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沒什麽。”
    小乖搖了搖頭，乖乖咽下口中的牛奶。
    “李景哥哥，我們繼續吃飯吧。”
    李景沒再多問些什麽，隻是伸手按住她的小腦袋，把她的頭發揉的一片淩亂，又捏捏她粉嫩光滑的小臉蛋。
    “吃吧。”
    “嗯。”
    三明治被一口一口吃掉，就像是虛假的幸福隨著那一天的來臨而逐步崩潰消失。
    吃過飯，小乖端著盤子杯子去洗碗。
    水流下，她看到自己光潔如新的手臂，那些被抹去的傷痕好像又再一次浮現在了表皮。
    不，它們從沒被抹去，隻是她自顧自的沉溺在那份虛假的溫暖中，將其視而不見了。
    是的，即使是虛假的，對她來說也足夠了，更何況那或許並不是虛假。
    但怎麽回事呢？
    心中生出的這一絲不舍和惶恐……
    不是早就做好和他分別的心理準備，甚至都計劃好了在第七天，也就是明天送他一份大禮了嗎？
    思緒漫遊到這裏，她忽然意識到，是啊，明天就是第七天了。
    他就要離開了。
    永遠的。
    離開。
    而今天，是她和李景相處的倒數第二天。
    啪！
    手上的盤子竟是一不小心沒拿穩，掉在地上摔了個粉碎。
    聽到動靜的李景連忙過來：“小乖你沒事吧，有沒有傷到手？”
    “不，沒有呢。”
    小乖抬起頭，對他笑了笑，把他推出到廚房外麵。
    “好啦，是小乖我自己沒做好該做的工作，李景哥哥你先出去，我馬上就把這裏打掃得幹幹淨淨啦。”
    李景回到了客廳，坐到沙發上，神情沒之前那麽放鬆愜意了。
    怎麽回事？
    我的大腿怎麽今天一起來就一副情緒消沉低落的樣子，就連對自己笑也笑得勉強，還在洗碗時分神不小心摔碎了盤子。
    難道……是那個來了？
    廚房洗碗池前，小乖怔怔的看著碎成一地的盤子，心中驀然生出一股巨大的恐慌。
    難道我對他，對李景，對這個玩具，竟然真的……
    不應該的，不可能的，絕對不可能！
    短短的五天而已，明明隻是個玩具而已，我怎麽可能這麽輕易就……
    可這若不是真的，為什麽會一想到李景明天就要離開，心頭生出和他即將永遠分離的惶恐與不舍？
    為什麽在盤子掉在地上啪的一聲碎掉的那一刻，自己的心也像是因為意識到這件事而啪的一聲從半空掉落，摔了個粉碎？
    甚至在那一刻，有一個極為陰暗可怕的念頭從心底滋生。
    小乖洗完碗，默默的廚房出來。
    李景朝她招了招手，示意她坐到自己身邊，遞給她一杯熱水。
    “小乖，給，我剛泡的紅糖水，也不知道會不會有效，要是還不舒服的話，我幫你揉揉肚子？”
    小乖有些哭笑不得的接過水杯，她知道李景是誤會了，但也沒有開口解釋什麽，而是端起杯子小口小口的喝著。
    甜絲絲的，而且很溫暖。
    令人不舍得放棄的溫暖。
    她主動拉起李景的手把它放在自己軟乎乎的小肚子上，自己為他服務了好幾天，現在享受享受應該也不過分吧？
    可是那隻輕輕揉著自己小肚子的大手也好溫暖，讓人舍不得離開，舍不得放棄。
    內心的惆悵更加濃鬱，心底那個陰暗而自私的想法得到了滋潤，瘋一般生長。
    “小乖，好點了嗎？”
    李景溫柔的嗓音在耳邊響起。
    小乖這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已經縮進了他懷裏，甚至一隻手死死掐住他的肩膀，像是倔強的小孩抓著新買的玩具舍不得放開。
    夠了！
    真是醜陋。
    真是難看！
    這才不是她該有的樣子！自怨自艾，優柔寡斷！
    我的心，怎能因一個男人就變得這樣軟弱脆弱！
    一瞬間，她的心仿佛恢複到了堅硬和強大，把那些憂鬱惆悵的感情，陰暗醜陋的想法壓在深淵裏麵。
    她已經決定了，就按之前的計劃來，明天送李景一份大禮當作這些天的酬勞和感謝，然後就此分離，從此陌生！
    “李景哥哥。”
    她趴在他懷裏，柔柔的，小聲的開口。
    她甚至決定從現在就開始斬斷。
    “對不起，我……其實是個壞孩子，我欺騙了你。”
