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要不暴揍李長明一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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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兵站裏。
    李長明赤露半身,滿臉虛弱地坐在木凳上。
    他的身邊圍著兩人。
    金醫生正在為他取身上的彈片。
    有些彈片是新的,取出來點點鮮血。
    有些彈片是舊的,輕輕拉扯便是肮髒膿血。
    還有一些彈片深入血肉,需要殘忍扒挖。
    在這沒有麻藥的兵站,一切都隻能簡單又粗糙處理。
    金醫生處理著李長明身上的傷口,而一位小護士沾著棉絮,細細為李長明擦著臉上那一道翻卷傷口。
    這一道傷口刮過李長明顴骨臉頰,留下了破相醜陋。
    醜陋什麽的,李長明根本不在乎。
    隻是小護士用棉絮清洗著血肉翻卷傷口,小手不停地顫抖。
    李長明看到她發抖的手,感覺好笑地問道:
    “是我受傷,你抖什麽?你也疼啊?”
    小護士抿了抿嘴,白了李長明一眼,沒有回答。
    李長明笑嗬嗬地看著小護士,但是看著看著,卻麵容古怪地問道:
    “哎,你幾歲了?”
    小護士不想搭理李長明。
    要不是李長明是才從陣地上下來的戰士,她才不想給予理會。
    這年頭女孩可是純淨淳樸,哪有人會這樣咧咧盯著亂問的。
    金醫生見此,沒好氣地瞪眼看著李長明回到:
    “李長明同誌,她才十五歲!你再亂說話,我要批評你了!”
    十五歲?
    李長明嚇了一跳,下意識脫口而出:
    “童工啊?”
    “什麽童工?”
    金醫生將粘稠鮮血的彈片丟進搪瓷盆裏。
    那彈片丟進搪瓷盆,發出清脆的叮當聲。
    金醫生也是服了李長明了。
    滿身是傷,還有心思笑嗬嗬地開玩笑。
    殊不知,這倒輪到李長明對小護士肅然起敬了。
    十五歲啊。
    十五歲就上了戰場。
    這是一個臉蛋尚且嬰兒肥,風吹過去都會滲出水的年紀。
    多好的青春年華,卻在這遍地鮮血肮髒的戰場綻放光彩。
    她將最好的時光,奉獻給了這場戰爭。
    或許未來,她將救下一位誌願軍戰士,十位誌願軍戰士,甚至一百位誌願軍戰士。
    這一場國門之戰,可遠遠不止是誌願軍戰士的犧牲奉獻啊。
    陣地的後方,多少後勤、醫務、保障在跟著一起瘋狂打轉。
    李長明收起笑容,肅穆地朝著小護士抬手敬禮示意:
    “謝謝。”
    淳樸的小護士被李長明弄得不知所措,瞬間滿臉通紅,不知道該怎麽回李長明。
    金醫生也沒想到李長明對一個小護士敬禮示意。
    要不暴揍李長明一頓?
    她手裏的動作微微一頓,就又埋頭為李長明縫合傷口。
    金醫生一邊縫合傷口,一邊出聲說道:
    “你這都中度感染了,但是我們這裏連磺胺都沒有..”
    “就隻能這麽處理了..”
    李長明聽此,卻一臉無所謂。
    死不掉就行。
    別的真的沒有心思思考太多了。
    雖然話語粗糙,也十分不珍惜自己,但誰讓這裏是戰場呢?
    可能下一秒手撕燃燒彈。
    可能下一秒涼拌迫擊炮。
    可能下一秒清蒸k2手雷。
    還可能下一秒大鍋燉榴彈。
    這都是日常生活裏的家常便飯,一點傷罷了,習慣了。
    看著眼前十五六歲的小護士沒有言語,李長明笑嗬嗬地說道:
    “我給你唱個曲子,順便給你道個歉...”
    說著,李長明也不管金醫生的嫌棄眼神,厚著臉皮開口悠悠地唱到:
    “九九那個豔陽天來喲..”
    “十八歲的哥哥坐在河邊..”
    “東風呀,吹得那個風車轉呐..”
