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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風勁吹，夜色掩映。
    很快。
    尖刀連的戰士們控製了這一處前沿陣地。
    壕溝中，連長張達鐵和指導員陳平徐徐走著。
    連長張達鐵心有懊惱，出聲說道：
    “這一戰打得，真叫一個窩囊。”
    指導員陳平跟在身側，歎息著回道：
    “不管怎麽說，這個陣地我們是拿下來了。”
    “拿是拿下來了..”
    連長張達鐵心思沉重，長長地歎了一口氣。
    “可是咱們連，連犧牲帶掛彩..”
    “這拿得一點都不利索...”
    連長張達鐵與指導員陳平順著壕溝行走，身側左右都是在清掃戰場的戰士。
    戰士們遇到連長和指導員，紛紛出言問候：
    “連長！”
    “指導員！”
    “嗯..”
    連長張達鐵揚起艱難笑容，對著戰士們揮了揮手。
    作為連長，再苦再難，他也不能在戰士們麵前表現出來。
    看著戰士走開，指導員陳平這才掏出記事本。
    “你看看這個吧。”
    指導員陳平遞出記事本，聲音沉重地說道：
    “咱們連入朝以來，重傷5人，輕傷14人，有12名戰士犧牲...”
    “一班，就隻剩下了4個..”
    連長張達鐵聽此張了張嘴，沒能接住這句話。
    帶出來的時候，一班還有10人。
    現在，一班就隻剩下了4個。
    104號人的尖刀連，現在去掉了31人的戰鬥力。
    而且，尖刀連隻是搶占了雲山西側的一個前沿陣地。
    這雲山還沒有打響啊。
    這樣的傷亡，換做誰也接受不了。
    但是傷亡的數據再觸目驚心，也需要有人麵對。
    連長張達鐵麵容沉重，翻了翻記事本就收了起來。
    指導員陳平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他深深思索著，看著連長張達鐵說道：
    “我是這麽想的啊..”
    “等哪天咱們勝利了，把敵人趕跑了..”
    “我一定要去這些人的家裏看一看..”
    連長張達鐵聽著指導員陳平的話微微一愣。
    他抬手拍了拍指導員陳平的肩膀，話語深深的說道：.
    “到時候我倆一塊去！”
    指導員陳平揚起笑容，笑著回道：
    “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
    連長張達鐵長長的歎了一口鬱氣，散去心中的胡思亂想。
    他停息兩秒之後，看著指導員陳平問道：
    “不是，咱們連其他戰士情緒怎麽樣？”
    指導員陳平聽此，倒是出聲安撫著情緒低落的連長張達鐵回道：
    “千錘百煉的老隊伍了，外鬆內緊，士氣挺高的。”
    士氣挺高的，是有多高呢？
    隻見暗幽幽的山林一角。
    有誌願軍戰士正在挖坑。
    確切來說，是在挖墳。
    鐵鏟子細細疏疏地鏟在泥土上，掀開紛紛揚揚七零八落。
    大坑的左側，安安靜靜地躺著幾誌願軍戰士的屍體。
    大坑的右側，李長明正拿著刺刀開罐頭。
    “嘎吱嘎吱。”
    刺刀與罐頭相割，發出尖銳刺耳的金屬聲。
    這一刻，那金屬聲飄蕩山林中，轉瞬被蒼茫原野所吞沒。
    李長明機械地開著罐頭，雙目卻怔怔地看著地上的屍體。
    他沒有表情，也沒有憤怒。
    沒有人知道他的心裏在想什麽。
    雖然拿到了心心念念的罐頭，但是李長明完全沒有笑容。
    一起吃一起睡的戰友，如今變成了冰涼的屍體。
    你不能帶他們回國。
    還得親自挖坑埋了他們。
    埋在這異國他鄉也就算了，還不許立上有名字的碑文。
    親手立上無名碑啊。
    換做你，能開心嗎？
    李長明的身側，大福正用鏟子鏟著泥土。
    鏟下一把泥土，情緒低落的大福坐在了李長明的身邊。
    他也同樣看著身前的大坑，還有一旁的屍體呆滯走神。
    樹林靜謐，天地青黃。
    嘎吱嘎吱的開罐聲依舊不止。
    大福聽著抓耳的金屬聲，煩躁地看著李長明說道：
    “你能不能別搞你那罐頭了？”
    “都這了，你還吃得下？”
    這幾具屍體，可都是一班的戰友啊。
    戰友的屍體擺在身前，你還吃得下東西？
    你還是不是個人了？
    大福對李長明的舉動十分不滿，感覺李長明過為冷漠。
    可是李長明麵無表情，手裏的動作依舊不停。
    就在這個時候，班長線才臣走了過來。
    他看著大福和李長明說道：
    “哎，你們倆動作就不能快點？”
    “磨磨蹭蹭像什麽樣子！？”
    這話語落下，大福突然感覺班長線才臣更為冷漠。
    什麽叫磨蹭？
    就不能讓他好好送他們走嗎？
    這一埋下去，以後就永遠見不到了。
    嫌我磨蹭？
    要不你來？
    想到這裏，大福就有些生氣，根本不想搭理班長線才臣。
    班長線才臣見此臉色也是複雜。
    其實作為班長，看著班級戰士一一犧牲。
    偏偏他自己還活著，他比誰都難受。
    可他也知道。
    戰鬥還在繼續啊。
    如果班長哭哭啼啼，那接下來還怎麽打仗？
    班長線才臣不想對著悲傷的大福嗬斥，也不想親手麵對悲傷。
    “好了，動作快一點！”
    班長線才臣丟下這麽兩句，腳步慌張地匆匆離開。
    這個地方，他是不願多待一秒了。
    再待下去，怕自己也繃不住。
    大福看到班長線才臣來了又走，氣得滿臉憤恨。
    他也不知道自己氣什麽。
    或許氣得是無能為力吧。
    這個時候，李長明將開好的罐頭遞到了他的眼前。
    “吃嗎？吃飽了好為他們報仇。”
    “他們沒完成的，咱們要接著完成啊。”
    這話語讓大福瞬間愣住。
    一時之間，大福眼眶就盈滿了眼淚。
    大福大手奪過李長明手裏的罐頭。
    “吃！”
    那熱淚滾滾落下，滴滴答答地全灑在了罐頭裏，被大口大口地吞了下去。
    李長明拔起了鐵鏟，起身朝著屍體走去。
    他要親手埋葬並肩作戰的戰友，送戰友最後一程。
    青山埋忠骨，烈士葬他鄉。
    李長明雙眸微紅，聲音低低地回蕩在這冰冷天地之間：
    “今生不悔入華夏，來世...”
    “我們再做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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