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7章 誰要當你侍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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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一開始。
陳望就沒想過。
源自造化長生功中的斂氣匿形的功夫,能夠瞞得過蠱神。
畢竟再如何驚人。
終歸也是俗世武道功夫的範疇。
蠱神那可是不可名狀的恐怖存在。
即便隻是一道投影,擁有的力量,也不是常人能夠想象的。
隻是……
這個速度未免太快了些。
幾乎毫無阻礙,就被它察覺出來。
最關鍵的是,看著那頭在身前憑空而立,臉上滿是撒嬌表情的金色蟲蠱,陳望實在琢磨不透,這家夥到底想幹什麽?
你特麽是蠱神啊。
苗疆傳說中的創世神明。
不應該高坐雲端,俯瞰世人麽?
之前雲霧深處,那道腳踏地頭頂天,雙眼猶如日月,神色冷漠,周身符文滾滾的巨大虛影,才符合他對蠱神的認知。
眼前這麽個賣萌的小玩意算什麽?
陳望眉頭微皺,偏偏還不敢亂動。
即便能感覺到它沒有多少惡意。
但剛才蕭誠之死,還曆曆在目,他可不敢保證,這小玩意會不會突然翻臉。
以它的實力,恐怕一個念頭,就能將整個柳家夷為平地。
僅僅是它無意間散發出的那股氣勢。
就堪比丹勁……不,至少也是罡勁以上強者的全力一擊。
真要發怒。
移山倒海,摧城開天都是尋常。
他還在遲疑,那頭金色蟲蠱卻似乎等不及了。
憑空一閃。
下一刻,便落在了陳望肩膀上,而他也再無法維持匿形狀態,從夜色中緩緩現身。
“是你……”
身後不遠外。
原本還在驚愕於蠱神大人,為何會忽然折返方向的白三娘。
看著那道忽然出現的身影。
先是一怔。
畢竟以她的實力,根本無法看穿陳望的匿形功法。
所以在她看來,蠱神大人出現的方位,根本就是空無一物。
這也讓她越發不解。
但蠱神行事,又豈是她一個小小的蠱師能夠揣摩?
直到此刻,目光落在陳望的身影上,看著那張熟悉的臉龐,白三娘雙眼一下瞪大,滿臉的不敢置信。
這小子不就是她之前在門外,看中的那個少年郎?
他為什麽會出現在這?
蠱神大人忽然更改主意,就是因為他?
白三娘滿臉錯愕,隻覺得腦子都要燒了,完全無法理解。
“等等……”
但馬上她就反應過來。
不對。
他怎麽會出現在那裏?
明明之前她借著本命情蠱,反複查探過,那一片毫無氣息波動的痕跡。
眼下他人竟然憑空浮現。
所以……
從一開始他就在。
自己完全無法感應到他的存在。
但這怎麽可能?
之前在門外,白三娘就暗暗觀察過他,除了長相帥氣,氣質出眾之外,身上根本沒有武者內勁的氣息,根本就是個普通人。
眼下這一切,卻是徹底打破了她的認知。
那就隻有一種可能。
他……根本就不是普通人。
而是實力遠超自己的武道強者。
這念頭一起,白三娘臉色間的錯愕不解,瞬間被慌亂不安替代。
尤其是,當她眼角餘光掃過地上的胡羊和蒙魯二人時。
心裏更是愈發確定。
胡羊蒙魯大概率也是被他所傷。
不過兩個低轉蠱師而已。
是生是死並不重要。
一百個他們也比不上蠱神大人的一根汗毛。
她所擔心的,是那小子是不是故意隱匿自身,實則是對蠱神大人暗藏禍心。
想到這……
白三娘臉色一變。
猛地抬起頭。
大聲提醒道。
“蠱……蠱神大人,小心,危險。”
她急切的驚呼著,甚至嘭的一下起身,拚命催動回到體內的本命情蠱,準備為蠱神大人掃除一切潛在的危險。
隻是。
她沒發現的是。
落在陳望肩頭的金色蟲蠱。
原本一臉親昵和舒適。
此刻她聲音一起,那張極度靈動的臉上,竟是生出一絲不耐和怒火。
“聒噪!”
轟——
不見任何動作。
一道漆黑的霧氣憑空出現。
凝聚成一條長鞭。
正大步奔行而來,試圖拚命護衛蠱神的白三娘,被長鞭狠狠抽中,整個人瞬間如遭山撞,玲瓏有致的身子上血霧彌漫。
那張嫵媚如妖的臉上。
再無魅惑動人的瑩瑩笑容。
此刻隻剩下一抹直入骨髓的痛苦以及……濃濃的震撼、恐懼以及不解。
自己明明是想為蠱神斬除危險。
為何,蠱神卻要懲罰自己?
