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8章 意想不到的脫身路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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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電話那頭。
    崔照還在激動的說著。
    但陳望的思緒,已經飄到了遠方,一點點開始放空。
    時間回到一個月前。
    他和方家其實並無半點交集。
    就像是兩條平行線。
    畢竟,一個是望京名門,另一個隻是奉師娘命令下山禍害兩個姐妹未婚妻的小人物罷了。
    至少在陳望看來。
    自己就是個小角色。
    縱然身為藥王穀傳人。
    但這世上,超越自己者如過江之鯽,無以計數。
    論醫術,至少老頭子宋長夜和二師娘林鴻雁,他根本難以望其項背。
    論武道修為,他不過化勁。
    往後還有太多的山峰要去攀登。
    偌大的江湖上,宗師強者都不知凡幾。
    論修道境界,他更是堪堪入門。
    僅僅是第一重的肉身秘境,就有五個小境界,而每一境界之間,想要突破晉升,都是難如登天。
    這樣的他,放眼江湖天下。
    不是小人物又是什麽?
    而方家呢,立足望京一百幾十年,名門望族,距離豪閥隻是一步之遙。
    光是豢養的死士。
    就有數十人。
    堪比一個江湖隱世大宗了。
    但也正因為如此,高坐雲端的時間久了,總覺得世間眾生不過都是螻蟻,隨手就能捏死。
    可惜。
    總有些人,不會恐懼臣服於他們。
    而是要將他們從雲端之上一把拉下,打落塵埃。
    陳望雖然沒去望京,但從崔照的隻言片語,也能推測出來。
    因為一個奪嫡之爭。
    實力最強的第一脈和第七脈,互相廝殺,等於自掘墳墓。
    接下來,想必會有無數聞到了血腥味的虎狼,明裏暗中,開始圍獵分食。
    畢竟這樣一塊肥肉。
    誰不垂涎三尺?
    從那次在吳淞江上,與方修齊臨死前的那番對話也能知道。
    方家並非門閥,更不是王侯大族。
    隻不過是根深蒂固、勢力深厚的世家罷了。
    準確的說,連世家都算不上,畢竟方家一直奮力想要獲取的權勢,一直求而不得。
    越是在上層社會。
    階級劃分越是嚴重。
    祖上闊過,如今沒落了,那叫家道中落。
    但方家往前細數一百幾十年,也不過是做生意起家。
    在普通人眼底可望而不可即。
    但在真正的大人物看來,不過是下九流。
    這也是為什麽,方家費盡心思,想要融入那個圈子的原因。
    而在商界混跡這麽多年。
    方家人脈驚人的同時,也一定結下了無數的仇家。
    畢竟商場上的廝殺,和戰場上同樣激烈。
    方家勢大時,那些人會選擇沉寂隱忍。
    但一旦沒落式微。
    他們絕對會在第一時間出現,鯨吞蠶食,壓榨掉最後一滴油水才罷手。
    隻是……
    從高高在上的名門望族,淪落到這步田地。
    誰又能想象得到。
    不過是在為他們的傲慢買單。
    若是當初方修齊知難而退,也就罷了。
    但見到蘇清影和一個陌生人在一起時,他的第一念頭,竟是指使自己的死士老俞,直接對陳望下死手。
    畢竟,在他看來,陳望就算是個富家公子。
    也就是一隻稍微大點的螻蟻罷了。
    輕易就能捏死。
    而陳望這人,從練武的那天起,三位師娘就告誡他一句話。
    人若犯我、斬草除根。
    所以,方家有次下場,完全是咎由自取。
    隻不過就連他也沒料到,崔照那小子竟然將事情做得這麽漂亮。
    前後不過十來天的功夫。
    一手驅狼吞虎。
    竟然把偌大的方家的根基都給掀了。
    要知道,一開始,陳望想要的不過是讓方家亂一點,最好自顧不暇,至少暫時不要將注意力放在中海這邊。
    他好挑出時間。
    去對付下江湖八門之一的葛家門。
    如今看來,方家別說自顧不暇了,以後望京地界上,還有沒有方家的存在都是兩說。
    吐了口濁氣。
    陳望收起思緒。
    耳邊那道模糊的聲音,再度變得清晰起來。
    “師傅,這場大戲你是沒看到,太熱鬧了。”
    “你說我要不要再添把火,燒得更旺點?”
