掀開鋁罐的蓋子，帶著濃鬱肉香的熱汽撲麵而來。
    葉檾貪婪地深吸了兩口，光聞著都滿足極了。
    迫不及待地取出湯勺，才剛吹了兩口還沒喂到嘴，樓下突然傳來人們的歡呼聲：“是軍車，官方的人來了！”
    葉檾三兩口把勺裏的湯喝完，趴到窗前撩開窗簾往下看，十幾輛綠色重卡掛著大鐵鏈，拉著滿滿的物資正緩慢地往通往小區大門方向的斜坡上爬。
    每輛車上都站著五到六個穿著軍大衣戴著大蓋帽，手裏提著木倉的士兵，每個人都頂著一身風雪，但他們的身姿卻永遠那麽挺拔，就像插在雪地裏的一棵棵勁鬆。
    重活一次，葉檾以為自己的心已經冰冷如鐵。
    可看到這些士兵，想到前世秩序徹底崩塌後，她仍在數次危急時刻恰巧被打散落單的軍人所救。
    葉檾還是微微悸動了一下。
    是感動，也是隱隱不死的希望，希望在她沒能看到的盡頭，國家爸爸能帶著花國人民再創盛世。
    哪怕前世末世之後，她遇到的大部分人都是惡人……
    小區大門和那些低於五層的民房自然早就被埋了，隻留下一片高低起伏的茫茫白野。
    好在浮雪不厚，底下的都是凍得堅硬賽鐵的冰麵，隻要輪胎不打滑，載重越高的車輛反倒越好走。
    樓下已經有許多人歡呼著迎了出去。
    葉檾也把爐上的大鋁罐收了，添好炭換上新罐燉上，又往自己身上前後上下貼了七八個暖寶寶，把自己從頭到腳包裹得嚴嚴實實，然後拿上手機和身份證下樓。
    等走到樓下，軍卡也開到了小區8棟附近。
    幾個士兵手腳麻利地從頭車上抬下來桌椅。
    一個四十出頭眉目溫柔但英姿颯颯的女人從副駕跳下來，揚起手裏的大喇叭開始對各棟和樓下的人喊話：“天災無情，暴雪封城，我們的國家不會放棄每一個受災群眾，決定開倉放糧，按人口向廣大群眾免費發放物資。
    請大家帶好身份證或戶口本，按樓棟、樓層、房號順序依次排成三隊，前來登記並領取物資。
    物資充足，人人都有份，大家不要爭不要搶，以免影響士兵們給大家發放物資的速度，耽誤大家的時間。”
    聽了女人的話，人群中頓時有人暴哭：
    “天呐，我還以為末世來了，國家不管我們了！”
    “你們怎麽才來啊！”
    “得虧你們今天來了，再晚兩天我就要被餓死了！”
    也有人出離憤怒，高聲痛罵：
    “你們是幹什麽吃的，半個月，整整半個月，大雪都埋上五樓了，你們知不知道這半個月死了多少人！”
    “你們一天天就知道翻來覆去的發居家通告，災前災後有幹過半點實事，提供過半點有用的消息嗎？”
    “我們平時繳那麽多稅，結果就是有人活活在家凍死、餓死，什麽不放棄每一個人，那些死了的人怎麽算！”
    還有人就事論事，勸慰身邊的親人朋友和鄰居：
    “算了，這也怪不了國家，你們都看到了，之前的風吹得多厲害，現在隻是風小了，雪還絲毫不見停呢。”
    “哪年冬天不凍死幾個病的老的，各人有各命。”
    “我們的命是命，人家士兵們的命也是命，他們也是別人家的丈夫，別人家的孩子，人家也有人心疼。”
    人聲嘈雜，說什麽的都有。
    女人似乎已經見慣了這樣的場麵，也沒解釋什麽，而是招呼率先排好隊的人過來登記，領取物資。
    按女人說的順序，首先是一二三棟的住戶領取。
    樓棟越靠前，樓層越底，房號越靠前的越先領。
    前麵樓棟的人自然喜不自勝，可後麵棟樓的人就不幹了，說是物資足夠，可萬一前麵人的把東西領完了呢。
    雪絲毫不見停，誰知道風會不會再往大裏刮？
    尤其是趙得寶等物業的人，他們都不知道自己該排在哪棟，隻好明裏暗裏攛掇末尾幾棟的人鬧事。
    趙得寶也是飄了，他還以為那些拿著木倉的士和被他半洗腦半脅迫交出房子居住權的業主一樣，隻要他們夠橫，態度夠強硬，士兵們就會妥協不敢開木倉。
    可當子彈打在他麵前不足三尺的冰麵上，飛濺起來的冰渣打到了他的臉上，他才徹底清醒過來。
    文明的世界依然存在，社會秩序也還沒有崩塌。
    他依然隻是個小保安；
    依然是受律法秩序保護，也受律法秩序約束的平凡公民。
    趙得寶咬牙暗恨十分不甘，可麵對實木倉荷彈的士兵，他不得不老老實實夾著尾巴聽從號令，規矩等待。
    領東西的人急切，發東西的人也是動作麻利。
    再加上這半個月小區確實死了不少人，前一二三棟的人很快就領完，輪到四五六樓的住戶排隊了。
    冷懷疏的一眾同學、同事自然也和他一起排隊，輪到他們時，他們沒著急領東西，倒是紛紛圍上去說明情況，急切詢問士兵能不能用車把他們送回各家或自己的住處。
    登記的士兵都氣笑了，直接回了個“不能”。
    他們隻有七千多人，可整個介城包括周邊村鎮有三十幾萬群眾，其中三分之一的群眾在幾乎全埋的深山。
    大部分戰友都被派去了重災區搶險救災。
    留在介城的隻有不到三百人，他們既要維穩又要派發物資，每天冒著風雪連軸轉，睡不夠兩小時。
    聽說有好些個去山裏搶險救災的戰友已經被樹砸、被雪埋，重傷甚至犧牲了，那也是活生生的生命啊！
    他們也是年輕小夥子！
    他們也知道痛、知道冷、知道累！
    姚玲聽見士兵語氣不對頓時不幹了，指著士兵的鼻子就跳腳大罵：“我們好好的問你話，你這是什麽態度。保護我們人民群眾的安全不是你們的天職嗎，我們這麽多人被困在這裏，你們不應該護送我們回家嗎，如果我們自己回去，路上出什麽事是不是你負責，人命你賠得起嗎！”
    女人聽到這邊的動靜，趕緊叫來另一個士兵替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