雖然隻是略施小懲,但蠱神何等存在,一個念頭就能讓她灰飛煙滅。
此刻那一鞭子淩空抽下。
白三娘隻覺得,渾身劇痛席卷,魂魄都被抽了出去。
胸口處,一道深深的血痕,幾乎都要將她整個人一分為二,猩紅的血水不斷往外湧出,甚至都能看到森森白骨。
躺在地上的她。
臉色慘白如金紙,氣若遊絲,傷勢比胡羊和蒙魯兩人還要嚴重。
要不是在最後關頭,本命蠱強行護住了她的心髒。
眼下……
她根本不可能存活。
不過這麽做,等於是本命蠱強行承受了餘力。
此刻她的本命情蠱,血肉模糊,身上泛著的青玉般的色澤,更是變得黯然一片,灰白無光。
幾乎到了死亡的邊緣。
她和本命蠱性命相連。
感受著情蠱的傷勢,白三娘更是心如刀絞。
她從五歲開始融合本命蠱。
到如今,十多年時間裏,她早就將情蠱視若性命。
憑借著情蠱,斬殺了不知道多少敵人,方才走到今日這一步。
她不明白。
為什麽會這樣?
明明自己才是蠱神大人最為忠誠狂熱的信徒。
也是自己獻祭自身精血,才將大人的投影從虛無中召引而來。
而那小子呢。
是個外人不說,還包藏禍心,試圖對蠱神大人不軌。
但為何……受到懲罰的卻是自己?
“蠱……蠱神大人,為什麽!”
感受著本命情蠱的氣息,一點點消散,最多片刻間就會死去。
白三娘掙紮著起身,半跪在地上,痛苦無比的抬起頭。
看向蠱神的方向。
貝齒咬著嘴唇。
原本紅潤的唇間,因為太過用力,此刻已經血淋淋一片。
但她卻是恍若未知,絲毫察覺不到痛楚。
比起身上有形的傷勢。
她心裏的痛苦更深。
就算引得蠱神大人不滿,導致自己身死,她也要問一句,否則死不瞑目。
“為什麽?”
“本神行事,何時輪到你一個螻蟻來質疑了?”
“要不是看在你祭祀命血的份上,本神就要讓你葬身虛無。”
“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
“滾下去!”
金鱗蠱麵露冷笑。
無形的神念在白三娘腦海中浮現。
此刻的她,看到的是一道渾身黑霧滾滾,身形立於天穹,雙目猩紅的巨大虛影。
而她,在那道虛影之下,連螻蟻都算不上。
頂多就是一粒塵沙。
恐怖的壓迫感,幾乎要將她碾成碎片。
“……是!”
神念如同天威。
縱然白三娘有再多不滿,也隻能無奈吞下。
一臉黯然的點了點頭。
退到一旁,跪在地上,默默催動身體內殘存的蠱力,將已經快要死亡的本命情蠱重重裹住,一點點溫養。
試圖將它身上的傷勢修複喚醒。
看到這一幕。
陳望臉上的古怪之色更為濃鬱。
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但他也能大概猜測出來。
隻是……
為什麽?
陳望自問北鬥無相功,有看透人心的本事。
但這頭金色蟲蠱並不是人。
他實在想不明白,為什麽它會對自己另眼相待?
尤其是看著身受重傷,渾身血水,淒慘無比的白三娘,再看著落在肩頭上,親昵的磨蹭著自己的金色蟲蠱。
一時間,他都忍不住有種三觀毀壞的感覺。
這特麽算什麽事?
眼看那小玩意,從左肩爬到右肩,玩的不亦樂乎。
陳望不禁陷入思索。
難不成……自己和蠱神之間有什麽聯係?
不應該啊。
自己雖然是老爺子撿到帶回山上,但按照師傅和三位師娘的說法,自己身世雖然離奇,但應該不是苗疆之人。
排除這一點可能性。
陳望又生出一個猜測。
要麽就是自己修行的功法。
所以是造化長生功,還是周天呼吸法?
前者屬於武道功夫,後者則是道門煉氣。
若是前者,那應該就是內勁的氣息吸引了它,要是後者,就是周天靈氣。
但……
這怎麽分辨?
他完全沒有個頭緒。
更何況,有沒有可能是因為自己的真陽血脈?
亦或者根本就是自己數次洗髓伐骨,幾乎無垢琉璃的身體吸引了它?
別吧。
想到最後一種可能。
饒是陳望,都不禁後背一涼。
這特麽人妖有別啊。
何況還是一頭蟲蠱。
更關鍵的是……
都不知道這玩意是男是女。
他才十七歲,取向正常,這幾個月身邊鶯鶯燕燕,看似風流快活,實際上人都要憋壞了。
就等著熬過這幾個月,到了十八歲生日。
然後迎娶兩個老婆。
從此過上逍遙的生活。
一隻蟲子算怎麽回事?
