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一章 誰更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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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冥河姥姥一震之下,周圍的場景都模糊了幾個刹那,但卻並沒有破去,反而又變得清晰起來。

    她眉頭微皺,感覺僅憑自己這一團念頭,確實不能強行破幻。

    剛才她發力的時候,實際也是要聯係自己的其他念頭,裏應外合,可是按照其餘念頭傳過來的模糊反饋,似乎她的所有念頭,都被不同幻境牽製住了。

    “一舉誤導我召喚出的那麽多黃泉念頭,製造數量這麽大的幻境,恐怕是不遺餘力,將自己的功力元氣,都轉化為念力,要來跟我對拚。”

    冥河姥姥思忖道,“他的功法果然神奇,能夠源源不斷將元氣化為念力,不過瞬間的轉化率總有一個上限。”

    “我背靠黃泉之水,可用的念頭也堪稱無窮無盡,瞬間流量夠大,不愁跟他對拚。”

    雖然那上千萬黃泉之影,短暫的被蘇寒山誤導,反過來襲擾冥河。

    可是,論起對黃泉的研究,冥河姥姥深信自己的經驗、心得,是遠在蘇寒山之上。

    等到黃泉之影,從蘇寒山的影響下擺脫,重歸於冥河姥姥的掌控。

    到時候,蘇寒山這個把自己念力分散,投入黃泉的行為,就成了徹底的送菜上門。

    “起!!”

    冥河姥姥輕喝一聲,身體陡然拔高,極速飛出了這片破屋。

    這裏似乎是一個廢棄的寺廟,斷壁殘垣,牆倒屋塌,野草過人,陰氣森森。

    她飛上高空,下方的整片寺院就在視野中急劇縮小,隻剩指甲蓋大小,極目眺望,隱約察覺到,這片幻境在數十裏外,就有了虛無的邊界。

    冥河姥姥借空神子製造的虛空幻境,需要實打實的篡改空間,所以範圍也就二十裏左右,但是這片幻境,純粹由心念塑造而成。

    一般來講,心有多大,幻境就有多大,落入幻境的意識,舉目四望,會覺得邊界不斷延伸,根本看不到盡頭。

    現在輕而易舉被察覺邊界,一來,是因為冥河姥姥境界高深,二來,也是因為構成這個幻境的念力,在運行之際,比較死板。

    “嗬,以他自身一點念頭蠱惑一大團黃泉之影,共同構造幻境,看似高明,實則自曝其短。”

    冥河姥姥飛了一圈,觀望大地上的景色。

    城鎮山野之間,雖然有很多人影房屋、飛鳥走獸、毒蟲魚群,看著非常熱鬧繁華。

    可仔細一瞧,就能發現那些人都隻是在重複寥寥幾個動作、幾句話,或哭或笑,周而複始。

    看似交談的人們,實則也隻是在自說自話。

    有貌如古猿的幹瘦老者,當街搭台說書,手上拿著短棍,便於繪聲繪色,表演自己故事裏的動作,嘴裏卻隻是說“我床頭箱子裏麵……箱子裏麵……裏麵還有一方玉硯、一套孤本,要交給六兒。”

    “六兒最愛古籍原本,不愛看市麵上那些刪改後的文字,隻是他自己翻書的時候,也愛塗抹,以前一直不敢將這古本給他!”

    也有那文士,手邊牽著一個小孩,笑道“你在這裏不要走動,我去給你買幾個橘子。”

    他往前走了兩步,又倒退回來,繼續摸摸小孩的頭,還是重複同一句話。

    “你在這裏不要走動,我去給你買幾個橘子。”

    雖然人人神態都很自然,但重複的多了,難免讓人覺得呆板僵硬。

    冥河姥姥心中暗忖“這小子固然年輕,卻是善戰,修為不淺,自然也能意識到這些利用黃泉之影搭建的幻境,不那麽如臂使指。”

    “似生似滅的黃泉念頭,很快就會脫離他的蠱惑,所以他必然要抓緊時間,強引幻境之力,嚐試來損我精神。”

    想到這裏,她身影飄然降下,站在破廟院落之中,麵露冷笑。

    果然,前方的幾間破敗屋子,一並破碎倒塌。

    滾滾煙塵裏麵,殺出一個身材不高,但濃須如鋼針,意氣豪邁,仗劍在手的俠客。

    “好妖孽,你在這裏為非作歹,殘害無辜,今天被我找上門來,竟然不逃!!”

