這病的人不少。”
    趙光明又一陣恐慌,不知道大哥他們會不會被傳染上。
    “建議一起生活的家人最好打疫苗……”
    醫生還在叮囑他,他卻滿腦子都在想,他得了無藥可治的絕症,還有傳染性,再沒人敢和他打交道了。
    他有一種被世界遺棄了的孤獨感。
    趙光明恍恍惚惚回到鞋店,坐在凳子上發愣。
    李麗華忙著車鞋子,並沒有注意他的異樣。
    趙光輝從裏間出來,見他一副失了魂的模樣,叫了他一聲,他也充耳不聞,就上前推了推他,“光明,想啥呢?叫你都沒反應?”
    趙光明看了他一眼,臉色陰鬱,繼續默不作聲。
    小翠牽著悅悅進來店裏,悅悅邁著小短腿來到兩人身邊,笑嘻嘻地望著他們。
    趙光明慌忙起身,走進裏間,又覺得這狹小的空間,會被他身上的病毒汙染,馬上轉回來,走出店外。
    他的反常舉動讓大家都覺得疑惑。李麗華對趙光輝說:“他上午不是去體檢嗎,是不是有什麽問題?”
    趙光輝不讚同的說:“能有什麽問題?”
    “你去問問嘛,看他有點不對勁。”
    趙光輝出來店外,見趙光明蹲在街邊的一棵樹下,一副垂頭喪氣的樣子。
    他過去也跟著蹲下,問道:“光明,到底怎麽啦?”
    趙光明頭也不抬,悶悶的說:“我查出來有乙肝。”
    “有病就治嘛,你這麽年輕力壯的,有什麽好擔心的。”
    “這個病治不好,無藥可治。”
    趙光輝頓時語塞,這病有這麽厲害?他想了想,質疑道:“看你身體這麽健康,不痛不癢的,是不是醫院搞錯了?”
    “醫生說是什麽病毒攜帶者,還不算嚴重。”
    “那不就沒事啦。”
    “我這個有傳染性,你們都去打疫苗吧,現在很多人都有。”
    “哪有那麽嚴重?醫生就知道嚇唬人。”趙光輝顯得滿不在乎,他不想弟弟的意誌被病毒擊垮。
    “還是去打疫苗吧,不然我隻有回老家,怕傳染給你們。”
    中午吃飯時,趙光明拿了一副碗筷,對大家說:“以後這碗筷是我專用的,不要放在一起。”他裝了飯菜去外間吃飯。
    李麗華偷偷向趙光輝打聽情況,趙光輝告訴了她,她不禁皺起了眉頭,不由自主的抱緊懷裏的悅悅。
    家裏有傳染病人,好可怕!她可以不計較,但是女兒還小,千萬不能被傳染上。
    “那我們下午都去打疫苗吧。”
    趙光輝不做聲,李麗華說:“悅悅還小,不考慮大人也要考慮孩子呀。”
    趙光輝點點頭,“明天一早去。”
    下夜班了,周潔和胡巧巧還有何秀走出車間。她們幾個同一天進廠,很自然的就有一種特殊的情誼,許多時候都是形影不離。
    在這個陌生的環境,麵陌生的人和事,抱團取暖不失為一種策略。
    胡巧巧看著兩人說:“好久沒出廠去了,今天下午出去玩吧?”
    “玩什麽?有什麽好玩的?”何秀打著嗬欠問,興致缺缺。
    “去溜冰呀,溜冰好玩。”胡巧巧充滿向往。
    “巧巧你會溜冰呀?”周潔很驚訝。她在宏達廠時見過別人溜冰,但是不敢去嚐試,看他們摔跤就覺得很疼,但是很佩服那些會的人。
    “是啊,溜冰很好玩的,下午一起去,我教你。”胡巧巧滿含期待地說,她希望有人陪她一起,這樣比較熱鬧。
    周潔想,以前不敢是沒人帶,趙光明不會溜冰。現在有個師傅教,應該是不用摔跤了。
    “好,下午跟你去學溜冰,你去不去?”周潔問何秀。
    何秀搖搖頭說:“你們去吧,我不喜歡,還不如多睡一下覺。”
    雖然何秀和她們經常一起,但是年齡上的差距,還有到底是已婚婦女,比較老成持重,很多時候想法看法上都有些差異。
    如此一來,周潔和胡巧巧關係就更顯親密一些。
    胡巧巧聽周潔同意了,非常開心,“下午三點,我來叫你。”
    下午三點,周潔還在睡夢中,就被胡巧巧強製叫醒了,帶著她來到鎮上的溜冰場。
    以前周潔見過的是露天溜冰場,就是用護欄在空地上圈出一片區域,就成了溜冰場了,非常簡單。
    這間溜冰場卻大不相同。大了許多不說,上麵有高高的頂棚遮風避雨,頂上和四周裝有幾盞旋轉射燈,五顏六色的燈光在溜冰場裏晃動,給溜冰場增添了夢幻效果。
    溜冰場裏的男女在你追我趕,到處洋溢著青春的氣息。有的動作敏捷在人群中來往穿梭,有的小心翼翼緩慢滑動,也有站不穩的,或者站穩了卻一動不敢動的,隻能扶著鐵欄杆,用手推動著身體向前。
