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平安能在加工廠被選上會計的位置，其中一大半都是村裏人的功勞，當然不乏有唐金的成分在，大家對他都格外寬容。
    “顧平安，上周三午飯後，你出發去大洞村接嫂子，天黑才回，難道宋知青摔倒真的和你有關係嗎？這可是人命關天的事情，希望你能解釋清楚。”
    因為修建馬路的事情，宋離在村裏的口碑一向很好，很得這些婦女的愛護，話才起了頭兒立馬就有人替她發聲。
    馬燕因為避嫌，沒來現場，顧平安就算是想甩鍋也找不到合適的人。
    明明是來倉庫挑顧野的刺兒，他還特意把公社的領導和附近有權威的人全都叫來了，誰知道這顧野悶不吭聲的說出這種話，簡直讓他的老臉都沒法擱，在小崗山推倒宋離的人確實是他，可他絕對不會承認這種事情的。
    這簡直就是自找死路。
    坐在輪椅上的老妻唐金視線定定地盯著他，耷拉的眼神中有著期翼。
    村裏其他人都選擇了不開口，不摻和這攤渾水，局麵對於他來說還是很有利的。
    顧平安清了清嗓子，裝模作樣道：“顧野，大米的事是我心急，我知道侄媳婦到現在都沒能出門一步，你心中自然不爽，可髒水是不能亂潑的，我顧平安這輩子清清白白……”
    他的話還沒說完，人群中忽然竄出個穿著藍色棉襖的女子，她端著個破舊的搪瓷盆，把裏麵的糞水盡數潑到顧平安的身上，嗓音異常尖銳：“顧平安，你好大的狗臉！你談得上清白兩個字嗎？你做過的那些事情一樁樁一件件好意思說出口嗎？你這個卑鄙無恥的小人……”
    顧長風倏然扭頭。
    瞪向顧野，後者茫然地搖了搖頭。
    丁寡婦的出現並不在他的安排內，但對方明顯攪亂了顧平安的心神。
    身上的惡臭撲麵襲來，顧平安這輩子都沒這麽狼狽過，他氣得嘴皮子直哆嗦：“丁萍，好端端的你發什麽瘋？”
    丁寡婦‘哐當’一聲把盆子砸在地上，她紅了眼道：“今日公社的領導都在場，我倒要讓你看看我發啥瘋？！顧平安，當年我男人剛死時，你拿著慰問金上門撫恤，你看我年輕貌美，三兩句話就哄得我心甘情願地跟你。
    你說顧隊長不堪大用，這榕樹村遲早是你的天下，當年發洪水時，你故意把唐嫂子往豬圈的地方領，讓心善的她救下全村的豬，關於顧野的謠言，你在背後沒少出力，就為了把他們父子倆拉下馬……”
    “住口！”顧平安氣得跳腳，巴掌下意識地襲向丁寡婦的臉。
    顧野的鐵掌攥住他的手腕。
    “叔，打女人可不算啥本事。”
    丁寡婦環顧四周，慘淡地笑道：“你曾許諾娶我，或許有過一兩分的真心，可我沒想到你會在加工廠的名單上劃掉我的名字，怎麽？還想拿捏我嗎？顧平安，你是啥人我比誰都清楚。
    你和你小舅子做的那些事，樁樁件件，瞞得過誰？當年如果不是你牽線，沈老六咋能找上獨眼的？顧野，你還不知道這些年他都幹了些什麽……”
    坐在輪椅上的唐金已經麵色鐵青。
    顧野的唇抿成一條直線，他眸色漆黑，看著幾乎想要和顧平安同歸於盡的丁寡婦，靜默不語。
    不，他知道，早在他去大洞村找到唐輝的時候，就知道顧平安造的那些孽……
    他本想借著今日這機會讓對方來指證顧平安，沒想到誤打誤撞出來個丁寡婦，倒比對方直接下場要好得多。
    顧野揣著明白裝糊塗。
    “你的意思是平安叔在針對你？”
    丁萍恨恨地瞪著顧平安，後者的背上已經出了一身冷汗，周圍的目光如芒在背，顧平安動了動嘴皮子，“媳婦，你聽我解釋……”
    坐在輪椅上的唐金忽然動了，她顫顫巍巍地劃到顧平安的麵前，狠狠一拐棍揮了上去。
    “上周三，天都快黑了你才來接我，滿身泥濘，還沾著煤炭灰，你有啥好說的？顧平安，我沒想到你是這樣的人，喪心病狂到對個孕婦下手，家門不幸啊！鄉親們，這些年是我唐金做的不對，讓你們一而再再而三地對著這個人渣包容……”
    “唐金，我們是夫妻，你竟幫著外人不幫我……”顧平安嚇得風中淩亂。
    這些年他之所以敢在村裏挑事，一大部分都因為唐金會幫他擺平很多麻煩，對方就像老媽子似的任勞任怨，從無怨言。
    一拐棍沒把他扇懵，唐金的話卻讓他慌了。
    “我們是夫妻，那她算什麽？你當我瞎嗎？！”唐金絕望的眼神落在年輕貌美的丁萍身上，所有的勇氣仿佛消失殆盡。
    她知道自己沒資格去怨懟丁萍，都是苦命人，被個男人耍得團團轉的不止她。
    顧野抱起胳膊在旁邊看好戲。
    顧平安剛想解釋，兩個穿著製服的警察和矮小的中年男人一前一後往這而來。
    中年男人臉上掛著諂媚的笑，他手遙遙地指著顧平安：“警察同誌，我要舉報的就是他，榕樹村的前會計，顧平安……”
    小舅子竟倒戈相向，顧平安差點一口老血噴出來。
    “唐輝，你小子玩的哪一出，你能有現在靠的都是老子，你敢反咬我？”
    名叫唐輝的男人故作膽小地往警察身後躲，視線在和顧野交匯時微微一滯，很快變成大大的笑臉。
    “你看，你看，他威脅我。”
    警察上前桎梏住顧平安的胳膊，麵容嚴肅：“同誌，有人舉報你參與多起聚賭，以及害人事件，麻煩你和我們走一趟。”
    今日來的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其中一大半還是顧平安求爹爹告奶奶請來的，此刻看盡了他的醜事。
    顧平安眼前一黑。
    他咬碎了牙問：“顧野！顧野！”
    “這一切都是你幹的對不對？！”
    “你敢搞老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