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4章 不至倒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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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不上是跑。”
    公輸忌抬眼看著外麵萬裏無雲的天色:
    “因為一直以來就沒有人追我們。”
    “我覺得我父親在放下木連理的時候,肯定考慮到了我也一起被鎖在裏麵的情況.......”
    試問,現在有一個綁匪,綁走了一戶人家的孩子,綁匪威脅主家要贖金,主家倒是給了贖金,但卻在贖金袋子裏麵放了足以炸毀一幢樓的炸藥.......
    這是什麽意思?
    這又能是什麽意思?
    公輸忌喃喃自語道:
    “我父親他......瘋了。”
    “他明知木連理會抓住兩個人,也明知我和劫匪在一起,但他還是放了木連理,想要我同你鎖在一起。”
    “要是真的有綁匪,要是那綁匪真的被激怒,我會死。”
    公輸忌臉上的惆悵幾乎凝為實質,染苦他的眉眼。
    “.......不會的。”
    我回應公輸忌的喃喃,伸手去觸碰落在我身上的陽光,卻無論如何都抓不住:
    “你父親不是想要你死。”
    “他是想要我死。”
    “如果不是你和我說那是木連理,不會有人知道那是木連理,不是嗎?”
    “稍加威脅,稍加哄騙,稍加.......決斷。”
    “你就可以殺死‘綁匪’。”
    我沒有回視公輸忌的目光,而是默默收回手,不再觸碰那些不會生暖的陽光:
    “你的父親......好像在等你下一個決斷,手刃一個傷害你的人。”
    公輸忌渾身微不可查的一顫,低下頭不知道在想什麽。
    我大概知道他在想什麽,也大概知道公輸仇在想什麽。
    公輸仇曾在那座後山之上殺掉了我的二叔。
    公輸仇與我二叔堪稱深仇大恨,大抵隻會覺得痛快。
    但身為公輸仇之子的公輸忌,眼睜睜看一個陌生人死在麵前的愧疚,足以將一個普通人壓垮。
    公輸仇希望借這件事情,讓公輸忌切切實實的動一次手。
    第一次,第二次......甚至,還可能有第三次,第無數次。
    人是會麻木的。
    無論是誰。
    哪怕是死亡那麽痛苦的事情,在經曆一百次之後,說不準也會麻木。
    徐徐微風拂麵而來,仿佛在告訴我——
    你離開家鄉已經很久,已經換了一個夏季。
    初夏,真是一個好時節,該是給春麥澆水的時候了吧?
    隻可惜,回不去了。
    “我不想死。”
    我眯起眼躲避陽光,隨後又聽見了自己的聲音:
    “從前我想過一死了之,不給任何人添任何的麻煩。”
    “但我現在,開始恐懼死亡了。”
    “不,應該說,我短時間內,都不想再去倒懸山了。”
    “倒懸山確實峰巒疊嶂,氣勢恢宏,隻是......其中蘊含的真相未免也太恐怖了。”
    “畢竟.....我真的無法想象,如果人死後真的不會通向地府,地府真的人滿為患,世上也壓根沒有什麽極樂淨土,長生仙人.......”
    “所以,才會有那麽多的妖魔鬼怪逗留人間,我們才會遇見那麽多的事情......”
    “......屆時,我怎麽辦。”
    二叔怎麽辦?
    那些故去之人怎麽辦?
    我曾經不止一次的在午夜驚醒時候安慰自己——
    ‘沒事的,那些人隻是去投胎了。隻要我活的夠長,我能瞧見她們轉世後的模樣。’
    但現在,我甚至連一句‘早死早超生’的玩笑都無法對自己開。
    要是死了,就是真的死掉了呢?
    不會有投胎,不會有轉世。
    不會有人在那條已經名聲已經流傳數千年之久的橋上等著自己,那往生有什麽意義呢?
    不斷遇見新的人,然後重複分離的痛苦,最後死去嗎?
    那也太,太撕心裂肺了。
    與其不給我智慧,讓我當一粒蜉蝣,我尚且能遊樂於天地之間。
    “你...不會死的。”
    公輸忌不知想到了什麽,抬起了頭,他臉上原本恢複了一些的血色又消失的一幹二淨。
    他輕聲說著話,像是在安慰我,又像是在寬慰自己:
    “我發誓,隻要我活著一天,我就不會讓你死的。”
    我沒有應聲,我們倆並肩坐著,就這麽從天亮做到天黑。
    沒有人說話。
    直到公輸忌終於想出了一個根本不能被稱之為辦法的辦法:
    “......我去找阿爹,我讓他解掉木連理。”
    “這樣會開心的,對嗎?”
    他站起身欲走,我卻沒有動作,任由公輸忌帶動著那隻扣著木連理的手,懸浮在空中:
    “要是真的會成功,你父親也不會讓你和我困在一起了。”
    “你現在去找你父親,他隻會勃然大怒,生氣你和屠芳城的孩子謀劃想要取走屠芳城的骨灰......”
    公輸忌停下了腳步,臉上具是苦笑:
    “......他隻會讓我冷靜一下,別糊塗。”
    “然後讓我自生自滅。”
    就像是當初在後山下墓時一樣。
    那時候的我,尚且還沒有發現公輸仇殺二叔,公輸仇就已經開始十分在意我和公輸忌之間的距離。
    但公輸忌要幫,公輸仇也沒有說任何的重話,而是冷眼旁觀。
    所以,原來命運早早好就將所有的事情都規劃好了。
    一切的事情,早早就能在很久之前的蛛絲馬跡上找到線索,窺見日後的蹤跡。
    “試過火了嗎?”
    我的出聲打斷了公輸忌的沉思,木連理連接處晃動數秒,公輸忌再次苦笑了一聲,回答了我的話:
    “.....木頭的弱點是火,但是木連理的弱點不是。”
    “若真能用火燒掉的話,它也不會位列難纏精怪裏的前幾種了。”
    “隻要它受到傷害,就會啃噬宿主的血肉,進行‘複生’。”
    “哪怕是宿主有一方死亡,另一方也會牢牢抓住彼此,不讓兩者分離。”
    複生是什麽意思,誰會不懂呢?
    我隨著木連理的方向站了起來:
    “那就走吧。”
    公輸忌被我的話整的一愣:
    “走去哪裏?”
    我抬眼看向已經愈發黑沉的天色,輕聲道:
    “去找個地方,讓你隱姓埋名,最好是讓你父親以為是你死於‘綁匪’之手的‘隱姓埋名’。”
    公輸仇想要公輸忌殺人,通過‘不破不立’的手段,消除對方的愧疚之心。
    那他肯定也有想過,萬一,萬一回來的,不是公輸忌呢?
    如此一來,困於木連理‘哪怕有一方死亡,也會牢牢抓住宿主屍骨’的特性,公輸仇會不會猜測,並且不忍兒子的屍體,一直掛在‘綁匪’的身上?
    隻要公輸忌一直不出現,公輸仇來找他隻是時間問題,而且這份耐心,會隨著時間越長,越發焦躁。
    我和公輸忌一定能夠分開的。
    ......或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