    “現在第一脈和第七脈都殺紅了眼,我估計方修侯那小子,說不定還會來找我求助……”
    崔照還在自顧自的說著。
    但陳望隻是搖了搖頭。
    “安危第一。”
    “先找機會脫身。”
    崔照這一手計謀玩的確實不錯。
    但他沒有和方家正麵動過手。
    遠不知道,那些暗中豢養的死士何等恐怖。
    以他還未破關入門的可憐實力,對上那些暗勁武者,大概率連一招都撐不住。
    何況,他人在望京,人生地不熟,又是隻身獨影。
    趁亂脫身才是最好的選擇。
    再想火上添油,無異於是火中取栗,太過凶險。
    “啊……”
    正說得滿臉興奮的崔照,一聽這話,整個人不禁愣了愣。
    “為啥啊師傅?”
    他有些想不通。
    眼下方家都亂成了一鍋粥。
    兩大實力最強的支脈相互廝殺,其餘幾脈則是渾水摸魚,想要在亂中爭利。
    麵對這樣的亂狀。
    別說方無相攔不住。
    就是那位老祖宗方通和,也沒預料到,雙方都殺紅了眼,誰還會管他一個都快入土的老東西?
    這個時候,不是最好的時機麽?
    都不用一鍋油,隨便灑上幾滴,就能讓火燒的無法熄滅。
    “你覺得……這種情況下。”
    “林家、周家能忍得住不動手?”
    麵對崔照的疑惑。
    陳望隻簡單說了一句話。
    頓時間。
    原本還一頭霧水的崔照,整個人瞬間清醒過來。
    一拍大腿。
    “對啊。”
    “還得是師傅,看問題就是通透。”
    當日在暗中調查方家時,黑市裏買到的資料中,就將方家的仇敵列舉的清清楚楚。
    百十年裏,方家可謂樹敵無數。
    尤其是過去二十年。
    方家的極度擴張,更是伴隨著一次次的腥風血雨。
    大樹底下好乘涼不錯。
    但樹大,同樣容易招風。
    望京地界上,明裏暗中,盯著方家的眼睛,不知道有多少雙。
    “行了,有時間拍馬屁。”
    “不如想想,怎麽全身而退。”
    陳望嘴角勾起一絲弧度,笑罵道。
    “得,師傅,你就等好吧,別說一個酒吧,就是牢籠,也困不住我老崔。”
    雲頂暗房內。
    掛斷電話的崔照,一臉自信,神色間不見絲毫慌亂。
    對於後路,他其實早有打算。
    昨晚被方修侯安排在此間之後,他也一直在利用外出的間隙,盡可能觀察周圍。
    作為一名特戰偵查。
    規劃路徑,這幾乎是刻在骨子裏的本能。
    雖然為了以防萬一,他外出的次數並不多,但幾次下來,崔照腦海裏卻已經有了個雲頂酒吧的大概結構圖。
    地上一共七層。
    外加兩層地下室。
    第一層作為倉儲室,用於存放酒吧的常用物件。
    也是員工休息過夜的地方。
    地下第二層,則嚴禁外人進出。
    那是雲頂酒吧的地下酒莊。
    據說戰地麵積極廣,一共分作三個隔間,每一個隔間,又有各種存儲櫃。
    來自世界各地的名貴酒水。
    幾乎都能夠在那裏找到。
    區別於外麵街頭那些弄虛作假的夜店,雲頂一開始的定位就是高檔酒吧。
    來往的幾乎全是望京有權有勢的大人物和富家公子。
    甚至連再小眾的牌子。
    這裏也能找得到。
    至於地上建築,一樓大廳設有卡座、舞廳以及包間。
    二樓到六樓。
    就不是一般人能夠上去的了。
    隻要有錢,雲頂就是天堂般的存在,什麽樣的樂子都能找到,服務更是堪稱頂級。
    至於最頂層。
    崔照下午已經去過。
    那是一座露天泳池。
    想要神不知鬼不覺,避開所有人的視線離開。
    最好的方法,並非一樓大廳。
    那裏人多眼雜。
    他也不清楚,其中是否有方修侯留下的眼線。
    雖說他如今在方家已經是自身難保。
    但老話說,閻王好過小鬼難纏,就怕這些人拿錢幹活,到時候死盯著他,難免會有衝突。
    最好的地方,往往就是意想不到的地方。
    比如頂樓泳池。
    要知道那地方晚上人不多。
    而且,除了泳池外,也供客人休息,甚至就算在樓頂過夜都行。
    下午在樓頂看戲時。
    他特地觀察過,頂層往下有一架延伸向下的外牆式鐵梯。
    大概能抵達第五層。
    而第五層到地麵,隻要足夠小心,身手夠好,抓著窗戶的邊沿安然脫身,完全不是問題。
    最關鍵的是,夜晚就是最好的保護色。
    絕對不會有人想到,會有人從頂樓離開。
    畢竟來雲頂的公子哥們,都是來找樂子的,就算喝多了,也隻會倒頭就睡,或者點個女人回去房間逍遙。
    誰會吃飽了撐的,跑去玩極限運動?
