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過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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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靜謐,冷風吹拂。
    離紡織廠不遠的一條林蔭大道上,昏暗的路燈散發著橘黃色光芒,努力為寒風中人們傳送著光明。
    這條大道寧靜清幽,碩大的樹冠遮天蔽日,是情侶們漫步的最佳去處。
    周潔和謝雲飛相互偎依著走來,空氣中都彌漫著甜蜜的味道。
    她拒絕了謝雲飛看電影的提議,覺得太浪費錢了。畢竟打工掙錢不容易,感情深厚與否,不需要用金錢來衡量。
    對不喜歡喧鬧的周潔來說,這條大道就很合她心意。
    “我唱歌給你聽吧。”他在她耳邊低語。
    周潔眼睛一亮,原來他也喜歡唱歌,“好,願洗耳恭聽。”
    謝雲飛擁著她在路邊坐下,看著她的眼睛說:“一首粵語歌,隻想一生跟你走,送給我喜歡的人。”
    周潔滿麵嬌羞地望著他,雙眼亮晶晶的,宛若天上的星辰。
    謝雲飛清清嗓子,“共你有過最美的邂逅……”
    他的聲音低沉,粵語唱得很不錯。
    周潔宿舍的磁帶裏有這首歌,沒想到聽他親口唱出來別有一番韻味。她側頭靠在他肩上,陶醉在他深情的歌聲中。
    一曲完畢,謝雲飛捏了捏她的臉頰,低聲問道:“好聽嗎?”
    “好聽。”
    “那怎麽沒有表示?”
    “唱得真好!”她立即“啪啪”鼓了幾下掌。
    “這麽敷衍了事?”
    “那要怎樣嘛?”她撅起了嘴。
    他指了指自己的唇,“這裏需要獎勵一下。”
    “不要!”她害羞地正要坐直身體,卻被他箍在懷裏,急風驟雨般的吻撲麵而來……
    良久,兩人因為氣竭而結束這個長吻,緊緊相擁著,傾聽彼此心跳。
    待到氣息漸漸平穩,謝雲飛將下巴抵在她的頭上,聞著她淡淡的發香,“過年打算回家嗎?”
    “回呀,我都兩年沒回家了。你呢?”周潔忽閃了幾下眼睛。
    “這裏有你,我怎麽舍得分開?哪像你那麽沒良心。”
    “回家而已,怎麽就沒良心了?”
    “你要回去了,讓我怎麽辦?”
    “你自己不回家,怪我幹嘛?”她故意裝糊塗。
    他捏了一下她小巧的鼻子,無奈地說:“不回去好吧,放假我帶你去深圳玩。”
    “我考慮考慮。”
    “看來剛才親得不夠用力,還沒打動你的芳心!”
    謝雲飛迅速低頭吻住她柔軟的唇瓣,先是一番溫存,突然略微用力咬下,惹得她吃痛地捶打他。
    他放開她的唇,狡黠地笑著問道:“還要考慮嗎?”
    她將頭埋在他胸口,撫著微疼的紅唇,幽怨地說:“你是屬狗的嗎?還咬人!”
    他擁緊她,“我是屬狼的,想吃了你!誰叫你想離開我?”
    “用詞錯誤,是回家。”
    “那還回嗎?”他對她的紅唇虎視眈眈,隨時準備來個餓虎撲食。
    周潔見勢不妙,馬上投降道:“我不回就是了。”
    “這才乖嘛,那這次我就溫柔一點。”
    他修長的手指抬起她的下巴,吻著她粉嫩的臉頰、雪白的脖頸。他的吻綿密又細碎,仿佛在嗬護一件珍寶。
    周潔暗自腹誹,他這是吻上癮了嗎?卻身不由己地環住他的脖子,感覺全身酥麻,猶如飄上了雲端。
    周潔在公共衛生間洗完衣服,拿了衣架在走廊上晾曬。
    最近天氣冷,她不想出去約會,反正他們天天見麵,不存在有相思之苦。
    這時她看見胡巧巧“蹬蹬蹬”從樓梯上來,眉眼舒展,嘴角上揚。
    隻見她全身上下一身黑。黑色高腰皮衣,裏麵是緊身衣,領口開得很大,露出胸口雪白的肌膚。黑色緊身彈力褲,包裹著挺翹的臀部。
    她什麽時候變得這麽時尚前衛了?還穿這麽少,不怕冷嗎?