    現在這個幻境還歸蘇寒山掌控,雖然呆板,但妄圖在裏麵捉迷藏,躲避對方攻勢,也不現實,終須會上一會。

    “與我念頭交鋒,隻會加速幻境失控,叫所有被你蠱惑的黃泉之影,更早回歸本來麵目,圍殺你的念頭。”

    冥河姥姥輕笑一聲,“也好,這才顯得出姥姥的手段。”

    劍客大喝一聲,五指一張,寶劍脫手飛出,並指掐訣,隻見風雲急走,快如奔馬,落葉席卷,飛沙走石。

    寶劍得到這天地景象的變化加持,金光大放,分化成數十把劍影,破空尖嘯,殺向冥河姥姥。

    冥河姥姥單袖一揮,一條長袖分化為九,柔韌無比,淩空卷蕩。

    寶劍刺在長袖之上,如同刺在忽深忽滅的幻影之中,力道剛有鬆懈,長袖忽然化實,把劍影帶偏,崩飛出去。

    每一條長袖,都能蕩飛好幾把長劍。

    劍刃旋轉亂飛,斬的地麵條條裂痕,斬的空中雲霧稀薄。

    幻境加持而來的力量,被這些劍刃自己打散。

    頃刻之間,塵埃消退,連這些劍刃自身也維持不住,驟然淡去。

    隻剩最初那把寶劍,被劍客探手抓住。

    但是這把劍的光芒,也越來越淡,仿佛在受到周邊景物的排斥。

    從劍尖的部位開始,崩出細細裂痕,向上蔓延。

    劍客臉色凝重,咬破指尖往劍身上一抹,不管不顧,再度殺出,飛身一劍劈殺下來。

    這一劈之勢,慘烈無比,氣貫長虹。

    意念之純粹,讓這個劍客的整個身影,都由內而外的放起光來,有幾分虛幻,又好似變得更加堅固,力量加持在劍刃之上。

    冥河姥姥瞳孔一縮,細如針尖,緊盯著這一幕。

    心要細而膽要大。

    千鈞一發之際,她直接空手一抓,五指的每一個指甲尖,卡在那劍身的不同裂縫之中,都恰到好處。

    本來被鮮血彌合起來的裂紋,被她這一下,直接抓穿。

    隻聽鏗鏘之聲,劍身破損,廢了大半。

    碎片飛濺之間,冥河姥姥翻手一掌,黑氣膨脹,把劍客震飛出去。

    劍客落地之時,手裏的長劍連劍柄都已經碎了,還做出虛握寶劍的姿態,踉蹡幾步,退到廢墟之中,神態凜然。

    “好妖孽,你在這裏為非作歹……”

    冥河姥姥心頭一跳。

    不對!!

    這個劍客現身的時候,不但意氣豪邁,靈光銳利,而且周圍的環境都隱隱有拱衛他、幫助他的姿態。

    風向與他邁步的姿態相同,草木向他臣服,塵埃環繞在他身邊。

    廢墟塌下來的時候,磚石瓦片,都避開他的身影。

    天上雲走的速度,都跟他慷慨的聲音同頻。

    當真天地皆同力,萬眾齊一心。

    能夠得到幻境這樣自發的幫助,冥河姥姥當然覺得,對方就是蘇寒山投入幻境的那一股念頭所化。

    劍氣飛空至,武道鬥妖王!

    也正是在大巴山開戰之後,蘇寒山所展現出來的,最高明的招意手段。

    可是現在看來,這正氣激昂、豪烈萬分的劍客,竟然真的隻是一個黃泉之影!

    啵!!!

    就在冥河姥姥意識到不對的時候,破廟裏麵,灰塵累積,蛛網遮蔽的泥胎佛像,突然一探手。

    這一手通透無比,抓出來的時候,周圍一切景物,都不是阻礙。

    冥河姥姥倉促變化,翻身抬手,身子略彎了彎,發出一聲震蕩悶響,才扛住了這隻佛像手掌。

    “哈哈哈哈!”

    冥河姥姥不怒反笑,笑聲妖嬈。

    “你剛才蠱惑黃泉之影,臨時創造出來的幻境,不下數萬。”

    “就在這個單一小幻境之中,竟然也不跟我正麵交鋒,還要玩弄這樣的小伎倆,又有什麽用處?!”

