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2章 喃喃夢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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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白.......”
    我答應了一聲,但對方沒有再開口,我麵對的是漫長的沉默。
    萬籟俱靜之中,公輸忌略微有些苦澀的聲音緩緩傳來:
    “我知道你想聊天,但是夜已經深,咱們就別聊了。”
    這話裏蘊含的哀怨,就差沒有將‘你不會說話,就別說話了’直說出來。
    我學著他先前的模樣,輕聲歎了一口氣:
    “那我小睡一覺,如果有什麽動靜,稍稍碰我一下,我就能醒。”
    公輸忌悶聲應答一聲。
    我重新閉上眼,一晚上的疲倦令我很快陷入真正的夢鄉。
    踏入藍地綠天,穹頂倒懸夢中的那一瞬,意識回籠中,我才恍然憶起——
    公輸忌剛剛說話的聲音似乎有些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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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窸窸窣窣。
    很輕,掀不起波瀾。
    可我分明聽到了有一個人光著腳踩在瓷磚上行走......
    光著腳落步,當然是發不出任何大動靜的。
    可裸露於外的皮膚與瓷磚踩實抬起的時候,就會發出一聲不輕不重的粘連聲。
    聲音很小,很細微,每一個人光腳踩步的時候,其實都會有這樣的響聲。
    隻是從沒有人關注過。
    當然,正常人也不會刻意去聽這個響聲。
    所以,那圍繞我在行走的聲音在做什麽呢?
    從我的左側,繞道我的右側......
    隨後我的臉上便是輕輕拂過的氣流.......
    我猛地睜開眼睛,翻身而起,正在小心開窗的公輸忌被我著動靜嚇了一跳:
    “不好意思,吵醒你了?”
    房間內還是昨夜入眠時的模樣,刻意溜出縫隙的窗簾外,天色已經大亮。
    公輸忌的手還按在窗戶上,徐徐的風聲從外魚貫而入......
    很顯然,剛剛我臉上的氣流,不是我預想的呼吸,而是,風。
    我按了按太陽穴:
    “也不算是吵醒吧。”
    “你醒了怎麽沒有叫我?”
    這個民宿的隔音效果出乎意料的好,一個晚上,幾乎沒有打擾我們的聲音存在。
    加上公輸忌的步履動作極輕,若不是我耳力好,怕是真的要睡死過去。
    公輸忌視線從窗外拉回,臉上雖然還是沒有什麽血色,但神情顯然沒有昨晚那麽虛弱:
    “我休息了一小會兒,想著起來換藥,瞬間看看有沒有木牛流馬過來找我們,看你睡的比較香,於是就沒有打擾你。”
    “你餓了嗎?”
    我搖搖頭:
    “不餓.......”
    話音落地,‘不餓’兩個字尾音甚至還沒消,肚子卻在這時候不爭氣的叫了一聲——
    ‘咕嚕’
    這麽說吧,肚子的咕嚕聲,比我初醒時的聲音都要大。
    瞧著公輸忌含笑的眉眼,我摸了摸鼻子:
    “有一點點餓,不過不要緊。”
    “你有看到木牛流馬過來找我們嗎?”
    公輸忌正要回話。
    我的肚子搶在他的前頭率先搶話——
    ‘咕嚕咕嚕咕嚕嚕——’
    這回,說句實話,我都有些尷尬了。
    公輸忌輕聲解圍:
    “沒事呢,已經中午了,我也餓了,叫個外賣吧。”
    “木牛流馬還沒來,我們還有時間。”
    中午...?
    我翻找到自己的手機,點亮屏幕一看,果然,時間已經迫近一點鍾:
    “...我睡了這麽久?”
    四點睡,一點起,將近九個小時的睡眠時間。
    換作平時,無論如何也睡不滿。
    公輸忌捂著肩膀,尋了個椅子坐下,開始一遍挑選外賣,一遍回答:
    “是的,一直在睡,但是你睡的好香很不穩,一直在說夢話。”
    對於我這種極有反骨的人來說,睡得久,說夢話,就代表著我腦海中的信息泄露......
    這可不算是什麽好消息。
    “我說了什麽?”
    我起身去看公輸忌所挑選的外賣:
    “你選了什麽?我不吃辣,吃一點點的蔥,吃致死量的香菜。”
    公輸忌無奈和我展示他的手機屏幕:
    “雖然是中午,但是身體剛剛睡醒,別吃蔥,油,香菜......和一些皮蛋瘦肉粥吧?”
    我看到了他的手機,手機戰損的和那款陪我五六年的老諾款手機都不相上下,著實有些親切:
    “好。”
    公輸忌低著頭,一邊下單一邊回我剛剛的話:
    “雖然一直在說夢話,但其實也沒有說別的什麽。”
    “你昨天晚上一直在喊人名,需要我和你說說我統計的數量嗎?”
    喊...人名?
    公輸忌甚至.....還統計了數量?
    一瞬間,我有點懷疑是我自己還沒醒,但疑惑過後,立馬明白了是怎麽回事:
    “你傷口昨晚痛了一晚上,你沒怎麽睡覺?”
    公輸忌沒有正麵回答我的話,隻是熄滅屏幕,輕聲道:
    “先喊的是媽媽。”
    “最開始的時候我沒有想到計數,所以喊媽媽的時候我沒有統計到究竟喊了幾聲。”
    “再然後又喊的是‘二叔’,後麵是一個叫魯娜的名字,喊了二十三聲。”
    “隨後又是‘安然’,安然有二十一聲。”
    “‘安然’之後,便是慈青女,慈青女有八聲,陳金花,五聲。”
    “餘佳佳,杜聲,阿撿,阿拾,半隻眼等等各自兩聲......”
    公輸忌明顯在思考:
    “差不多就是這樣。”
    看起來像是相當複雜的夢境。
    也或許,壓根不是夢境,而是我的前半生。
    我心頭過了一遍這些人的名字:
    “都是我認識的人,聽起來像是個圓形統計圖,我沒有喊道你和你的父親的名字嗎?”
    公輸忌輕聲咳嗽一聲:
    “喊了,各自八聲。”
    我將數值加了一遍:
    “不到一百,但是如果按照我心裏的排行,這裏的百分製裏已經沒有地方放媽媽和二叔了。”
    公輸忌搖了搖頭:
    “不是百分製。”
    我一愣,就聽公輸忌繼續說道:
    “你喊二叔喊了大半個晚上,起碼有成百聲......”
    “遠遠超過所有人,包括你的媽媽。”
    我沉吟數秒,並不覺得奇怪:
    “我一貫相信生恩不如養恩大。”
    “在小山村裏的那些年,如果沒有二叔同我相依為命,我早早就已經成為一具枯骨了。”
    而且,還是一具無名枯骨。
    我不會有機會走出山村,不會有機會接觸新世界的大門,不會是如今的模樣。
    我很想念二叔。
    就如童話故事裏寫的那樣——
    小兔子問大兔子有多愛它,小兔子反問道:
    “那你有多愛我呢?”
    小兔子說:
    “從這兒到月亮那麽多,那你呢?”
    大兔子說:
    “那我就是有從這兒到月亮,再繞回來那麽愛你。”
    我也有,從這兒到月亮再繞回來,那麽想念二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