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忽逢大雪，整個行進隊伍原地休整，靜待雪停。

    墨玉到了大魏這小半年，還沒見過下雪，鵝毛一般的大雪，輕飄飄落下，不到半日，整個世界白茫茫一片。

    以前在昆侖山頂，積雪常年不化，早都看膩了，終日待在冰天雪地裏已經習慣，時常光著腳逛各個宮殿，也不覺得多冷。

    現在換了副嬌弱身體，僅僅是初雪就冷得不行，手腳冰涼。這往後走，風雪連天遍地結冰可怎麽忍？

    窩在帳篷裏縮著還不如出去走走，墨玉披上大紅鬥篷，漫步在各營帳之間。剛走幾步，趙止便跟上來了，為保公主安全，需時刻確保墨玉身邊有人跟隨。

    墨玉走走停停，趙止則一直保持著兩步距離，不緊不慢。

    “趙止，”墨玉走到營地外麵，回首叫他，趙止連忙緊走兩步，與墨玉並行。

    “近日可有什麽消息？”墨玉眼尖，昨日清晨見他放了一隻雕鴞，應該是送信來的。

    “公主恕罪，屬下疏忽，往來消息應第一時間稟告公主。”趙止垂首抱拳，自知處事不當。

    “你自己權衡，要緊的即刻稟告，不打緊的，便自行處理。”墨玉即打算收編趙止蔣涵二人，便會控製力度，懷柔為主。禦人者禦心為上。

    “是，”趙止鬆懈下來，隨著墨玉繼續往前走，“龍城方向來報，城中慕容氏人馬增多，且與王妃一脈宇文氏有私下會麵，目前意圖不明。”

    墨玉思趁著烏金國內如今頗具勢力的幾大姓氏，拓跋為首，宇文家，慕容世家，蕭氏一脈，這四家可謂不相伯仲，其他小氏族逐漸追隨臣服這四家。

    現如今，拓跋一家獨大，蕭氏逐漸北遷，宇文氏與慕容氏若私下聯合，怕不是打算反戈拓跋？

    墨玉回首望向拓跋野營帳，歡歌笑語，聲色犬馬。

    “公主，您可有什麽打算？”趙止謹慎詢問。

    墨玉外頭接住飄雪，“靜觀其變。”

    拓跋野不傻，他父王派他迎親，遠走大魏邊境。龍城中宇文家和慕容家趁他不在打算密謀些什麽，估計拓跋野也有消息得知。

    此刻再看他，老神在在吃喝玩樂，迎親隊伍也不急，走走歇歇，八成他已有謀劃，且看他如何應對。

    走了一陣感覺腳已經凍僵，便開始折返，回帳內暖暖，趙止命女侍守衛墨玉營帳，自己也回去了。

    一進帳子就聞得香味撲鼻，是海棠海雲兩人在搭火煮奶茶。

    “好香啊，先給我來一碗暖暖身子。”墨玉一屁股擠在姐妹倆中間，伸手伸腳去烤火。

    “公主，這麽大的雪，我們得在這裏歇多久啊？”海雲遞給墨玉一碗熱騰騰的奶茶。

    “我看拓跋野那樣，是不著急走，既然他都不急，咱們就更不急了。”嗚呼~海雲這個煮茶的手藝，比春杏強太多了。

    “公主，他們不想走，是不是怕雪太大羊會走丟？我看他們拔營的時候買了好多羊，”海雲天真的問墨玉，“小羊羔特別可愛。”

    “嗯，可愛吧？小羊羔還特別嫩。”

    “嫩？”海雲沒明白墨玉的意思。

    “嗯，烤著吃，特別嫩。”

    “啊？”海雲一下子明白過來，“公主，你是說他們帶著的羊，都是用來吃的？”

    “不然呢？這茫茫草原，一沒有城鎮，二沒有足夠糧草，自然是帶著一群羊趕路，每頓宰幾頭。”墨玉聽說過，草原人遷營就是這樣的。

    目前算上自己帶的近衛隊五百人，還有烏力那格使團二百人，拓跋野這支隊伍大概一千五百人，每天估計最少都要吃掉二十幾隻羊。

    “你現在喝的奶茶，就是我早上跟小羊羔從母羊那搶來的鮮羊奶。”海棠也笑妹妹憨傻。

    “啊？”海雲看著手裏捧的奶茶，又想到那些咩咩叫的小羊羔，心裏特別難受，“那不要浪費，都喝掉。”

    “哈哈哈，”墨玉笑她可愛，忍不住又想逗她，“你們可知道，有一種東西叫‘兩腳羊’？”

    海棠海雲倆人你看我我看你，均搖頭。

    墨玉開始犯壞，“這個叫法來自匈奴一支，他們民風凶殘，時常進犯中原一帶，我們大魏北方也時常遭他們騷擾。”

    “這個我知道，所以公主才會來和親，結盟烏金一起抵禦匈奴族。”海棠還算了解一些政事。

    “嗯，說得對。但是你們知道我們為什麽不直接聯盟匈奴，與他們和親嘛？”

    兩人不懂，都搖頭。

    “因為他們過於殘忍，他們洗劫過的城鎮村落，基本不留活口。他們和拓跋一族都是草原部落，但是他們四處遷移可不會收買牛羊當幹糧。他們直接到中原搶劫村落，將村子裏的老幼殺死，年輕人綁走做奴隸。”

    “那些奴隸不僅要給他們做苦工勞力，女子還要做營妓供匈奴人取樂。而遇到像這樣大雪封天，軍隊無法行進的時候，如果糧草不足，匈奴人就直接把人煮來吃。所以，那些年輕的奴隸，不分男女，都被匈奴人稱做‘兩腳羊’，意為會站著行走的食物。”

    海棠和海雲越聽越害怕，最後抱在一起，看著墨玉邪魅一笑，幾乎看到了魔鬼現世，忍不住顫栗起來。

    墨玉看她倆嚇得夠嗆，不忍心再講下去，“哈哈哈，你們倆真信啊？我逗你們玩的，哪會有這麽殘忍的事兒？”

    海棠和海雲送了一口氣，“嚇死我了，公主，嗚嗚嗚！”“我還以為是真的。”

    墨玉笑著喝奶茶，不再說話，看著跳躍的火苗出神。

    匈奴，北方的狼族。群起而動，比野獸還凶狠。不僅噬食同類，有時甚至覺得中原人的性命，還不如畜牲值錢。

    殘殺老幼，讓沒被殺死的人將屍體埋在院子裏，當肥料，任草木瘋長。這樣經過一夏天，他們就得到了一片片豐茂的草場，喂養出最為彪悍的馬匹。

    匈奴過境，生靈塗炭，人間煉獄。    （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