    不管是劍客還是佛像。

    其實隻要跟冥河姥姥的這團念頭交鋒,她都有把握,仗著自己對黃泉之影參悟更深,在碰撞之間,加速幻境的崩潰。

    剛才她跟劍客交手的時候,周圍的幻境從協力變成排斥,足以說明,整個幻境依然產生了退化。

    現在這佛像就算偷襲了一手,也無礙於整個局勢。

    下壓的佛像手掌,跟上抬的大妖手臂碰撞的位置,已經蔓延出了很多裂紋。

    裂紋所過之處,景物都變得有些模糊,這一次,沒有重新變得清晰的趨勢了。

    整個幻境,已經開始瓦解。

    泥胎佛像任憑冥河姥姥嘲笑,依然不語。

    裂縫已經蔓延到了破廟之外,從一男一女身邊擦過。

    那一男一女,男的如清貧書生、女的白衣美貌。

    應該就是在這幻境編排中,所謂背叛了姥姥的“小倩”,和引誘小倩私奔的書生。

    應該是引了持劍道士過來之後,不敢進入破廟,藏在外麵觀望,連說句話的機會都沒有。

    比城裏麵那些不斷重複幾句話的人,還要呆板。

    可是,就在裂縫擦過他們兩個身邊的時候,透過裂縫,去看那兩個呆立的身影,好像看到了截然不同的場景。

    那是一座宅院,院子裏麵是一個書讀萬卷、皺紋深刻的儒士,此時卻笑得眉心的皺紋都舒展了開來。

    他扶著夫人,輕撫夫人的肚腹,夫人也含笑看著他,取笑丈夫的失態,語氣輕柔,似乎都怕驚擾了肚子裏的孩子。

    兩人對話雖然也反複隻有幾句,但那種神態,一顰一笑,無比真切。

    而在屋頂上,還站著一個紅袍道士,手拿一杆長幡,幡上寫著紫河車三個大字,略一晃動,陰氣森森,對著屋子裏的兩個人偷襲下去。

    對抗佛像的冥河姥姥,突然感受到自己的另一份意念。

    那份意念的分量,要比這一份更少,以至於被安排了一個邪派道士的身份,都還沒有醒悟過來,隻隱隱覺得,要殺掉誰才能夠破掉幻境。

    下一刻,那些四麵八方蔓延出去的裂紋,已經抵達了城鎮之中,去到人煙繁華的地方。

    街道上的每一批人,在裂縫中去看,都出現了不同的場景。

    說書的老先生不惜將魂魄附在短棍之中,要為自家留下一套法器,卻看到兒子也在濫筆篡改小時候不願意改的古書原文,少有才名的孩兒,老了修行反而退轉。

    走去買橘子的文士,在跨過大街的時候,被豪門惡奴的馬車所撞,滿臉鮮血倒在孩子麵前。

    那孩子發出悲嚎,身影驟然化為少年青年壯年,直至老年,功成名就,紫衣綬帶,依然老眼含淚,看著被惡奴撞死的那個身影。

    街中坊後,簷前屋角,甚至山野間,水澤中,裂縫映照出越來越多不同的場景。

    冥河姥姥也感受到了自己越來越多的意念。

    她在有的場景中是書蟲,在有的場景中是惡馬,在有的場景中是搶奪血食的鬼神,在有的場景中是打砸祠堂的匪首……

    這個幻境,原來不是單一的幻境。

    蘇寒山誘導黃泉之影,組成的數萬個幻境,都以一種巧妙的形式,嵌合在這個幻境裏麵。

    咫尺方寸之間,都有不同的天地。

    “這是……”

    冥河姥姥心頭微亂,察覺到對方這一手的神妙之處,非同小可。

    但她既然連通了自己別的意念,又能重新感受黃泉之門的存在,立刻不惜損傷,刺激空神子的根本符咒對撞,加速催動。

    無論對方有什麽用意。

    黃泉之水怒攪泛濫,在黃泉之門中狂沸湧出,外麵這些被誤導的幻影,受同源黃泉之水一衝,當場就該脫離蘇寒山的控製。

    哪怕麵對有一星半點看不透的招數,都要搶先打斷,如此就不怕有任何意想不到的效果。

    說一千道一萬,蘇寒山終究是要空手,對抗擁有兩千多尊密魔空神子的妖王冥河。

    這就是最大的劣勢!

    此時此刻,大巴山百裏開外。

    一麵巨大的袈裟,正淩空飛行,邊角處時刻有金光閃爍,速度奇快。

    上麵承載了九道人影,各自屹立。

    這是少林派的傳承至寶,木棉袈裟,上麵九道人影,正是武當長老陶福安和少林的八大名僧。

    八大名僧中有五個,都隻是繼承禪宗少林前輩們傳承下來的淨土,但也有三個是自修而成,實力非同凡響。

    其中有瘋僧醉菩提,練就神眼,遠遠就看到大巴山異狀。

    “那是冥河姥姥?!”

    瘋僧叫道,“與她交戰的,莫非就是為白一子治傷的那位,看起來是剛突破到雙災境界,身邊又無法寶,形勢不妙啊!”

    陶福安也是始料未及,叫苦道“他們兩個怎麽把戰場分開了!這下我們先去哪邊幫忙才好?”