    “蠶豆花兒香呀,麥苗兒鮮..”
    “風車呀,風車呀..”
    “那個咿呀呀地唱呐..”
    “小妹妹為什麽呀,不開言..”
    李長明的歌聲讓小護士的臉更加紅了起來,就連金醫生也滿臉呆滯。
    沒想到啊。
    你李長明竟然還有這能力?
    讓你當兵真是屈才了。
    應該送去文工團拉二胡!
    隻是金醫生也沒想到,李長明的歌聲悠悠揚揚,兵站裏的傷員的哀嚎漸漸平息了不少。
    滿身是傷的戰士們聽著歌,齊齊望著李長明,眼眸中落滿了淳樸閃亮的信仰。
    在這個單純而又真情的年代,沒有太多的娛樂至死。
    一曲悠悠一首詩歌,便能給予人心自信與力量。
    看似厚臉皮不要臉的李長明,一時讓異國他鄉受傷的戰士們忘了疼痛,忘了鮮血。
    而那歌聲,繼續飄蕩..
    “九九那個豔陽天來喲..”
    “十八歲的哥哥呀,告訴好妹妹..”
    “這一去,翻山又過海呀..”
    “這一去,三年兩載呀,不回還..”
    “這一去呀,槍如林彈如雨呀..”
    “這一去革命勝利呀,再相見..”
    整個兵站靜靜悄悄,唯獨李長明的歌聲越來越響,越來越亮。
    滿身鮮血的傷員們均是靜靜聽著李長明的歌聲。
    一位幹事一個激靈,趕忙掏出小本本。
    用鉛筆將歌曲細細記在了筆記本上。
    等一會,他要去好好問問這唱歌的人,這首歌叫什麽名字。
    以後,將歌曲送給文工團,讓文工團的同誌好好演唱給戰士們聽!
    就在歌聲中。
    李長順走進了兵站。
    他疑惑地左看看右看看,擰巴地問道:
    “不是,咋還唱上了?”
    要不是看著滿地的傷員,李長順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走錯了地方。
    而順著歌聲望去,李長順正好和李長明一個對視。
    李長順看到了渾身鮮血麵容破相的李長明。
    李長明的歌聲也是戛然而止。
    他瞳孔一縮,下意識脫口而出叫到:
    “哥!”
    李長順呼吸停滯,看到遍體鱗傷的李長明慌得嘴皮直哆嗦。
    “不是,不是..”
    “你咋這樣了呢?!”
    他趕忙跑到李長明身側,語無倫次地叫到:
    “你咋,你咋成這樣了?”
    這裏是戰場,斷手斷腳生死尋常。
    怪就怪戰事凶猛,從入朝到現在,這才過去多少時間。qδ.
    突然,李長順反應了過來,大叫道:
    “金醫生,金醫生,快..”
    “快幫我弟弟看看傷哪兒了!”
    金醫生手裏的動作不停,看著李長順在身側礙手礙腳,頓時沒好氣地喝到:
    “你擋著我我怎麽看?快起開!”
    她一把推開李長順,再度縫合李長明身上的傷口。
    李長順也沒想到在這裏突然遇到了李長明。
    嘴笨的他一時之間不知該說些什麽。
    憋了半天,李長順局促地擦著手,慌忙地取出一顆土豆塞了過去。
    “聽說你們前線很苦,都沒吃的..”
    “吃,你先吃!”
    李長明也沒有客氣,接過土豆就往嘴裏塞。
    一個土豆,就是幸福啊。
    半張臉血肉模糊的李長明看著李長順問道:
    “哥,你怎麽在這?”
    李長順左顧右望,又想關心李長明卻又不知從何關心起,隻會言語左右地回到:
    “我不是那個..”
    “我加入了汽車連..”
    “剛剛那誰,那誰說有人會開車..”
    說著,李長順終於鼓起勇氣再次認真看向李長明。
    看著弟弟李長明身上大大小小的傷痕、槍孔、鮮血..
    他一時眼眶便紅了。
    聲音沙啞地說道:
    “長明,要不這仗咱不打了..”
    “咱回家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