    將路線在腦海裏從頭到尾梳理了幾遍。
    再三確認沒有問題後。
    崔照這才長長舒了口氣,又低頭看了眼腕表。
    四點五十七。
    離天黑已經沒有多久了。
    要是放在以前,這樣一件大事等著自己,崔照估計會激動腎上腺素飆升。
    但經曆了這麽多。
    他反而看的很淡了。
    就是下個樓而已,以前在部隊訓練了無數次的內容,眼下就當是重新複習一遍好了。
    躺在沙發上。
    扯過一隻靠枕墊在腦袋下。
    隨手按下電視開關,找了部感興趣的電影,慢吞吞的的看著打發時間。
    隨著電影結束,跳轉到了另一部公路片。
    對這種偏文藝的片子,他以往完全看不進去,不過這次卻並未換台,而是平靜的看著。
    沒有硬著頭皮的意思。
    反正都是打發時間。
    這樣或許反而能夠更好的保持頭腦的絕對清醒。
    暗房四周都是封閉式的。
    沒有窗戶。
    不過卻並不會影響通風。
    看不到外麵的天色。
    崔照隻能按照時間猜測。
    “七點零五。”
    “差不多了。”
    等到新電影都在放最後的報幕,崔照又看了眼時間。
    不知覺間。
    已經過了七點。
    雖然夏季天黑得晚,但這個點,夜幕怎麽也都降臨了。
    站起身,稍稍舒展了下身體。
    隨後他便徑直朝著大門處走去。
    隻不過在離開沙發前,卻是一把撈過了茶幾上的一把刀。
    赫然就是他在黑市高價買來的那把。
    一個是為了蒙蔽方修侯。
    另一個關鍵時候也能防身。
    不得不說,遼刀還是有點東西的,雖然久了點,不過殺人絕對沒問題。
    輕輕錯開刀鞘。
    一縷寒光驟然浮現。
    崔照滿意的點了點頭,反手插入後腰,隨後便往門外走去。
    他那隻行李箱,看似裝的東西不少。
    實際上也就幾套換洗的衣服。
    真正重要的物件都是隨身攜帶。
    “崔先生!”
    一出門,昏暗的走廊遠處,立刻有一道身影轉過身來。
    赫然又是一張陌生的麵孔。
    “嗯。”
    見他看過來,崔照隻是淡淡的嗯了一聲,算是回應。
    神態平靜,沒有半點做大事被人撞破的心慌。
    “崔先生有什麽吩咐?”
