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叔，話別說得那麽難聽。”
    “是你鬧著要來倉庫的……”
    顧野眉眼深邃，漆黑的眸子裏透著狠戾，如果不是顧平安自找死路，今日的事他還真沒把握就能把人摁下去。
    如果唐金想要保住顧平安的話，就連顧長風都無話可說。
    丁寡婦的到來，仿佛是壓垮唐金的最後一根稻草，對方非但沒有幫忙，反而在最關鍵的時候揭穿了顧平安的陰謀。
    宋離在小崗山出事，和他脫不了幹係。
    顧平安不管不顧地蹦了起來，太陽穴上的青筋都鼓起，他破口大罵：“顧野，老子是你的叔叔啊！你敢聯合外人來整我，你不得好死，你顧家早就該斷子絕孫的！”
    顧野狠狠一腳踢了上去：“滾！你算哪門子的叔叔……”
    “警察同誌，我媳婦半個月前，曾在小崗山被人打暈，導致早產，我懷疑這件事和顧平安有很大關係，希望你們調查清楚，還我們公道，不要讓這種人危害村子，他就是見不得大家共同進步。”
    今日是加工廠開業的大好日子，顧平安非要挑事，到頭來還砸到自己的腳。
    著實讓所有人都吃了盤大瓜。
    胖警察和顧野算是熟識，他瞥了眼格外不甘心的顧平安，語氣說不出的嚴肅。
    “這件事交給我你放心，你媳婦的情況那日我聽人說了一嘴，頭上、腿上都有傷對吧？除了仇家誰還能對個即將臨產的孕婦做這樣的惡事，簡直不可饒恕！”
    唐輝把姐姐小心翼翼地扶到輪椅上，他扯了扯唇角道：“我姐夫的心眼比針尖還細，你們最好是有確鑿的證據……”
    唐金攥緊了唐輝的手，低聲道：“這件事我可以去派出所作證。”
    “……”
    原來大義滅親的人，不止他一個。
    他姐的眼疾總算是好了，最好趕緊和顧平安這王八蛋撇清關係，就對方幹的那些醃臢事。
    他唐輝都不願意慣著他。
    公社的領導同樣雷厲風行，當初和顧平安有著私下來往的恨不得趕緊把自己撇幹淨。
    偌大的人群，竟無一人為他求情。
    樹倒猢猻散。
    顧平安雙眼木然如死灰，整個人僵硬的被警察帶著回了派出所。
    顧野和唐輝的眼神交匯，隨後默不作聲的移開，趁著大家都在分穀子的時候，顧野瞧見丁寡婦逆著人群往外走。
    對方兩手空空。
    顧野抓著半袋穀子就追了上去。
    “丁萍姐，今日的事情多謝你，名單上沒有你的名字這件事，我很抱歉，如果有機會的話……”
    顧野的話還沒說完，就被丁萍打斷，她擠出個燦爛的笑臉：“顧野，這件事不是為你，顧平安帶給我的陰影太多，有他在榕樹村一日，我和我的兒子終無出頭的機會，他作孽太多，這是他的報應，你不必謝我。”
    她是個寡婦，身份向來敏感，就這麽一會兒的功夫，已經有人把視線悄摸地挪了過來。
    說完後她也不管顧野是何反應，撿起地上的搪瓷盆子就朝著外麵走。
    背影雖然單薄，卻有種說不出的倔強……
    ……
    帝都，沈家。
    經受意外昏迷過去的廖翠翠躺在大床上，她的右手裹滿了白色的紗布，整個人時不時地顫抖，仿佛深陷在噩夢中。
    王書香坐在旁邊抹眼淚：“我都是半隻腳踩進棺材的人了，救我做什麽？如果翠翠有個三長兩短的，我真的沒法活。”
    “她可是你的親骨肉啊，是曼曼留在世上唯一的血脈，那麽乖巧那麽聽話，是我見過最孝順的孩子……”
    來來去去都是這些說辭，沈千鋒本來些許愧疚的心情被衝淡，院方給的起火原因很離奇，現在都沒查清楚。
    他剛想把廖翠翠送走，結果就出了這檔子事，心情說不出的煩躁。
    在街道辦調出來的戶口顯示宋家就兩個女兒，大女兒在紡織廠工作，小女兒根據政策下鄉，如果楊丹紅沒說謊，廖翠翠理應是他的血脈，可心中隱隱的不對勁。
    他拇指摩挲著下巴，微皺著眉頭：“媽你先陪著她，我出去抽根煙。”
    話音剛落，小劉滿麵笑容地衝了進來，他激動道：“老大！找到啦！找到當初給嫂子接生的醫生了……”
    沈千鋒麵色變得凝重：“出去談……”
    王書香才反應過來，她顫抖著嘴皮子問：“千鋒，啥意思？你還懷疑翠翠不是你的親生骨肉嗎？她如果不是我的親外孫，何必冒著生命危險來救我，你知不知道你的行為有多傷人！”
    “媽你誤會了，我隻是想確認她的身份。”
    “那就在這裏說，有什麽好躲躲藏藏的，難道你還會認錯女兒嗎？”王書香的脾氣上頭，她怒瞪著沈千鋒，一副隨時可能犯病的模樣。
    沈千鋒略微心梗：“小劉，你說……”
    沒人注意到躺在病床上的女孩睫毛輕微顫抖，手悄然地攥緊。
    小劉尷尬的神色在兩人之間打轉，他試探著說道：“馬醫生說，那女嬰的手臂上有個胎記，如花瓣大小……”
    話音剛落，沈千鋒的視線驟然落在廖翠翠的手臂上。
    王書香眼中的淚意翻滾，“哎喲，我可憐的翠翠喲！”
    沈千鋒生生按耐住想要拆掉對方紗布的衝動，他沉默著沒說話。
    小劉同樣不敢言語。
    王書香扭頭盯著他道：“前兩日翠翠告訴我，她的戶口並沒有轉回來，是不是因為你懷疑她的身份，你壓根就沒想過幫她回城，她可是曼曼唯一的血脈啊，千鋒，你的心難道就是鐵做的嗎？！”
    人人都說沈千鋒鐵麵無私。
    今日她算是見識了。
    老太太激動得眼紅脖子粗，為了安撫她的情緒，沈千鋒耐心解釋：“媽，知青回城不是你想象的那麽簡單。”
    “正因為她是我的女兒，是個孝順孩子，我才沒幫她辦理回城。”
    “我母親年歲已高，在榕樹村孤苦無依，如果她真是我的女兒，理應代替我回去盡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