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我了。”
    柳宗雲笑著和中年男人說了一聲再見。
    柳慧敏推著輪椅，恍惚地進了診室。
    外麵倒是炸開了鍋。
    那個中年男人愣在原地，一拍大腿高聲說道：“那就是柳宗雲呀！海城柳家躺了二十多年的植物人！”
    最近許光耀的事跡上了新聞，海城豪門的神秘麵紗也在公眾麵前緩緩揭開。
    “他真的醒了誒？他剛才還和我說話呢！聽說他一開始的主治醫生就是喬醫生，這事在海城醫院還鬧得很大！”
    其他人紛紛感歎。
    “喬醫生真厲害！”
    “出了這麽一位厲害的醫生，是我們海城人的福氣呀！”
    “帝都年輕一輩有陸映雪，我們海城也有喬醫生！”
    “真希望喬醫生重新回到海城市醫院上班，那樣她就有單獨的診室，能夠給更多的病人帶去福音了！”
    他們一邊誇讚，一邊更惱恨燒了診所的王朗！
    簡直是沒有人性！
    外麵的議論聲也斷斷續續傳到了診室內。
    診室內的四人，表情不一。
    喬惜很認真地準備艾絨和針包，她仿佛什麽都沒有聽到一般。很能沉得住氣，真不像是這個年紀的孩子。
    也沒有國醫徒弟的傲氣，她拿得起放得下。
    既能獨立開一個診所，也能放得下身段給嚴醫生當助手。
    柳宗雲的視線一直追尋著她，他對這個孩子很有好感。
    或許是因為她將他從深淵裏拉了出來，讓他能夠將真相公之於眾。
    喬惜是他的救命恩人！
    也是柳家的恩人！
    柳宗雲伸出手，放在脈枕上。
    嚴世安替他搭脈，說道：“氣血虧空厲害，雙腿堵塞不能用猛藥。但能夠從植物人的狀態恢複到這種地步，已經很不錯了。後續還需要好好養，可這腿……”
    柳宗雲躺了二十多年，雙腿肌肉萎縮。
    他的雙腿恐怕很難好了。
    柳宗雲淡笑著說道：“我有心理準備的，能夠像正常人一樣說話已經很好了！哪怕站不起來，對我來說已經是很好了。”
    他看向喬惜說道：“我能醒來，多謝喬醫生！”
    喬惜回頭看了一眼答道：“醫者仁心，份內之事。”
    她氣惱的是柳慧敏逼迫她醫治柳宗雲，但沒有遷怒柳宗雲本人。
    他昏迷不醒，沒得選。
    嚴世安輕咳了兩聲說道：“小喬醫生，麻煩你給這位病人做針灸治療。今天外麵的病人很多，我們抓緊時間分工協作。”
    “好。”
    喬惜應了一聲說道，“柳先生，麻煩你過來吧。”
    診療室內是用簾子將裏外隔開的。
    柳慧敏抿著唇，沉默地將柳宗雲推到了內部診室。
    簾子一拉，這裏麵就隻有三個人了。
    喬惜彎腰想要將柳宗雲扶到理療床上，柳宗雲卻客氣地說道：“喬醫生，你別麻煩了。讓她來！”
    他指著柳慧敏說道。
    “行。”
    喬惜應了一聲。病人有要求，她當然是尊重了。
    “慧敏，扶我上去。”
    “嗯。”
    柳慧敏艱難地攙扶著柳宗雲上了理療床，她是嬌生慣養的貴婦，哪裏做過這種伺候人的事。
    她差點閃了腰。
    喬惜看了她一眼，眼裏沒有什麽溫度。
    她攤開醫院裏配備的針包，一排長針泛著冷光。
    喬惜叮囑道：“躺好不要隨意動，如果雙腿有知覺要說。”
    柳宗雲看著她認真的俏臉，點了點頭。
    他躺在理療床上，看到喬惜撚起長針往穴道上刺入。他的上半身是有知覺的，但雙腿的穴道紮了針就像是泥牛入海，沒有什麽變化。
    柳宗雲有點失落，但早就預料到這種結果了。
    躺了二十年的軀體，不可能一朝一夕就能治好的。
    喬惜每一針都很專注，燃燒的艾絨從針尾傳遞著熱度。
    柳宗雲看得晃了神。
    他眼睛都不眨地盯著喬惜，她長得確實有點像柳家人。
    標準的杏眼，鵝蛋臉。
    和年輕時候的柳慧敏有點像。
    若不是那個孩子已經被許光耀派人弄死了，柳宗雲都要荒唐地覺得喬惜才是柳家的小公主了。
    這樣的想法，太沒有道理了。
    柳宗雲輕聲開口：“慧敏，給喬醫生擦汗。”
    “我？”
    柳慧敏難以置信地看著自家二哥。
    給喬惜擦汗？
    “你不願意嗎？”柳宗雲冷臉說道。
    “我……”
    柳慧敏心存芥蒂，她拉不下臉。
    喬惜抬眸說道：“不用。”
    她拿著一旁的擦臉巾，擦了擦額頭的汗。
    “半小時後，有護士來拔針。”喬惜說完就打算要離開內室，她不想和這對兄妹待太久。
    “喬醫生。”
    柳宗雲喊住她，“我們柳家還欠你一個道歉。慧敏，和喬醫生道歉！為你的無知張狂，為你的道德綁架，為你無腦給許星落出頭針對喬醫生。”
    柳慧敏欠了喬惜太多太多。
    喬惜停住了腳步，她倒是很想看看柳慧敏到底怎麽道歉的！
    這一聲道歉，她能受。
    柳慧敏的臉色發青，她皺著眉頭看向柳宗雲：“二哥……”
    她不知道該怎麽麵對喬惜，心裏可能有愧也有氣恨，還有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柳慧敏，我說的事你做不到，你不用跟著我！我換雲夜來照顧我。”柳宗雲故意要挫她身上的銳氣。
    柳家人做錯了事，就要改！
    柳慧敏心裏憋著氣，難受極了。
    她渾身緊繃，看著麵前年輕漂亮的小姑娘別扭地說道：“喬醫生，我和你道歉。”
    喬惜輕笑了一聲，什麽都沒有多說就掀開簾子往外走了去。
    柳慧敏瞧著她背影，這種態度比出聲羞辱她更難受：“二哥，我都道歉了。她這是什麽態度呀？”
    柳宗雲躺在床上說道：“不想搭理你的態度。”
    柳慧敏聽了他的話，生了一肚子的悶氣。
    半小時後，護士進門替柳宗雲取了針。
    柳慧敏又吃力地扶著柳宗雲下床，推著哥哥離開診室。
    診室外麵很熱鬧。
    她一眼就看到了被圍在人群中俏麗的喬惜，病患們各個對她熱情和善，當成自家小輩一樣關心疼愛。七嘴八舌嘰嘰喳喳圍繞著她說話，被她答上一句都喜笑顏開。
    年輕女孩漂亮明媚，梳著鬆散的丸子頭。耳鬢的發梢垂落，掃過瑩白的脖頸。
    她眼底像是波光粼粼的湖麵，透著靈氣和溫暖。
    所有人都熱烈地向她表示著喜歡。
    柳慧敏沒由來地感到心慌，悸動。
    為什麽她會那麽討厭喬惜？
    坐在輪椅上的柳宗雲也問出了她心中所想：“為什麽你不喜歡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