    “沒你什麽事,我隨便轉轉。”
    崔照皺著眉頭揮了揮手。
    從他身邊越過。
    淡然的走到長廊盡頭,然後按下電梯。
    見他如此熟稔,服務生也不好跟上,隻是目送著他進入電梯,然後牆麵上的數字,從2一直跳到了7。
    看到這一幕。
    他不禁打恍然大悟。
    看來這位是在暗房裏待的無聊。
    跑去頂樓找樂子去了。
    聽其他人私底下傳聞,這位崔先生似乎對女人沒什麽興趣,不過酒量卻是強的驚人。
    連方公子都不是對手。
    當然這些他也隻是道聽途說,昨晚他輪休,並未見到那一幕。
    而且雲頂規矩。
    服務生不得擅自議論客人。
    不過這麽晚了去頂樓,偏偏穿戴整齊,肯定不會去遊泳,那麽就隻剩下一種可能,那就是上樓喝酒去了。
    他在雲頂幾年。
    見過太多的客人。
    那些有權有勢有錢的大人物,誰還沒有點癖好。
    這位除了冷漠點,已經算是極為正常了。
    一路到了頂樓。
    外麵的天色果然已經大黑,泳池裏人也不多,隻有零星幾個,聽聲音似乎是有人帶了女人上來戲水。
    崔照對此充耳不聞。
    隻是路過吧台時,隨手拿了兩罐冰啤酒,然後便自顧自的找了一隻沙灘椅躺下。
    清涼的酒水。
    劃過喉嚨流入胃中。
    一下便驅散了頭頂的燥熱。
    吧台處的調酒師,不動聲色的觀察了下,見他隻是喝酒並無其他舉動,頓時放下心來。
    至於泳池裏嬉戲打鬧的幾個人。
    玩了一陣。
    男人便帶著兩個身材傲人的女人離開。
    不用想都知道去做什麽了。
    露台上瞬間變得冷清起來。
    這個點一樓大廳正是漸入熱鬧的時候,夜生活剛剛開啟,沒幾個人會無聊的跑來頂樓吹風看星空。
    調酒師無所事事。
    幹脆掏出手機,靠在吧台上劈裏啪啦的聊起天來。
    這幾天認識了個小姑娘。
    兩人互生好感,打得火熱。
    一有時間,就會聊上幾句。
    “來杯雞尾酒……”
    不知道多久後。
    一道沉悶的聲音響起。
    調酒師嚇了一跳,趕忙收起手機,起身替客人調酒。
    這要是被客人投訴,到時候主管抓住,打罵幾句都是小事,萬一扣工資那可真是要了命。
    好在客人並沒有多說什麽。
    隻是找了個位置安靜的等待著。
    調酒師暗暗鬆了口氣,隨意掃了眼遠處。
    隻是……
    一眼看去。
    除了兩隻空了的酒罐外,沙灘椅上竟是空蕩蕩一片。
    本該坐在那的崔先生。
    早就沒了人影。
    看到這一幕,調酒師嚇不禁了一跳。
    不過,隨即他似乎又想到了什麽,緊繃的心神一下放鬆了不少。
    這可是七樓。
    總不可能從這跳下去吧?
    大概率是剛才自己聊的太過入神,那位去樓下大廳,或者回去休息了。
    隻是……
    打死他也想不到。
    此刻隔著泳池不遠處,懸在外牆的鐵梯上,一道身影正在不斷往下攀行而去。
    若是有人從地麵抬頭眺望。
    怕是都要被嚇出一身冷汗。
    但崔照卻是出乎意料的冷靜,每一步都走的極為沉穩,悄無聲息,偏偏身手矯捷靈活的如同一頭猿猴。
    趁著夜色。
    隻眨眼間,便從七樓一路下到了五樓。
    這架掛梯是為了方便維修頂樓泳池的管道。
    畢竟時時刻刻都要保證池水的絕對幹淨。
    落腳處是座陽台,還有一扇連通此處的大門,不過眼下卻是緊閉著。
    崔照隻隨意掃了一眼,便收回目光,轉而朝身下望去。
    借著四周微弱昏暗的光線。
    他腦子裏飛快畫出一條路線。
    呼——
    確定好後。
    崔照深吸了口氣。
    呼嘯的夜風中,他身軀下竟是傳出一陣浪潮般的鼓蕩聲,那是氣血被催動到極致的表現,隻不過,很快就被風聲遮住。
    他也不再耽誤。
    目光死死盯著身下左前方兩三米外一扇窗戶。
    然後……縱身一躍。
    嘩啦的破空聲裏,他人在夜空中劃過一道弧線,然後雙手猛然抓出。
    在墜落前的那一刻,堪堪抓住了窗戶的邊沿。
    這一幕看的人心髒都要揪成一團。
    但崔照卻沒有半點恐懼,甚至在穩住身形後,撤出了左手,隻用單手支撐住了整個身體。
    腳尖在牆壁上用力蹬了下。
    借著那股力道,他人再度朝下方蕩了出去。
    很快……
    他就落到了四樓的窗戶外。
    如此往複。
    隻用了不到半分鍾。
    咚的一道輕微動靜中,崔照便已經安穩落地。
    看了一眼四周。
    他所處正好是雲頂酒吧的後巷,這地方平時沒人會來,四周漆黑一片,隻有遠處巷口處的燈牌在一閃一閃。
    崔照拍了拍手。
    從口袋裏摸了根煙,吧嗒一聲點上,叼在嘴裏,明滅不定的煙頭,映照在他那張臉上。
    平靜中透著自信。
    偏生還有一股衝天的痞氣!
    “就這……還想困住你崔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