    “什麽？”
    李景正在按摩的手忽然停下，心髒猛地一跳。
    “李景哥哥，小乖我啊，我其實是個小壞蛋。之前我告訴李景哥哥你，爸爸媽媽是為了救我而犧牲了自己，對不起，我說謊了。”
    小乖把臉埋進李景懷裏，柔弱的語氣淡淡的訴說著一個可怕而驚人的事實。
    “我其實……一點也不乖呢，因為是我害死了他們，親手送他們跳入火坑。在魘獸朝我們追來的時候，當隻要誰跑得慢誰就會成為它口糧的時候，我使壞把他們留下了，用他們的命來為我拖延時間，哪怕他們一點也不願。”
    “對不起，李景哥哥，我騙了你，爸爸媽媽他們之所以會成為我的噩夢，從來都不是因為他們的自願犧牲，而是因為我，因為我強迫他們為了我去死，我為了讓自己活命，親手犧牲掉了他們。”
    “李景哥哥我很謝謝你，謝謝你願意相信我，對我好，和我許下約定，你會給我念故事書，會牽著我的手伴我入睡，會關心我，心疼我。”
    “但你對我太好了，太好了，而我……”
    “我，是個不乖的孩子。”
    “我，是個為了自己能不擇手段的壞人。”
    “這個世界能生存下來的本來也隻有我這樣的壞人。所以……”
    她忽的一把推開他。
    “快走吧，離開這裏，離開我，否則下一次遇到危險的時候，縱使再怎麽愧疚不舍，我一定會毫不猶豫的把你當做誘餌拋棄。就像幾天前遇到魘獸的時候，如果李景哥哥你沒有選擇犧牲自己救我，我也會拋下你一個人逃跑離開。”
    說完，小乖轉過身再也不看他，獨自往自己房間走去。
    是了，就該這樣，早該這樣了！
    不過是個玩具而已，有什麽好不舍的，有什麽好留下的？
    當斷就斷，這才是我應該做的事情！
    這樣的話，他應該會討厭我了吧？
    這樣的話，他應該就會離開我了吧？
    也好。
    也好。
    他隻是個過客，我早就是孤身一人。
    我本就該孤身一人的！
    可就在這時。
    嗒。
    一隻手，一隻溫暖的，她曾經感受體會過許多次的大手牢牢的抓住了她。
    握緊了她收回的手臂。
    小乖的心猛地一跳，原本那層堅硬冷漠的外殼被李景暴力的拿起錘子咚的一聲砸碎成千萬片。
    她猛地回頭。
    開什麽玩笑！
    此時此刻，李景睜大了眼睛，無比堅定的伸手緊抓住小乖不放。
    你曾經做了壞事錯事，你曾經是個不乖的孩子，是個壞人，那和我有什麽關係？
    你現在可是我的大腿啊小乖！
    現在地上多麽可怕，外麵的世界多麽危險，到處都是魘獸，一不小心就會成為對方的盤中餐，離開你，我這個混子還怎麽混過這最後兩天？
    更別說我現在還不知道怎麽規避魘獸的方法，我這個沒有孵化出魘獸的純淨人類陡然出現在地上，那不就是一顆在黑夜裏閃亮的大號燈泡，向著明霞市的所有魘獸宣告：全體目光向我看齊！我給大家宣布個事，我是個……
    我有那麽傻逼嗎！
    從頭到尾被蒙在鼓裏的李景並不知道像他這樣沒有擁有的源力的玩家並不會第一時間引起魘獸的主動獵殺和搜尋。
    他隻想當個混子，簡簡單單平平安安的混過這最後兩天。
    哪知道小乖像是良心不安一般說出了她可怕的過往，然後就要趕他走，他能走嗎！
    “開什麽玩笑！”
    “你讓我走我就得走？”
    李景很憤怒，很生氣。
    “顧蘇酥！”
    他生氣得第一次喊出小乖的名字。
    “我不管你曾經做過什麽錯事，未來會不會拋棄我，不管你自私也好，不擇手段也罷，我隻知道你向我承諾過你會很聽話很乖，你和我立下過約定，可現在你卻主動違反！”
    “你知道對待不乖的壞孩子該采取什麽樣的措施嗎？”
    他一把把小乖拉進懷裏，然後毫不憐惜的抓起她的身體把她按在沙發上，對著她的屁股，手掌高高揚起。
    李景現在是那個氣啊，氣得胸膛起伏，臉色漲紅。
    對待這樣不乖的小孩，就是應該狠狠的，嚴厲的懲罰！
    讓他們再也不敢不聽話！
    啪！
    李景左右手開弓，狠狠的給了小乖一個嚴厲的教訓。
    那不斷響起的巴掌聲，像是之前幾天他噩夢裏的重演。
    隻不過夢裏的角色已經對換，嬌小柔弱的小乖怎麽可能在他的凶威下反抗？