    “巧巧,穿這麽漂亮呀,去哪裏了?”
    “出去逛了逛。”胡巧巧笑著走到近前,她心情很不錯。
    周潔發現她抹了口紅,同時聞到一股淡淡的酒味,吃驚地問:“你喝酒了?”
    胡巧巧對著手掌哈了口氣,聞了聞,笑道:“喝了一點點。”
    “你一個人喝酒?還是……你究竟去哪裏了?”
    “去迪廳裏玩了,進去不用錢呢,有空我帶你去。”
    周潔聽說過,迪廳舞廳為了人氣旺盛,對女性都是免費入場。
    但那是什麽地方呀?魚龍混雜,正經的女孩一般不會去那種地方,她難道不擔心安全嗎?
    “你一個人去的?”
    “不是,還有人一起。”她略顯羞澀,似乎不想多說,“我回宿舍了。”
    難道胡巧巧交男朋友了?如果是的話倒是不用擔心她,至少男朋友會保護她。
    她心下稍安,為胡巧巧感到開心。
    她們這些漂泊無依的打工妹,有人關心,有人嗬護,才會感覺自己不是幹活的機器,是一個鮮活的人。
    明天就一號了,準備轉入上夜班。
    上班分配工作時,謝雲飛將下月的飯卡分發給大家。
    周潔接過飯卡,瞟了一眼,謝雲飛把她的名字寫得非常漂亮,剛勁有力。
    飯卡的手感似乎有些不同,再仔細看,發現飯卡用透明膠纏了一層,這樣既防水又防斷裂。
    真是個好辦法,畢竟這小紙片要用一個月,以前用到最後幾天已經毛糙變形,這下完全不用擔心了。
    她瞟了一眼謝雲飛,暗自誇他細心。他正發著卡片,沒空注意她讚賞的眼神。
    忽然發現他手裏的飯卡有反光,這說明還有纏了膠的。
    她暗自詫異,不露聲色地觀察她們手裏的飯卡。本以為就自己有這特殊待遇,卻發現至少還有三個女孩和她一樣。
    欣喜的心情瞬間消失,被不快取而代之,她並非是與眾不同。
    這件事情雖是不大,卻像一根刺紮在了周潔心裏。她想問他原因,又擔心他認為她太過小心眼,小題大做,也就作罷了。
    雖說是上夜班,周潔並不敢放鬆,她不想再給謝雲飛添麻煩。再說身為他的女朋友,更得工作認真,以免別人說他徇私,讓他難做人。
    謝雲飛倒是如魚得水,這下可以毫無顧忌地騷擾周潔了。
    他上半夜精力充沛,說些甜言蜜語逗她開心。下半夜困了,就躲在紙箱睡覺,有時幹脆不見人,不知躲哪裏摸魚去了。
    周潔沒想要去過問他的行蹤。她覺得,不能因為兩人的戀愛關係就去羈絆住他,應該尊重他,給他充分的自由。
    周潔給父母寫了信,告訴他們今年不回家,還交了新的男朋友,他對她很好,讓他們放心。
    之前她告訴過父母,她和趙光明分手的原因。他們回信說支持她的決定,既然他改不掉賭博的習性,早點斷絕來往是最好的選擇。
    這次周潔很快就收到父母回信,信上說為她有男朋友感到欣慰,叮囑她一定要自重自愛,萬事小心謹慎,三思而後行。
    他們最後說,雖然很想她回家,但是路途遙遠,不放心她一人回去,在廠裏過年倒是讓他們很安心。
    周潔看後熱淚盈眶,她為了自己開心快活,讓父母在遠方孤獨牽掛,實在是大不孝啊。
    她希望有一天,把他們接出來,租房子讓他們住著,掙錢把他們養著。哪怕吃糠咽菜,一家人在一起不分開,那就是幸福!
