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0章 浮沉隨浪記今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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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小漓完全緊張到失去一切知覺,心髒撲通撲通瘋狂節奏都完全聽不到,專心致誌麵對眼前的巨大挑戰。
    後麵的大車明顯不適應這段路,速度已然比剛才慢了些。
    淩義成的手,撫上車把手。
    “小漓別怕,向前開,別停下,我們準備跳車。”他的聲音反而溫和鎮定了下來。
    儼然抱上必死的決心,隻是臨死前,他要給小吃貨留下一線生機。
    蘇小漓聞言一驚。
    真是活久見!
    淩義成笑笑:“別緊張,隻是有點疼。”
    蘇小漓哪裏顧得上他說的話,心髒已然要爆炸。
    沒等兩人再說什麽,右側方幾十米處,突然刺來兩道車燈,另一輛貨車,直衝衝地撞向他們。
    蘇小漓腦袋一片空白,根本來不及反應,腳下猛然一踩油門,手下一慌,方向盤飛速向左打到最底。
    砰得一聲,後邊那輛車撞到了他們的車子後麵!
    “砰——”又一聲巨響。
    小轎車直接被撞飛出去。
    蘇小漓的腦袋重重撞在方向盤上,而淩義成,幾乎整個人飛到了車頂又撞下來。
    蘇小漓下意識地閉上眼睛,淩義成卻在一瞬間看清了——
    懸崖!
    小轎車整個翻了下去,兩個人天旋地轉,甚至失去了疼痛。
    車子掛在岸邊的礁石上,失去了平衡。
    淩義成整個人蜷縮,無意識地喃喃低語,“小漓……”
    劇烈的頭痛和耳鳴,意識根本無法控製自己的行為,心裏隻剩最後一個念頭:要讓她活下去。
    他費力地轉頭,掙紮伸手,伸向蘇小漓的安全帶。
    蘇小漓已然昏了過去,額頭的血流到眼睛,滴答滴答,掉落下來。
    好在尚存最後一絲氣息。
    海裏。
    無盡的黑暗仿佛一個黑洞,等待著將誤入歧途的人,好一口吞噬。
    幽深的未知領域和恐慌在無盡的蔓延,就連月光都慘白,映出一條不知歸處的遙路。
    兩人一起趴浮在一塊並不算大的破舊木板上,淩義成一手抱緊蘇小漓的腰,另一隻手抓緊她的胳膊。
    他正在用盡最後一絲力氣蹬腿,努力分辨海岸的方向,想要將小吃貨送回到安全的地方。
    每喘的一口氣都是粗且沉的。
    奈何海水和大浪似是更歡迎他們,海岸遙遙無期。
    慘白月光下,大海露出巨大的獠牙,等待獵物自投羅網。
    他低頭看看懷裏仍在昏迷當中的女孩,海水早已將她臉上的血汙洗淨,隻留下煞人的蒼白和殷紅的傷痕。
    茫茫海上,沒有別人,隻有他們兩個。
    他,和他最愛的人。
    他再次握緊了蘇小漓的腰——我會帶你回去的,就像你想帶我回去那樣。
    蘇小漓身上漸漸感覺到冷,冰冷像利刃一樣刺中每一寸肌膚,五髒六腑,冷到無法自抑,冷到失去痛覺。
    自己是又死了嗎?
    她拚命想要抬起眼皮。
    混沌眩暈的感覺稍微輕了點兒,漸漸四肢也有了知覺,是痛。
    身體和腦袋的疼痛占據所有感官,一時間她呼吸急促,眼皮跳動,緩緩睜開眼睛。
    身邊是顧……
    不,不是……是小混蛋。
    兩人是在……哪裏?
    “我死了嗎?”蘇小漓喃喃。
    頭像針紮一樣疼,腦子猶在混沌,分不清現實還是虛幻。
    淩義成聽到她的聲音,身體一僵。
    這聲音簡直天籟。
    她還活著——隻要活著就好!