    瘋僧道“我看這位似乎也懂佛法,不如把木棉袈裟借他一用,我們再往南海去……”

    木棉袈裟是少林方丈掌管,瘋僧說這話時,眾人都看向當代的少林方丈,歐陽忠惠。

    老方丈注視著百裏外的黃泉之門,注視那道坐在高峰上的身影,目光有些驚疑。

    江湖中少有人知,這位歐陽方丈,是娶妻生子之後,才半路出家。

    他年輕時候,習武參軍,一心要殺敵報國,結果在邊軍中被監軍所誤,一場慘烈廝殺,同伍失散,冰天雪地,掙紮求存,扒了遼軍的衣服保暖。

    在遼國邊地生活一段時間後,接觸遼人,他才發現,原來這裏大多也是漢人,言語習俗沒有太多不通之處,甚至就算契丹百姓,本身也是水深火熱。

    兩國交戰,對於他們來說,都是極重負擔,苦楚之處並不比宋人少,也不知究竟圖個什麽。

    他年輕氣盛,與一個遼人女子互生情愫,娶妻生子,就想要帶妻子回鄉祭祖,結果路過宋遼邊境,巧遇兩支隊伍交鋒。

    宋軍長官要當他是奸細,抓起來細細盤問,遼軍長官更是直接就要彎弓射殺。

    歐陽千辛萬苦殺出重圍,才帶著受傷的妻子回到鄉中,妻子舊傷難愈,不久便去世,他心灰意冷,整日渾噩,有心報複世道,也不知從何著手,五內如焚,就將兒子托付給老家人撫養,外出參禪訪道,希望能夠得到開解。

    最終他在少林駐足,領略佛法,剃度出家,竟後來居上,越過了同輩師兄及眾多師叔長老,接任了方丈之位。

    他平日默默讀經,默默練武,向老家寫些書信,很少高談闊論,舌辯佛法。

    寺中不少低輩子弟,很難理解,為何當初上代方丈說他佛法境界最高。

    其實他自己覺得,說穿了也是一文不值。

    天地間,向來有無數差異,看似平常,但不經意間,若有那麽幾重差異,累加到了一個生靈身上,就是無比沉重的負擔。

    人身笨拙,人身脆弱,在這煎熬苦海中,總是難以自主,迷茫失措,但人心飄渺,反而比身子多些好處。

    儒道佛雜各家思想,說穿了也就是個修身養性,先求心能自主,心能解脫。

    歐陽方丈體會過身心煎熬,才知道,就連心念上一點點的自主,都是多麽困難的事。

    寺裏其他和尚,沒有這等體悟,當然無法領略佛法,歐陽方丈縱然有心教給他們,也不知如何展示,口舌之爭是沒有用的。

    可是今天,歐陽方丈看著坐在山峰上的那道人影,看著站在黃泉之門上的團團幻境。

    忽然覺得,佛法,似乎也可以切實的展示出來。

    旁邊瘋僧還在催促歐陽方丈。

    “不必了。我們已經是全力催動木棉袈裟,但還有這百裏之遙,無論如何是趕不及的。”

    歐陽方丈這話一出,眾人臉色皆變,都以為事情不好。

    誰知,歐陽方丈說了這話之後,又俯下身去,行禮參拜,滿心歡悅,口中念唱。

    “達摩西來一字無,全憑心意用功夫。”

    “若要紙上尋佛法,筆尖蘸幹洞庭湖!”

    佛音在高空之中拉長回蕩。

    ………………

    幻境之中,泥胎佛像開口說話。

    “黃泉本性,是他們臨死時一點脫離身體、最自主、又最放不下的心思,寄希望於世間真有黃泉忘川,輪回轉世。”

    “但說到底,他們的每一個念頭,都是分散沉積下去的,沒有完整的靈智可言,又怎麽可能唱出那些叫人投入黃泉的魔音?”

    佛像似乎完全無視了正在侵蝕幻境的黃泉之水,聲音中含著笑意。

    “你說我在蠱惑他們,但我隻是讓他們想起,他們真正放不下的事情。”

    “恩愛的妻子失去了孩兒,至死猶恨,曾經的少年失去了父親,成為大儒百年之後,也耿耿於懷……”

    “你讓他們唱著不該有的歌詞,我讓他們想起他們真正的心思。”

    “試問,你和我的幻境,究竟是,誰更真?!”

    冥河姥姥蒼白的臉色,突然變得一片鐵青。

    隻見周邊一切崩裂的幻境,驟然定住,維持在所有執念惦記的那個場景。

    幻境之外,山峰之上,蘇寒山目光湛然,黑白分明,挺身運掌,雙手向前推出。

    他的掌力,仿佛編織了一場虛空大夢,籠罩了整個黃泉之門。

    化而後定,定而後化。

    執念盡展的那些古老念頭,如清風般起伏飄散,使一場大夢,回歸黃泉。

    百裏開外,響著一個虔誠的蒼老嗓音。

    “達摩西來一字無……”

    “全憑心意用功夫……”

    群山之間,冥河姥姥發出一聲震天的嚎叫。

    黃泉之門崩散開來,空神子不受控製,四散飄飛。

    她的真身終於顯露,黑衣飄揚,七竅流血,痛號穿雲。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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