    周潔注意到場中的三個女孩子,估計是怕摔倒,她們手牽著手連成一串,在裏麵慢慢地滑動。
    一個黃頭發的男孩,麵帶狡黠的笑容,向她們快速地衝了過去。她們避讓不及,慌亂的撒開手,都重心不穩,尖叫著倒成一團。
    黃頭發卻穩穩當當地減速滑行,望著她們得意地打了一個響亮的呼哨。
    周潔很心疼幾個女孩,摔在這水泥地上,起碼得痛上好幾天。
    欄杆外有不少人觀望,滿眼羨慕望著那些技術嫻熟的人,不時響起尖銳的呼哨聲,仿佛是在助威加油,讓場裏的人更加興奮。
    周潔和胡巧巧兩人交了錢,領了溜冰鞋換上。胡巧巧牽著周潔慢慢進入溜冰場,
    周潔的第一感覺是,這鞋子走路真省力氣,稍一用力,自己就往前麵滑動。第二感覺是,腳好像有自己的思想,脫離了控製。
    胡巧巧說:“你先扶著欄杆慢慢走,找找感覺,等到能控製腳下時,就可以進去中間了。”
    她望著場中歡快的人群,眼裏有按捺不住的興奮。
    周潔見狀忙說:“你去玩吧,我在這邊上慢慢練。”
    “好。”
    胡巧巧從兜裏掏出一副墨鏡戴上,顯得有些冷酷神秘,仿佛變了一個人。
    隻見她低身快走幾步,很快加速滑入場中,像一隻小鳥在貼地飛翔,動作行雲流水,場外馬上響起了幾聲呼哨聲。
    那黃頭發又故技重施,故意來碰撞胡巧巧,卻被她遊刃有餘的避過,並順勢推了他一把。
    黃頭發趔趄幾步,差點摔倒,他惱怒地望了胡巧巧一眼,見她高高揚起下巴,一幅不屑的表情,悻悻地滑走了。
    周潔抿嘴直笑,胡巧巧好樣的!替那幾個女孩出了一口惡氣,真想給她鼓掌。
    她一邊扶著欄杆向前移動,兩隻腳前後左右亂飄,這鞋子真難控製!為什麽不裝四個輪子呢?起碼能站穩啦。
    她用力抓住欄杆向前,沒走幾步,她就汗如雨下。
    為了有一天也像胡巧巧一樣的輕盈自如,周潔扶著欄杆繼續訓練。
    走了一會,她覺得這樣不行啊,扶著欄杆怎麽能學會?得膽大一點。
    她試著放開欄杆,向前走了兩步,腳下不受控製地向前滑去,身體笨拙得像根木頭。
    她驚慌失措,下意識兩手揮舞,身體失去平衡,“咚”地一聲,她跪倒在地,卻也算是阻止了向前的滑動。
    這個鞋子連刹車都沒有嗎?她坐在地上,揉著疼痛的膝蓋,仔細看那些人怎麽減速的。原來是把腳尖豎起來,鞋後跟著地就可以減速。
    她狼狽地爬向不遠處的欄杆,不管別人是不是在笑她,裝著若無其事地抓住欄杆站了起來,膝蓋還在隱隱作痛。
    看來她不適合這項運動,人家如飛燕般靈巧,她卻像大象一樣的笨拙。
    胡巧巧滑了一陣,英姿颯爽的來到周潔麵前,“學得怎麽樣?”
    周潔扶著欄杆搖搖頭,苦笑著說:“不好學,我連這欄杆都離不開,還摔了一跤,不想學了。”
    “摔跤很正常呀,你是不知道溜冰的快樂,走,我帶你到中間去試試。”
    她不用分說,拉起周潔的手滑向場中,“你別慌,就像走路一樣,像這樣。”
    胡巧巧做示範,抬起一隻腳,“往前走,身體稍微向前一點,保持平衡。”
    周潔在她的保護下,順著慣性向前走去,滑了一圈後,她感覺還真不錯,覺得自己身輕如燕,有一種飛翔的感覺。
    又有男孩過來騷擾,胡巧巧拉著周潔提前規避防範,沒讓他得逞。
    周潔滿臉佩服,誇讚道:“你真厲害!”
    胡巧巧驕傲地揚起下巴,算是回應。
    兩小時過去,周潔稍稍有點長進,可以順著場邊慢慢滑動,不時扶一把欄杆。
    周潔興趣正濃時,她們卻該回廠吃晚飯了然後,準備上夜班。
    兩人出了溜冰場,周潔下意識地望著鞋店方向,不知趙光明現在幹什麽?工作找到沒有?
    經過多日的情緒沉澱,她已經想通了,覺得還是想給他一次機會。.
    老家的那次欺騙,也算是情有可原。
    他是重感情的人,對剛認識的她和戀愛兩年的唐晶晶,他的選擇無可厚非,如果他拒絕投奔而來的唐晶晶,那他豈不是喜新厭舊的薄情人?
    現在她計較的是,他們在宏達廠裏牽扯不清,既然分手了,就要斷個幹幹淨淨,不該給唐晶晶複合的希望。
    所以她不能輕易饒了他,先冷落他一段時間,讓他長長記性,下不為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