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保田想，隻要宋寒江不是真的準備和自己斷絕關係就好，但宋寒江眼看著就要出國了，不知道多長時間才能回來，這距離越遠感情越淡，最好還是趁著這段他還沒出國的時間，把關係重新修補好。
    忽然，宋保田靈光一閃：“這樣，你去一趟你奶奶家，告訴你奶奶，咱們今年回老家過年。然後再讓你奶奶，把你弟弟一家也叫過去。”
    “爸？”宋春山是真不看不懂他爸了，怎麽這個年非得和宋寒江一家一起過了？
    王秀英欲言又止，她想說，人家不愛和咱家一起過年就不過，怎麽還有上趕著的？
    宋保田把茶缸往桌子上一放，說：“就這麽辦，你現在就去你奶奶家。”
    宋春山一臉無語：“現在？”他看了一眼表，現在都十一點了！
    “嗯，現在。”宋保田也看了一眼表，說，“正好，你現在去你奶奶家，到了那邊正好吃飯。”
    這一回王秀英忍不了了：“他奶奶又不知道春山過去，沒做他的飯怎麽辦？！你光記得宋寒江是你兒子，春山就不是你兒子了？”
    宋保田一拍桌子：“你懂什麽？！”
    王秀英冷“嗬”一聲
    ：“是，我什麽都不懂，就你懂！”她猛地站起來，“那你今天中午也別吃飯了，我不做你的飯。”
    宋保田臉刷一下子就黑了：“我這都是為了誰？還不都是為了春山！”
    王秀英往廚房去的腳步一頓，轉回頭看向宋保田，等著他解釋。
    宋保田深吸一口氣，慢慢道：“最近廠裏的領導找我談話了，人家專門問了寒江的事兒，知道寒江今年就要出國了，想問問寒江能不能從國外幫忙買點東西。”
    王秀英：“他想買啥？他一個廠長，想買啥買不到？”
    “人家想要進口的彩色電視機，想要進口手表——這是能隨隨便便買得到的？”宋保田輕哼一聲。
    王秀英不吭聲了。
    周潔說：“爸，這事兒你和寒江說一聲就行唄，隻是幫忙買個東西，寒江他不會不同意吧？”也沒必要非得聚到一起吃年夜飯吧？
    後麵一句話她沒說出口，但宋保田知道她想說什麽，他道：“你以為東西是他想買就能買的？要是每個出國的人都能隨便買，不限數量的買，那國家還怎麽收稅？”
    之前宋保田和周潔也是同樣的想法，但經過廠長一解釋，
    他才知道根本不是這麽回事，他繼續說：“那進口電視機進口手表，可是緊俏貨，誰要是送禮的時候送這個，那事情一準成！多少人都想買這些東西，都找不到門路。這回寒江出國，那找他捎東西的的，說不定能從這兒排到長安大街！可他幫了這個就不能幫那個，萬一他不賣我這個麵子，不答應怎麽辦？”
    “他敢？！”王秀英說，“你可是他爸！”
    “是啊，我是他爸，這要是擱一年前，我和他說這個他肯定答應，但是現在……”說到這兒，宋保田看向王秀英，眼神裏充滿了怨氣。
    王秀英抿了抿嘴唇，不吭聲了。
    “所以，我得趁著年夜飯的時候，跟他好好說說，他要是答應了，我估摸著春山轉正的事兒，我估計就能成了。”說到這兒，宋保田露出了笑容。
    宋春山和宋保田都在機械廠上班，但宋春山隻是一個臨時工，每個月就那固定的二十多塊錢的工資，工作年限再長都不會漲。當然了，如果宋保田退休了，宋春山就可以接任宋保田的工作，成為正式工。
    但宋保田不想退休，他今年還不到五十歲，他覺得自己還
    能再幹上十年。而且他工資每個月五十多塊錢呢，把工作給了宋春山，宋春山也得從最低級的工資檔次領起。
    算來算去，還是想辦法讓宋春山直接轉正更符合家庭利益。等再過上十年，孫子宋曉軍就長大了，正好讓曉軍來接替自己的工作。
    聽到轉正，宋春山眼睛都亮了，但轉念一想，又忍不住擔憂：“可寒江要是拒絕了怎麽辦？”
    “所以才要去你奶奶家過年啊！”宋保田翻了翻眼皮，和宋寒江相比，這個這個兒子腦子真是有些不夠用，“寒江跟你奶奶感情好，這又不是多為難的事兒，隻要你奶奶發話，我再說點好聽的，寒江肯定就答應了——算了，這事兒不用你了，還是下午我親自走一趟吧。”
    章靈芝一聽宋保田說要帶著一家人來老家過年，那自然是滿心歡喜，連說了幾個好。以前過年的時候，宋保田也會帶著媳婦孩子來老家過年，但自從宋春山結了婚，宋保田說老家屋子少，住不開，就再也沒回來過過年。
    人老了就愛熱鬧，尤其過年，就喜歡看家裏子孫滿堂，宋保田的提議正合章靈芝的心意。
    “好呀，正
    好今年家裏新蓋了房子，我一會兒就讓你弟把西邊那個屋收拾出來，你們一家來了就住那裏。”
    之後，宋保田就提起了宋寒江，他希望章靈芝也把宋寒江一家子叫過來，他說：“寒江明年就要出國了，這一去還不知道多長時間，趁著他還在國內，咱們一家人也好過個團圓年。”
    主意確實是個好主意，可章靈芝眼花心不花，一眼就看出了宋保田的小心思，她瞥了兒子一眼，又繼續低頭納鞋底，隨口說：“他是你兒子，你自己跟他說去，我老了，腿腳不利索，你難道讓我專門跑城裏去喊人過來嗎？”
    “這，村裏不是有電話嗎？媽，你給他打個電話。”宋保田道。
    章靈芝直接一個：“我不會。”
    宋保田瞪眼：“這有啥不會的？媽，要不，我幫您打？”
    章靈芝抬抬眼皮：“你電話都打了，就自己跟他說唄，非讓我跟他說？”
    宋保田訕訕的：“我，我這不是，這不是怕他拒絕麽。”
    章靈芝嫌棄道：“你看看你這個當爹的，怎麽就把父子關係給處成了現在這個樣子？！”她歎了口氣，“行吧，我去給寒江打電話。”