就算是蠱神那也不行。
“得,不能再這麽亂想了……”
一想到那種種可能,陳望趕緊搖頭,將那些古怪的念頭強行驅散。
收回心神,低頭看去。
小玩意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從肩膀沿著手臂滑下。
就像是一隻小擺件,掛在自己身上。
見狀,陳望臉色不禁一黑。
這他娘的,事情到了這一步,已經完全超出了自己的預料和認知之外。
最關鍵的是。
他還不知道怎麽和它溝通。
也不清楚,這小玩意是纏上自己了,還是到了時間就會自行離去。
“你……很不錯!”
就在他又忍不住胡思亂想時。
腦海深處驟然浮現出一道聲音。
雖然說的磕磕絆絆,但並非白三娘先前呼喊的那種苗疆古語,而是能夠聽懂的文字。
陳望眼神一亮,猛地看向掛在自己衣角上的那頭蟲蠱。
能對話就行。
至少不用自己胡亂猜測。
“本神正好缺一個侍從,我看你就可以。”
正琢磨著怎麽開口時。
腦海裏再次傳出一道聲音。
陳望臉色瞬間一黑。
侍從?
這不就是奴仆下人?
什麽玩意,堂堂藥王穀傳人,下一代藥王穀穀主,天下醫道界執牛耳的人物。
給你當侍從?
“怎麽……不願意?”
似乎能夠洞悉他的心思,金鱗蠱一臉自傲的道。
“你可知道,隻要本神願意,多少人求都求不到這樣的機會?”
“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
陳望眉頭一皺,反正這小玩意聽得見,他也懶得去想該怎麽催動神念,直接冷冷道。
“你敢拒絕?”
原本掛在他衣角上的金鱗蠱,似乎有些憤怒,身形一閃,瞬間出現在陳望左肩上。
明明是頭蟲子。
但不知道為何給人的感覺。
就像是一個縮小無數倍的人。
正一臉傲嬌高冷的站在那看著自己。
“我不是苗疆中人,更不是蠱師,我有自己的道追尋,何必為難我?”
“更何況,你要想找侍從的話,那幾個人想必很樂意。”
麵對那雙掃視過來的目光。
陳望表現的極為平靜。
他堂堂正正的人,從來沒想過當狗。
就算是蠱神也不行。
無敵路的本質精髓就在於一顆銳意進取,一往無前的心。
若是低頭伏首。
就算天資再如何出眾,這條路也已經走到了頭。
“那幾個螻蟻算什麽?”
金鱗蠱嗤的一聲冷哼。
在它看來,此刻柳家宅院中……不對,應該是整個中海,都是些碌碌之輩,沒有一個能入自己的眼裏。
陳望還算不錯。
至於白三娘、胡羊和蒙魯,他們有什麽資格成為自己的侍從?
不屑的冷笑了聲。
金鱗蠱似乎有些不甘再次問道。
“你真不願?”
“恕難從命!”
陳望仍舊是搖頭,平靜的眸子裏,更是透著幾分決然。
他已經做好了觸怒蠱神的準備。
白三娘的下場還曆曆在目。
隻是……
讓他錯愕的是。
等恕難從命四個字落下,蠱神竟然並未如同想象中的怒火萬丈,反而隻是搖了搖頭,繼續坐在他肩膀上。
“不願意就算了。”
什麽?
見此情形,陳望眉頭一皺,有些不可思議的低頭看去。
但在那頭金色蠱蟲身上,他隻看到一抹悠然自得的慵懶,以及……一絲不甘心的失望。
什麽鬼。
要是動手,他都能理解。
畢竟這等不可名狀的存在,一怒之下,天翻地覆,自己在它眼裏,恐怕比一隻螻蟻也好不到哪裏去。
但強行違背它的心願。
竟然沒有發火。
一時間,陳望都不禁有些懷疑這真的是蠱神?
“咳咳……”
輕輕咳嗽了幾聲,陳望想了想,“不知道……接下來什麽打算?”
不管它到底抱著什麽樣的目的。
要是身邊跟著這麽個玩意,說實話,他是真不放心。
是敵是友。
不可審視。
無法揣測。
最關鍵的是,萬一哪天惹得它不開心,一揮手就能毀天滅地。
這比隨身攜帶一顆定時炸彈,不知道危險多少倍。
而且,陳望很清楚,請神容易送神難,可以的話還是先把它送走為好。
“當然是隨心所欲了,好不容易從虛無……從那鬼地方出來,當然得好好享受幾天清閑自在的日子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