    她相信,肯定會有那麽一天。
    很快過年放假了,廠裏共放十天假,初八開工。
    假期裏,食堂也不上班,得自己想辦法解決吃飯問題。周潔準備買些方便麵、麥片這些對付過去算了。
    謝雲飛卻告訴她,他有個同鄉在鎮上租了一間房子住,他和另兩個同鄉已經和他聯係好,春節期間過去搭夥,一切費用平攤,這樣既省錢吃得又舒服。
    周潔沒想到還可以這樣操作,那她就不用天天吃那甜得膩人的麥片了。她毫不吝嗇地表揚他聰明能幹,在他厚顏無恥地要求下,主動送上了紅唇。
    正式放假了,謝雲飛帶著周潔去了那間出租屋。
    這出租屋是稱呼為五哥的兩夫妻租的,他們在另一間廠上班。廠裏支持員工自己租房,每月有一百塊住房補貼,對於打工夫妻來說,還是很不錯的。
    出租屋非常簡易。就用紅磚砌成,頂上蓋幾張石棉瓦,裝一扇門,買把鎖,也不用粉刷,房東就用來掙錢了。
    屋子裏左邊擺一張小床,床邊有一張小方桌,右邊就是他們才買的鍋碗瓢盆煤氣灶等。因為五哥夫妻平時都在廠裏吃飯,沒想過要自己做飯。
    五哥的老婆劉姐見到他們到來,熱情地拉著周潔到床邊坐下,招呼她吃桌上的瓜果。
    兩人在一旁磕著瓜子,謝雲飛和五哥還有兩個同鄉一起,四個男人手上忙忙碌碌,嘴裏也在互相嫌棄。
    你說我煮飯水加多了,我說你切的肉太厚了,那個又說洗菜的沒洗幹淨。到後來發展到互相揭短,談論小時候的糗事,逗得兩個女性笑個不停。
    他們平時很少聚在一起,趁著放假的機會,放鬆心情,重溫兒時的回憶,仿佛回到孩提時代。
    謝雲飛站在灶台邊,揮舞著鍋鏟,鍋裏的回鍋肉滋滋冒著香氣。
    周潔沒想到他還會炒菜,頓時滿眼星星。
    謝雲飛瞟了她一眼,見到她癡迷的目光,鍋鏟揮動得更加有節奏了。
    吃飯時,幾個男人喝酒吹牛,話題不斷。周潔細細品味菜的味道,正宗的家鄉味,好久沒吃到了,不禁多吃了一碗飯。
    下午幾個男人打牌,周潔和劉姐兩人在一旁觀戰。周潔看了一會兒,睡意來襲,謝雲飛讓她去旁邊床上躺一會兒。
    她和衣躺下不久,隻聽謝雲飛招呼幾個人說:“都小聲點,別把我的人吵醒了。”
    周潔偷偷彎起了嘴角。
    大年初一,周潔和謝雲飛在鎮上逛。街道上人來人往,都心情愉悅,揮灑著真摯的笑容。
    各種小商小販絡繹不絕,賣力吆喝,給小鎮增添了許多活力,讓人能感覺到濃濃的年味。
    路邊一個賣手工藝製品的,用薄薄的竹片編織成各種小動物,栩栩如生,再把它們固定在長長的竹片上,可以像燈籠一樣提在手中。
    老板現編現賣,引來許多人圍觀追捧,讚歎著他精湛的手藝。
    周潔拉著謝雲飛擠進人群,仔細觀賞他的編織過程。她覺得那隻蜻蜓編得非常漂亮,盯著它不轉眼。
    “喜歡嗎?”謝雲飛問她。
    “嗯。”周潔點點頭。
    謝雲飛馬上掏出十塊錢,對老板說道:“老板,給我編一隻蜻蜓,像這個一樣的。”
    “好叻,沒問題。”老板收了錢,快速編好手裏的一隻螳螂,遞給一對情侶,又抽出竹片編蜻蜓。
    周潔感覺自己像個要糖吃的小孩子,這種被寵愛的感覺真的很好。
    很快,周潔提著蜻蜓出了人群,高高舉起左看右瞧,嬌聲道:“這是我們的定情之物。”
    “你說是就是,我沒意見。”謝雲飛寵溺地笑著。
    兩人正說笑著,突然迎麵一個女聲響起:“小潔,這麽巧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