    方才他一點點地感覺到蘇小漓的身體越來越涼,氣息也尤為微弱,他還以為再也聽不到她的聲音了。
    從兩人逃出被撞碎的車子,他的心也不知已經死了多少回。
    眼下,淩義成總算稍微放點兒心,忙將蘇小漓又往木板上推了推,一隻胳膊依舊緊摟住她脆弱的腰肢。
    “傻瓜,我們都活著,撐住。”
    淩義成努力吐出一句話,“自己抱緊木板,能蹬腿就蹬腿。”
    他擔心自己的力氣用盡,再也不能保護她回岸邊。
    蘇小漓看著無邊的大海,海潮隨風襲來,海風腥澀,她終於反應過來。
    她想要在水裏掙紮,奈何腿根本就動不了,海浪一浪高過一浪,浪花瞬間浸沒了她的口鼻。
    似是要將她吞食殆盡,且她無處可逃。
    看向黑夜中的大海,眼中都是空茫,她苦笑了一聲。
    萬念俱灰。
    怕是大限之日到了。
    簽文這回真的應驗了嗎?
    還有顧非寒的那個夢,從空中墜落,在海上沉落……
    “遊不動了……”她瞥了一眼漆黑的海麵,喃喃,“……放開我吧。”
    大海、天地。
    蘇小漓竟似麵露笑容。
    以後,淩義成就獲得自由了。
    自己也是,或許被暗夜和大海深埋,在另一個世界自由。
    逍遙遊……莊子是條偉大的鹹魚。
    蘇小漓身上已然沒有一絲力氣了,她也要做一條鹹魚。
    女孩微弱的聲音貼著臉頰鑽入耳朵,這回淩義成聽清了。
    他有點恍惚,繼而眼神驟然深暗,比黑夜還黑,腦子和身體已經炸了,雙目噴火。
    “死丫頭,閉嘴!”他對上蘇小漓已經空洞無神的眸子,罵了出來。
    聲音帶著戰栗,忍不住的顫抖。
    她這是要放棄了嗎?!
    好不容易熬到自己可以回家,給她做魚丸。
    她不想吃嗎?
    魚丸……多好吃啊。
    多少苦都熬過,怎麽可以現在食言。
    洶湧而至的憤怒和不甘心,順著身體裏的脈絡積聚於胸口,肌肉再次虯紮,淩義成摘下脖子裏的鑰匙。
    用綁鑰匙的紅繩,將自己的左手和蘇小漓的左手捆到一起。
    甚至打了個死結。
    蘇小漓已然放棄,沒了任何動靜,任由淩義成捆上。
    隻是,冰涼的手,似乎感受到了絲絲溫熱。
    有時……身體的接觸是撫慰,帶來安全,帶來希望。
    哪怕隻是微乎其微的體溫相融,也是一種靈魂的慰藉。
    蘇小漓不由自主地想要抓住木板。
    淩義成神情緊繃,話都是咬著牙說出來的,反抓起她的手,十指交纏緊緊扣在木板上。
    “蘇小漓,要死一起死。”
    如果你沉下去,我會跟著你一塊沉下去,再也回不了家。
    “你必須帶我回家,你答應我的!”他一手抓緊木板,另一隻手仍舊摟緊她單薄的的腰。
    最怕她永遠離開自己。
    不甘和懊惱化作痛苦,傳來細細密密的心痛。
    “小漓,乖小漓,我們一起遊,好不好?”淩義成幾乎是哭著在懇求她,聲音低沉沙啞,濃重的鼻音模糊了咬字。
    蘇小漓努力睜開即將閉上的眼睛,“一起……遊……”
    “對,一起遊!你要帶我回家,我們回家吃魚丸……”淩義成聲音嘶啞。
    暗淡的光影下,淩義成心如刀絞。
    帶著痛苦的絕望最後一次懇求她,求她再給自己一點希望。
    害怕她不回答,害怕她就此放棄,自己卻沒有任何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