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告訴他不就行了，我一定在他回來之前回來！”
    宋俊宣嘻嘻哈哈地喊著，大步流星地往外跑了出去。
    美婦人趕緊對旁邊的幾個雇傭兵道：“你們還杵在這裏做什麽，還不趕緊去保護少爺。”
    “是，夫人！”五六個雇傭兵這才快步離開，朝宋俊宣離開的方向追了過去。
    誰也沒發現，街道旁邊的樓房陰影裏，一個小黑點正跟著宋乃生的車飛快移動。
    宋乃生的車開到機要區後邊幾十棟空著的樓房的時候，小黑點也停在了附近的陰影中。
    之前在宋乃生家的時候，因為那邊有層層士兵嚴密把守，豐玥的注意力又被宋乃生的怒氣吸引，所以沒察覺到什麽。
    此時到了這裏，豐玥一下車就感覺頭皮一緊，仿佛被什麽絕世凶獸盯上了。
    他已經幫宋乃生拉開的車門又緩緩送了一點回去。
    宋乃生習慣性地推門沒推動，眉頭一皺，問：“怎麽了？”
    豐玥將車門關好，示意後麵車上的十幾個雇傭兵去周圍檢查一下。
    十幾個雇傭兵迅速散開，將方圓幾百米內的範圍都搜了遍，沒發現任何異常。
    豐玥這才重新將車門打開，解釋道：“對不起，老板，可能是我太敏感了，剛才我覺得好像有什麽東西在看我，但他們仔細檢查過了，附近什麽都沒有。”
    宋乃生聞言，瞳孔微動，笑著拍了拍豐玥的肩，道：“小心謹慎是好事，這是你的優點之一，有你在我身邊保護我的安全，我很放心。”
    “是，老板”豐玥對宋乃生的態度非常恭敬。
    鬼麵卻蹲在暗處默默翻白眼：“嘁，安全你個鬼，沒見識的糟老頭子，遇上小爺，你們的好日子馬上就要到頭了！”
    不過，這糟老頭子在這麽偏僻的地方藏了啥，這麽神神秘秘的？
    鬼麵又沿著陰影處往那邊靠近了些，直到連宋乃生他們在屋內的呼吸聲都能聽清楚。
    此時的葉檾和戴曦月已經到了城門口，兩人找了一圈都沒找到錢多寶。
    於是兩人又徑直往帳篷d區走去。
    “姐姐，我們不是去逛街嗎，怎麽到這裏來了”戴曦月看著周圍密密麻麻的帳篷、草席，髒汙不堪的鍋碗水壺和爐灶，聞著熏人的惡臭，十分不解。
    “錢多寶說過，他對海城各方麵都很熟，我們先去找他，再讓他帶我們去逛街”葉檾低聲對戴曦月解釋。
    她住過帳篷區，所以知道，在帳篷區說話聲音太洪亮都是罪。
    因為你聲音洪亮就代表你有力氣，你有力氣就代表你吃得飽，代表你手裏有物資。
    這是一群為了一星餅幹沫都能打得頭破血流的人，葉檾不想招惹，不想節外生枝。
    戴曦月見葉檾輕聲斂氣，她也便緊緊抿上了唇，牽著葉檾埋頭走，一路上都安安靜靜的。
    兩人一路找到d區，隻見這邊雖然還屬於帳篷區，區已經見不到幾頂完好的帳篷了。
    大部分人都隻守著一塊爛席子休息。
    也有人不知道哪裏撿幾塊塑料片或爛木板在席子上搭個罩，這便算是這片區域的豪宅了。
    葉檾和戴曦月找了半晌才看見正埋頭蹲在角落裏的錢多寶，他身邊還坐著一個神色麻木的中年男人，空地上躺著一個幹瘦枯黑的女人。
    女人呼吸極其微弱，已是到了油盡燈枯的境地，熬不了多久了。
    葉檾鬆開戴曦月的手，讓她過去叫錢多寶過來，自己則是走遠了些。
    她雖然對錢多寶有好感，但無法相信一個陷入絕望中的男人。
    在苦難中最可怕的不是苦難本身，而是苦難中的一點光帶來的應激反應——人人都想得到那道光，人人都會趨光而動，根本不管那一點光是否能照耀所有人。
    直到，他們終於把那一點光徹底撲滅……
    錢多寶正蔫蔫地縮在角落裏的難過，因為宋醫生說沒有藥，媽媽已經快不行了。
    突然他的腳尖被人輕輕碰了一下，抬頭一看，是白天那個姐姐身邊的小女孩：“是你……”
    “噓——”戴曦月對他做個噤聲的動靜，衝他打了個“跟我來”的手勢，然後轉身就走。
    錢多寶稍稍猶豫了一下，起身對身邊神情木納的男人道：“爸爸，白天的那個姐姐找我，我過去一下。”
    男人木然抬頭，看了一眼錢多寶，有氣無力道：“去吧，自己小心點。”
    錢多寶“嗯”了一聲，趕緊追著戴曦月到了葉檾所在的小巷子裏：“姐姐，您找我。”
    “嗯，我想和曦月去逛逛市集，想著你對這裏比較熟，讓你給帶帶路”葉檾說著，將一塊帶有包裝紙的壓縮餅幹塞進錢多寶的口袋裏：“這是給你的報酬。”
    “啊這……”錢多寶感動地看著葉檾，哪有人還沒開始辦事就先給報酬的。
    不過，他現在最想要的還真不是餅幹。
    媽媽現在已經吃不下餅幹了，昨天的餅幹怕放壞掉，也怕被人搶，他隻能和爸爸分吃。
    “怎麽了”葉檾定定地看著錢多寶，眉頭微蹙，明知故問。
    “姐姐，對不起，我知道我不該冒犯您”錢多寶跪下給葉檾磕了兩個響頭，爬起來把口袋裏帶包裝紙的餅幹遞回到葉檾麵前，道：“姐姐，我媽媽她已經吃不下東西了，宋醫生說，她很快就要死了，您能不能把餅幹換成兩口水給我，我媽媽已經很久很久沒吃沒喝了，我不想她死了以後，還感到口渴、感到肚子餓，奶奶說過，餓死鬼很慘的。”
    戴曦月聞言，難過地捌過臉，不忍再看錢多寶——她想起了她弟弟。
    她知道，弟弟死的時候也很渴。
    可等她找到水回去喂他的時候，他卻再也沒能喝下一滴。
    “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你先起來，跟我走。”
    葉檾沒拿錢多寶手裏的餅幹，牽著戴曦月轉身，招呼錢多寶跟她離開。
    錢多寶愣了愣，趕緊把手裏的餅幹小心地、深深地塞回口袋裏，確定別人從外麵看不見，才快步追上葉檾，亦步亦趨，滿懷感激地跟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