    小乖並沒有現出原形，默默的承受了來自李景的處罰。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不想去反抗，不想去狡辯說些什麽。
    李景的懲罰對於她曾經所受的痛苦來說不過是九牛一毛，這點疼痛落在身上隻能說是不痛不癢。
    可是那些因傷痛和過往而凝塑鑄造的堅硬外殼，卻在這樣不輕不重的力道下一點點裂開，瓦解，支離破碎。
    很奇怪，很莫名其妙。
    而且更莫名其妙的是，李景沒有按照她的想法離開這裏，反手將她拉住，把她按在沙發上懲罰。
    她的心裏竟隱隱有些高興，有些開心。
    為什麽呢？
    此時此刻，她忽然悲哀的意識到。
    即使隻有短短五天，但李景這個家夥，這個忽然闖入她生活裏的男人，她已經無法再將他當作一個用之即棄的玩具了。
    他已經徹底占據了她心裏的某一部分角落，無論怎麽打怎麽趕都抹不消了。
    “服了沒？”李景瞪大著眼睛，氣喘籲籲的問道。
    “服……服了。”小乖弱弱的答道，臉上滿是暈紅。
    “以後還敢不敢說這樣的話，違背我們的約定？”李景又質問道。
    “不……不敢了。”小乖乖乖的答道。
    “你還有什麽心裏話想說？今天給你個機會，把所有想說的話說出來，以後就不許再這樣不乖了，知道嗎！”
    小乖怯怯的抬起頭，看著他的眼睛。
    “李景哥哥，那……你會違反我們的約定嗎？那個一輩子的約定？”
    麵對小乖怯怯而期待的眼睛，李景當即拍了拍胸脯，誇下海口。
    “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我李景言出必行，說到做到，從不會許下做不到的承諾！”
    “可萬一……有什麽事情將我們暫時分開呢？”
    “那我也會來找到你。”
    “那我偷偷躲在一個別人找不到的角落，躲在一個荒無人煙與世隔絕的地方。”
    “不管你逃到天涯海角，我都會把你抓回我身邊！”
    “那……那我去死？”
    “死？你忘了你這條命是誰救回來的？你這條命已經不屬於你自己，沒得到我的允許，你不許去死！”
    李景擲地有聲，鏗鏘有力。
    “顧蘇酥，我告訴你，你休想背棄我們的約定！就算你真的死了，去到另一個世界了，我也會把你從冥界抓回來，在你履行完約定之前，永遠不讓你離開！”
    隻剩最後兩天了，他今天必須把小乖的心給安定下來，讓這個大腿不要整天東想西想，好好陪他度過這段最容易出差池的時光。
    而且他也不覺得自己的約定做不到。
    隻要我混過這七天，拿到混子係統的獎勵，到時候想辦法再來這個世界帶走小乖那不是隨隨便便輕輕鬆鬆？
    “是嗎？”
    不管我躲到哪去，逃到天涯海角，甚至是死了，去到另一個世界了，你也不會忘記我們的約定，會把我抓回到你身邊嗎？
    “是這樣啊。”
    小乖看著他堅定真摯的眼神，看著他的麵容，忽然哢嚓一聲。
    不知何時，她偷偷掏出了手機，眼疾手快的把眼前這一幕拍了下來。
    李景那難得霸道而充滿男子氣概的一幕，就這樣被永久的保留了下來，
    看著手機上保存下來的畫麵，她嘴角微微掀起，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容。
    就在這一刻，她在心裏做出了某個決定。
    某個她之前自認為絕對不可能做出的決定。
    李景看著她臉上重新露出笑容，心裏也是鬆了一口氣。
    呼，總算又把小乖的大腿給抱住了。
    接下來應該不會再出什麽問題了吧？
    接下來可千萬別再出什麽問題了啊！
    我隻想當個混子，一個不爭不搶與世無爭的擺爛混子，我好像也沒招誰惹誰吧，別老是處處針對我啊！
    此時此刻，他的心態稍微的發生了一點變化。
    他已經不再像之前那樣信心十足覺得什麽都穩了，他開始求穩。
    他並不知道這個世界最大的不穩定變數此刻就在他身邊，正滿含著情意柔柔的看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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